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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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家虽然是土根子出生，但好歹有几个能读书品性又好的祖辈，谋得一官半职在柳州安了家，五代下来，也有些家产威望，梁府没挪动过位置，只扩张得越来越大，就是院子也有好几个。
梁洛听着父亲大方地拨了个院子给施项，还亲自安排了仆从婆子，她叫唤着这里疼那里疼也没能阻止他的安排，反而显得她娇纵幼稚了。
父亲先前说的考虑，恐怕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毕竟谋取权位这种事一口答应下来掉了读书人的面子，怎么也要虚伪地维持一下清高德行。
梁洛想起来了临沂时的总总，明知现在的父亲还没有变坏，心里也膈应得慌，她挣扎着想要下去。
“阿洛，别胡闹。”梁如茂耐心地哄着，心想女儿受了惊吓巴巴过来找他，他又忙没顾上人，只当她心里有委屈，也不责怪她闹脾气。
梁洛气得心肝疼，冷不丁儿对上施项的眼神，和施晦相比，施项的眼神多了世故的深沉，却不因年老而浑浊，反而像开锋的刀刃，锐利无比。
她心里升起了恐惧，慌忙避开他的视线，施项能把她爹扶上那个位置，谋智非常人能及，她想在他面前伪装，实在稚嫩了些，只能避开。
梁如茂安置了施项，才抱着他往主院去。
“我热，想自己走。”梁洛皱着一张小脸说道。
她晃了下脚，踢在了梁如茂的衣服上，留下了个灰白的小脚印。
梁如茂好笑地刮了下她的鼻子，却没有放她下去，他眼角堆了几条皱纹，眼神柔和，笑起来格外亲善，谁知道以后会变成那副模样。
“阿洛这是恼了？想要什么，爹爹买来给你赔罪。”
梁洛耸了下鼻尖，摇了摇头，她自小没了娘，父亲怜她，打小就多宠了她一些，要是没有这份宠爱，她或许也不会那么怨。
见她神情低落，连东西也不要了，梁如茂才开始头疼起来，寻思着买什么哄他的爱女。
到了主院，丫鬟老远就见了人，掀了深红色瑞鹤帘，等着他们进屋。
绕过堂厅，两个丫鬟上前，伺候梁如茂换了干净的木屐，这才进了铺了竹席的屋子。
屋中有摆了一小几，上面置了棋盘，棋子布列的白棋已经趋于颓势，可是黑棋尚未给出最后一击。
梁洛轻飘飘收回视线。
随即里屋出来一个妇人，眉目深邃，肤色不是细瓷的白，而是加了水的蜜色，头发松松地盘了起来，只着了一只衔珠金鸟的簪子，穿着水蓝色的暗纹素衣。
就算是这样素净温婉的打扮也没有削弱她骨子里带着的凌厉感。
“母亲。”她轻轻喊了一声。
梁洛看见她眼中愣了一下，大概吃惊她会主动喊她。
“她也不是小孩子了，你抱着像什么话。”梁洛被妇人抱了过去，她闻到淡淡的牡丹香。
她的继母，赵漪带着几分胡人的血统，合该是个明艳姿意的女人。
说起来还是赵漪先嫁到梁家的，不过因身份低微，以侧室的身份嫁给了父亲，生下来龙凤双子。
而梁洛的母亲乃柳州郡守之女，和父亲也是情投意合，当主母也是下嫁了，结果生了女儿没过一年就体弱病逝了。
梁如茂守了三年丧才扶正了赵漪，前世梁洛因着赵漪不是她亲娘，对她亦没有兄姐亲近，一点也不待见赵漪这个继母。
如今想想也不过心里委屈赌气罢了，世间任何事都不是伸手即来的，就算亲情也一样，需要付出才有收获。
“哪里不是小孩子了？再大也是我的女儿。”梁如茂因为女儿那声母亲，心里欢喜，掀了衣摆席地而坐。
赵漪皱了眉，半天才说：“于礼不合。”
梁洛偷偷看了她一眼，继母是个冷淡人，以前她听闻继母是报救命之恩嫁给父亲的，对父亲，甚至是梁家无甚感情，就守着她两孩子。
直到赵漪自缢前的晚上对她剖了心肠，她才明白她为了父亲，付出了多少。
即便是不喜欢素净，也学着父亲心悦女子的打扮，不喜欢中原礼法，也不认输地做的比父亲还好，即便是两个孩子相继死去，也沉默地不去苛责父亲半句。
太多梁洛不能理解的事，被权势蒙蔽了双眼的父亲，根本就不值得被理解。
“家中若是也讲礼数，可就没人情味了。”梁如茂摇头叹了一声，突然又拍了拍手，看了眼榻上的女娃，对着婢女说道：“去请个大夫过来。”
“怎么了？”赵漪提步坐在了榻上，伸手往梁洛的额间摸去，她的脸色依旧是冷冷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温情。
梁洛却感受到了她的关心，那些她以前忽略的，如今用成人的眼光看，却有了其他意义。
“就是做噩梦了。”梁洛解释了一下。
梁如茂惊讶了下，女儿今天对夫人很客气啊，他忍不住打趣说：“阿洛今天怎么这么乖，是气我了准备另外找撑腰的吗？”
梁洛手指绕着衣服上的带子，偏头瞪着他说：“错了，是我为母亲撑腰！”
如果不能左右父亲的心，那她就算拼了命也要救赵漪母子三人。
赵漪心微动，仔细盯了眼梁洛，这丫头估计是和她老子赌气，说话才这么好听。
不一会儿，大夫就到了，丫鬟将梁洛抱到外面去。
冰冷的银器压了压舌苔就收回去了，梁洛咽了咽口水，大夫最后没看出什么病，只开了个养生的方子就走了。
怀瑾找了大夫回去没看见人，打听了梁洛的去处，找到正院，恰好撞上梁如茂出门，被训了一通才放她进去。
“姑娘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怀瑾扫了眼周围，夫人不在只有几个丫鬟守着，压低了声音抱怨道。
梁洛自知理亏，龇着小牙笑了笑，倒把怀瑾给逗笑了，她点了点姑娘小巧的鼻尖说道：“你呀你。”
就是仗着讨喜的模样，让人不忍心说半句重话，怀瑾没见到夫人，于是把梁洛榻上抱起来，“我们回院子去？”
虽说询问，步子却往外面迈着去了，梁洛扯着她的袖子说：“晚上要在母亲这里用饭，不走。”
“嗯？”怀瑾停住了步子，奇怪地看着姑娘，想问什么又没说出口，这里都是夫人的丫头，别祸从口出，可姑娘惹了麻烦。
她重新将人放在了榻上，“这样也好。”
话刚落，外面急忙忙跑进来一个女孩，她低头催着丫头换鞋，还没有看见里面的梁洛。
“蠢丫头慢死了。”她踢开丫鬟，自己甩开了鞋，就穿了袜子跑进来，额间的冒了汗湿了鬓角的头发粘在脸上。
还没有长开的女孩眉眼和她母亲很像，浓眉肆意飞扬，眼睛上挑细长，这会儿瞳仁里冒着火，更加盛气凌人。
若是长开了，必定比继母还要热烈几分，梁洛端详着门口的女孩，她已经猜到了来人的身份，是她长姐，梁舒。
“梁洛，你怎么在这里？”梁舒终于看见榻上的人了，当下眉毛一竖，恶声恶气地说道。
“是老爷带姑娘来的。”怀瑾不咸不淡地堵了回去。
梁舒脸色更难看了几分，冷哼了一声，问旁边的丫头，“我娘呢？”
“夫人在后院……”丫鬟畏缩了一下，又添了句说：“帮二姑娘捣薄荷。”
只因听了大夫说火气重，夫人记在了心里，亲自给二姑娘配药。
梁舒一口气噎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气冲冲地跑到榻前，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刁难我娘？”
怀瑾拦在中间，脸色不善，“我家姑娘向来温善，何来刁难一说。”
“温善？”梁舒鼻子里嗤了一声，瞪着梁舒说：“只知道装可怜，占着父亲的偏爱无法无天。”
梁洛偷偷摸了摸鼻子，她上一世确实占着父亲的偏爱故意气她，两人相看两相厌，明争暗斗小动作不少，一直到梁舒嫁人。
梁洛暼了眼她的长姐，这会儿正是好年纪，花骨朵一样的明艳女孩，她透过这具年轻的身体看到了另一个梁舒，那朵开得正盛的花陡然颓败，枯黄腐败吞噬了生机。
梁舒最后连赵漪都不信任，偷回临沂唯一见的人就是梁洛，交付了孩子就失踪了。
梁洛想起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梁洛，我只剩下你了，帮我护好孩子。”
再相见时，十月秋高，刑台问斩，梁洛隐在人群中，送了她最后一程。
那个孩子，她好好藏了起来，谁也找不到，他会平平安安的长大。
“呵，我说的不对？你哭什么？”梁舒的声音把她拉了回来。
梁洛慌张回神，发现视线朦胧了起来，她猛然眨了下眼睛，在梁舒面前掉眼泪的羞耻心让她下意识否认说：“我没有哭！”
“你还是撒谎精。”梁舒盯着她红着的眼眶，暗自纳闷今儿怎么这么快就败下阵了？要是搁往常，准能在她跟前嘚瑟半天。
“梁舒。”
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从后面响起来，梁舒身体僵硬了片刻，转身看见母亲在她身后。
“母亲……”
赵漪了眼没穿鞋的女儿，还有红着眼眶格外可怜的梁洛，当下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回事？”
怀瑾脸色冷淡，福身说道：“夫人，也没什么大事，姑娘脸皮子薄，和大姑娘说上几句激动了。”
梁舒瞪着怀瑾，“你别阴阳怪气指桑骂槐，我说什么了我？”
怀瑾看了眼夫人，将刚才梁舒的话一字不漏的重复了一遍。
梁舒手指气得颤抖，还没等她反驳，就听到一声厉喝。
“面壁跪下！”
赵漪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藤条，一脸严肃地盯着梁舒。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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