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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淮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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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润玉再睁开眼时,果然见到一银发少女蹲在床前,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知若知若,你醒啦!”
知若点点头,拍了拍她的脑袋。
知若刚想开口,望舒便迫不及待地问:“知若,你今天什么时候下值呀?”
知若盘算着今日无甚大事,便回答说酉时初即可。
得到这个答案,望舒笑得更迷人了。
“那你下值后,我们一起去看看那尾白鲛好吗?”
话音落下,知若沉默了一瞬。
这一刻,看着少女如花的笑靥,他们的心中,皆划过一丝酸意。
知若的眼神闪了闪,又说:“我突然想起,今日栖梧宫中还有些事要处理……”
望舒却不管那么多,只轻轻拉扯他的袖子,娇娇地声声唤他。
在她绵软的撒娇下,知若很快败下阵来,答应带她再去一次海边。
于是这天下值后,望舒和知若两人又来到了碧湖边的小木屋里。
可惜,小木屋中空无一人。
望舒失落地叹了口气。
知若见状,心里暗喜,便说:“那白鲛不在,要不然咱们先回去吧?”
望舒环顾四周后,收回了视线。
“不,我不回去。”
“什么?”知若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要在这里等他吗?”
望舒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是要在这里等他,而且我不去天界了,以后我就住这里了。”
知若一时情急,抓住她的手腕,问道:“你要想看那尾白鲛,我以后天天带你来,你和我回天界不好吗?”
望舒看着他,坚定地将手腕抽了出来,笑着说:“知若,这段时间谢谢你啦!不过现在我有了更想要的东西,就不和你回去啦!”
说完,她蹦蹦跳跳地往小木屋走去。
知若哑口无言地看着她的背影,第一次知道,原来她甜如蜜糖的笑容下,隐藏的竟是这样冷漠的性子。
喜新厌旧不说,竟说走就走,丝毫不犹豫,似乎从没把这段时间的相处放在心上。
看着她快乐的像小鸟一样,一边哼着跑调的小曲儿,一边勤快地打扫小木屋,知若一口气噎在喉间,差点喘不过气来。
不止知若,神魂附于他身上的润玉,也觉得后牙根有点痒,很想抓个什么来磨磨牙——最好是娇娇软软、毛绒绒银色小猫那样的。
可是气归气,但要知若就这么转身走了,他却舍不得。因此,他只好跟在她后头,帮她一起收拾小木屋。
木屋看着小,实际上年代久远,藏污甚多,打扫起来也花了不少时辰。
直到婵娟高悬,亥时一到,两人才将将收拾干净。
望舒站在干净整洁的木屋中,很有成就感地点点头。
“第一次做杂务就能做的这么好,我真是个不世出的天才。”
“额……”知若无言以对,嘴角抽了抽,“其实,我们可以用仙法的。”
她一拍脑袋,瞪大了眼睛:“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知若点点头:“只要你施一道法术,这里立时就能焕然一新——”
他话还没说完,望舒猛地一拍手掌:“可惜我不会呀。”
知若愣住了,他犹豫地问道:“扫尘咒……你都不会吗?”
她摇摇头。
“那幻形术呢?”
她再次摇头。
“濯洗术?”
她还是摇头。
知若又沉默了,他问道:“那你会什么?”
她咧开嘴,露出明媚的耀眼晃人的笑容,回答:“打架,算吗?”
当她顶着这样美到犯规的容貌,说自己只会打架时,知若觉得,自己心中那个娇娇柔柔的善良少女形象,似乎瞬间崩塌了。
虽然她从没说过自己是好人,但任何人看着她的模样,都会恨不得将世间最美好的词汇堆积在她身上。
正在两人一个扶额,一个懵懂时,旁边的碧湖边传来一阵巨大的水声。
循着声音看去,却见一抹身影忽然出现,上半边身体趴伏在岸上,下半边浸在湖水中,生死不明。
望舒连忙跑出去,将那身影抬到岸上。
果然是昨天遇见的那个白鲛少年。
此时,他的白色鲛尾已被鲜血染红,昨天包扎的伤口还没好,今天又添了新伤。
小木屋中,知若正想追出去,忽感一阵强烈的眩晕从脑中传来,他强撑不住又晕倒了。
等“知若”再醒来时,身体的掌控者,却变成了润玉。
只是润玉刚清醒过来时,就看见她又在扒少年鲛尾处的鱼鳞。
润玉眉头微蹙,握住了她的手腕。
“知若?”她疑惑地看着他。
他的表情冷淡,手掌的力道却紧了紧:“鲛人族的尾巴,只有恋人才能触碰。”
她“啊”了一声,连忙想将手从他掌中抽出。
谁料,之前还能轻松抽出的手腕,这次却怎么也抽不出来了。
“知若,你快放开我呀!”
他眼神微沉,半晌才松开禁锢的力道。
“以后不要随便摸别人尾巴。”
她揉了揉发红的手腕,满不在乎地“哦”了一声,显然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一时间,不知为何,他有些想咬人了。
见她还要伸手,润玉立即翻转手势,运起一道水蓝灵力,替竹床上的白鲛医治伤势。
法术的作用比起药粉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几息功夫,白鲛尾巴上的鲜血便止住了。
不一会儿,白鲛少年眼帘微微一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少年一醒来,目光便投注在旁边的望舒身上。
这次,他伤势更重了,眼神却依旧凶狠暴戾。
下一刻,只见他忽然翻身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望舒的手腕,狠狠地在上头咬了一口!
“啊!”
这时,旁边一道水蓝灵力像闪电一般击来,将白鲛少年击倒在旁。
润玉冷冷地望着少年,小心地托着她的手背。
却见她白皙的手腕上,已被白鲛少年咬掉了一块肉,一片鲜血淋漓!
润玉眉头紧皱,一记眼刀朝白鲛少年刺去,浑身外放的冰寒灵力,将小木屋中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冰霜。
白鲛少年本能地感觉到一股可怕的气息,忍不住瑟缩了下,却又在下一刻,抬起头倔强地瞪着他们。龇牙咧嘴的样子,像极了被冒犯领地的野兽。
两人对峙间,望舒却像个局外人似的,熟练地掏出药粉,洒在自己手腕的伤口处。
“看着是尾白鲛,实际上你的真身是头狼吧?”
她舔去腕上的鲜血,眼角带着微红,双唇被血色浸染,显得愈发殷红惑人。
这一刻,润玉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一丝隐藏在灵魂深处的渴求,似乎正在冒出头来。
他的眼珠子似乎都红了。
偏偏她一无所察,只直直地盯着白鲛少年。
“咕噜噜……”
一阵轰鸣从白鲛少年的腹中传来,在场两人皆看向他。
白鲛少年难得的有些难为情,微微低下了头。
望舒看着他,然后从袖中取出一个大红色的缨子,在少年面前晃了晃。
“喂,这缨子是你的吗?”
少年眼中闪过一道凶光,十分迅速地朝她扑来!
眼看要挨到她了,一旁的润玉却忽然出手搂住她的腰肢,带着她翩然转身,躲过了少年的袭击。
少年重伤在身,一击失败后无力再出手,只能躺在竹榻上,狠狠地瞪着他们。
望舒却笑得灿烂,眼睛都眯了起来。
“你得告诉我,这缨子是谁的,否则我可不还给你。”
白鲛少年咬牙切齿地看着她,第一次开口说话,只是声音嘶哑的像被沙石摩挲过似的。
“给我!”
“那我问你,这缨子是谁的?”
少年咬牙切齿地回答道:“这是我的,你快还给我!”
得到答复后,望舒定定地看了少年许久,才将大红缨子放在白鲛少年手中。
少年一把将缨子抢过去,小心翼翼地擦去上面的沙子,贴身藏了起来。
望舒却拉着润玉,出了小木屋。
看着前方一望无垠的碧湖,在沉沉夜色下折射出粼粼的波光,望舒的目光,似乎也暗了下来。
润玉站在她身边,视线落在她的侧脸上。
她却全无察觉,呆的像个石头。
许久,她才动了动,然后出手利落地在湖中捉了一条鱼,用火烤熟了,撒上些来历不明的药粉。
她手里拿着烤鱼,侧过头来看他,眉眼弯弯的,好看极了。
“知若,你要不要尝一尝?”
润玉看着树枝上叉着的鱼,眼中浮起一丝挣扎。
正在他刚克服心中的犹豫,决定伸手接过烤鱼时,她却突然站起身来,拿起烤鱼往小木屋中走去。
“算啦,反正也不是烤给你吃的。”
看着她果断离开的身影,润玉心里莫名有点不是滋味。
等润玉再进入木屋中,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粉衣少女正温柔地给白鲛少年喂食。
这是怎么回事?
两人其乐融融、和平共处的样子,与不久前的剑拔弩张截然不同!
润玉看向少女手中那条烤鱼,已经被白鲛少年吃的连鱼骨都不剩多少。再看少年的举止,俨然街角一条可怜兮兮的流浪狗,偶然得到关怀喂养,便十分珍惜似的。
难道这少年,就这么被一条鱼收买了?润玉心中暗暗思忖,看向烤鱼的眼神略带期待。
等少年吃完了,望舒笑眯眯地看着他,眼中却有一丝忐忑。
“怎么样?我做的鱼好吃吗?”她不着边际地吹嘘道,“算你有口福,我可是山上第一厨神,想当年……”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少年的眼角却突然流下一行泪水。晶莹的眼泪滑落脸颊,变成一颗颗水蓝澄澈的珠子,叮叮当当地掉在地上。
见状,望舒扯了扯润玉的袖子,小声在他耳边说:“知若你快看,他眼睛里会掉珍珠豆豆耶!”
润玉并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她。
她也没在意,一心问那少年:“我做的鱼这么好吃吗?你看你都哭了。”
少年擦干眼泪,点了点头。
望舒脸上划过一丝喜色,得意洋洋地说:“第一次下厨就有这般手艺,看样子我于厨艺一道,很有天赋嘛……”
润玉摇摇头,心中暗叹,真不知她哪儿来的信心。
这时,少年突然开口说话了。
“这是第一次有人给我做饭。”少年的声音低低的。
“额……”她犹豫了一下,问道,“你娘呢?”
“我出生后不久,就死了。”
“那你还有其他家人吗?”
白鲛少年摇摇头,平静地说:“我没有父亲。舅舅们嫌我颜色黯淡,血统不纯,把我赶出了鲛人族。”
原来也是个有故事的少年。
她没再追问下去,而是笑着转移了话题:“好啦少年,从今天开始,我要住在你这里,你快挪个地方给我吧!”
她径自宣告着,似乎完全没有征求房屋主人的意思。好在少年似乎真的被她一条鱼收买了,态度软和了许多。
随后,望舒强行拉着润玉,在小木屋外的大树上,重新用藤蔓和木头,打造出了一架更加结实的秋千长椅。
少年就坐在竹榻上,透过大开的窗户,看着他们两人在外面忙碌,不一会儿就将秋千长椅做好了。
一切完工后,望舒拍去手上的碎屑,轻飘飘地躺在秋千长椅上,笑着对润玉说:“好了知若,你可以走啦。”
不知为何,一种被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微妙感,从他心头冒了出来。
润玉刚想说什么,那厢她却已经侧过头去,看向窗户里的少年,笑嘻嘻地问:“对了,还没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呀?”
少年微抿嘴唇,脸颊泛着红晕。
“淮沧,我叫淮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