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劫》冰下红枫

5、契约森林（五）

　　昨天晚上，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他做了一个实验。

　　他在野兽光影出现前，把被隐藏在背包中的定位仪取出，安置在了离他所休息的树最近的另一棵树上，两棵树之间的距离连100米都不到。

　　而如今，附近的布局看似完全相同，但根据小型追踪器上的信息判断，他附近的一切都已经完全改变了。

　　这才是“坐地日行八万里”所提供的，真正的关键信息——“幸运者”会在森林中某些机制的影响下，不知不觉产生位移。而根据“突变将至，进化方生”的提示来看，这种位移恐怕并不是如地球自转般缓慢发生的，而是在野兽光影消失的一瞬间突然发生。

　　黄荫盯着小型追踪器看了一会，确定定位仪的位置不再发生任何移动后，才取出了食物和水，简单吃了点东西作为早餐。

　　这种突变的位置的目的是什么？其实联想到这几天碰到的越来越多的其他“幸运者”，和“剩余人数”显示的平稳下降的数字，这个目的显而易见——拉近各个“幸运者”之间的距离，增加他们相互遇到的几率，在一定程度上保证“杀死全区”不会因为契约森林太大所以遇不到其他人这种客观条件的制约而发生。

　　考虑到昨天成为他刀下亡魂的壮硕男子和妖娆女子并未因为这种突变的位置而分开，合理推断，相互遇到的“幸运者”就不会受到这种“刷新位置”的制约。也就是说，这种位置的变化是注重“于不知不觉中产生”的。

　　而既然契约者之间的位置是会发生变化的，那么固定前进方向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于是，吃完早餐的黄荫背上背包，按照小型追踪器显示的信息，向定位仪的方向走去。

　　他还是蛮想把定位仪拿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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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显然，目前搞清楚“森林的助力”，发现契约秘密的人还是挺少的，黄荫在去取定位仪的路上遇到的另外两个“幸运者”都被他如砍瓜切菜一般迅速地收拾掉了。但这次，除了他于他们树叶上拿到的两条提示信息，所有人的树叶正面也在角落里多出了两句话：

　　“本区契者已累计达到五人，达成提示契约方法的条件。

　　契约方法提示：杀死虚化动物。”

　　黄荫看着这两句提示，再回想昨天在女子树叶上看到的提示，不禁感到一阵恶寒。

　　女子树叶上那句“不要背叛森林的善意”的警告，在此时与语焉不详的“契约方法提示”相结合，才拼凑出了真正的契约方法：杀死对你有敌意的虚化动物，也就是会主动攻击的野兽光影。

　　有多少人会陷落在这个文字游戏中？杀死普通的虚化动物会有什么结果？

　　黄荫并不清楚。他也并不想去尝试。

　　但他从中深刻的体会到：除了刚醒来时每个“幸运者”都有的树叶上显示的信息，是真正为了保证这个游戏运转下去的，公平的、无害的信息，其他一切不用探索即可得到的信息，都是有陷阱的。

　　而从另一方面说，这也是给辛辛苦苦搜集信息才得以契约成功的“幸运者”的劳动成果的保护。

　　黄荫没再纠结于这个已经于他无用的树叶正面自动浮现的信息，他今上午得到的两条提示才是他目前关注的重点。这两句提示分别是：

　　“不要打扰正在化蝶的虫。”

　　“日月之光，同撒大地；日月之形，共处天际。”

　　第一句话，因为他已经了解了在树叶提示中“契约＝进化”，反而比较容易理解。这句话很明显说的是契约过程不容干扰。

　　但是第二句话就比较抽象了。

　　这句话看起来是比较古老的人类观点，容易让人联想到“天圆地方”等等的人类早期对世界的认识。但是如果要与契约森林相联系，就让人颇感难以下手。

　　“‘日’与‘月’……‘同撒大地’、‘共处天际’……”

　　黄荫隐约察觉到一丝灵感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可是当他仔细回想，那丝灵感却又已经消失无踪，怎么也抓不到它的一点尾巴了。

　　黄荫终究没有再想下去，他远远地看到对面有一个人朝这个方向走来，但还没等到他有什么动作，正午时的野兽光影就迅速汇集产生了。

　　他远远地看到那个人毫不犹豫地举起刀向身侧突然出现的虚化动物砍去。那个虚化动物的光影应击破碎，将那个人的躯体迅速包裹起来，在原地生成了一个光茧。

　　黄荫没有再看下去。他爬上了身边的树，从背包里取出食物，吃起了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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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虚化动物的光影散去后，那个光茧也嘭然破碎了。

　　那个为光茧所包裹的人，远远的看起来仍是原来那个样子，但是在黄荫进化的视力下，他看清了那个人呆滞的表情和机械的动作。

　　那个人诡异的扭动了两下，随即猛地摔倒在地，化为如虚化动物一般的光影，缓缓消散在了空中。

　　黄荫盯着那个人消失的方向，皱紧了眉头。他下了树，往那个人消失的位置走去。

　　越是走进，黄荫就越是确定，那个地方与别处别无二致。那个人就好像一个特殊的虚拟动物一般，消失的无声无息，无影无踪。

　　就是不知道还会不会在下一次的契约之时出现……

　　黄荫总觉得那个人消失前呆滞的神情和机械的举止似曾相识，他回忆许久，终于想起来，他的一个哥哥被送去疗养院之前的神情举止好像和那个人差不多。

　　后来他在调查别的兄长时无意间得知，他是被长期下药并且经过刻意的刺激，导致精神失常，也就是俗话说的，疯了。

　　所以，选择杀死错误的虚化动物会导致契约失败，结果是影响神志？

　　黄荫半蹲下来摸了下那人消失前经过的土地，那里的小草一如往昔，静静地任他揉捏。

　　他最后也没有再纠结那个问题，而是拿出了树叶，看向“剩余人数”之后的数字。

　　他分明记得，在中午之前，这一栏的数字还是六十多。

　　但现在，这个数字如同股市崩盘般疯狂下跌，直直落在了“42”这个数字上。

　　黄荫略感意外，倒不是因为数字下降太多，反而是因为剩余人数超过了他的预计。他原以为这个数字会跌落到三十几，毕竟，这种杀戮场很容易使一些心智不坚定的人心理崩溃，遇到一点点刺激就抓住机遇坑害自己。

　　看来，大家都不是傻子，大部分人还是知道白得的信息值得怀疑的。

　　黄荫暗暗减弱了自己因为契约成功后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而产生的骄傲自满之心，提醒自己提高警惕。

　　他怀揣着一份小心，谨慎地上路了。

　　……然后，足足12个小时过去了，他没见到哪怕一个人影。

　　黄荫再怎么提醒自己，还是不可避免地因此稍微放松了下来。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黄荫爬上了树，打算停止搜寻其他人，准备吃点东西休息了。

　　但当他吃完晚餐，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到了远处的树顶上。在那个地方，静静地躺详着一个“彩蛋”。

　　黄荫不由得兴趣大增。

　　此时，树叶背面的倒计时已经下降到了“62：09”，大约是晚上十点。

　　随着剩余时间越来越少，“彩蛋”的分布也越来越稀疏了。他上一次看到彩蛋，还是在一天前，他从中取到了一身不错的作战服，现在正穿在他身上。

　　但天色已经很晚了，四周一片昏黑，在这种情况下再跑到那个地方去取彩蛋，其实是有一定的风险的。但如果等明天天亮，他的位置就已经发生改变，未必能找到这个彩蛋了。

　　黄荫略微纠结了一会，还是决定去取那个彩蛋。毕竟难得看到了，不去取走，他很难甘心。

　　但他当然不会冒冒失失地就去了。他闭上眼睛，努力扩大自己对外界的感知力度，观察着那个方向的风吹草动。

　　静谧无人，风平浪静。

　　黄荫认真地感知了将近半小时，才放下心来，小心翼翼地滑下树，放轻脚步往那个彩蛋的方向走去。

　　眼见着离那个彩蛋渐渐近了，近了……

　　“哈哈！还好不辜负我等了半天，总算有猎物上钩啦！”

　　黄荫下意识地催动契力往旁边一躲，躲过了突兀而至的尖刀，随即，一道娇俏的女声响了起来。

　　听到这个声音，黄荫不由得双眼微眯。

　　这个声音，他很熟悉。

　　毕竟陪伴了他初中三年所有的屈辱时刻……

　　黄荫凭借感知，近乎游刃有余地躲过了刺来的尖刀，但他的心却在一点点下沉。

　　这个人好像并不是契者，但是刀法不错……更重要的是，对方有至少两个人！

　　一道光直直打了过来。不远处的少女拿着手电筒，笑得可爱：“阿黑，我来给你照明……咦？”

　　“这好像还是个熟人！”

　　她惊讶得近乎做作：“啊，堂哥，是你吗？”

　　黄荫早就见惯了她不凸姿势凸语调就不会说话的作风，闻言看都没看她一眼，只全神贯注与面前的人过招。

　　这个人的确不是契者，哪怕刀法熟练，他借用契力还是可以杀死的，就是需要一段时间。但他之所以还没使用属于契者的能力，是因为清楚他堂妹黄欣的作风。

　　“欣欣，你认识他？”用刀的男人一边这样说着，动作却没有片刻放缓。

　　“是呀。黄荫堂哥，没想到你也在这里啊……”

　　“好歹，我们也做了这么多年的堂兄妹，我也不能杀了你呀。”黄欣用天真的语气说道：“不如这样吧，黄荫堂哥，你跪下来，给我磕两个头，求求我，我就让阿黑哥放你走……”

　　“你说，好不好呀？”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刹那，黄荫感到眼前的景色突变！

　　眼前广袤的森林突兀地变做了一片汪洋大海，纵是黄荫早有准备，按照改变前的运动趋势避开了那“阿黑”的刀锋，未被刺到致命位置，也不由得一惊，在左臂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口。

　　黄荫在刺痛下猛然回过神来，面前的景象也恢复了正常。

　　刚刚的景象……

　　黄荫再度避开阿黑的攻击，眼前的景象却又一次改变了，四周变为了一望无际的雪原。

　　黄荫这次干脆向后奋力一跃，离开了“阿黑”的攻击范围。他迅速地轻击了一下左臂的伤口，在疼痛的刺激下，再抬眼时景象果然恢复了正常。

　　而迎面而来的，是阿黑斩来的刀芒。

　　他的瞳孔微缩，抬臂用匕首架住了那把刀！

　　“叮——”

　　伴随着金属的碰撞声，由于阿黑蓄势而来，而黄荫勉强架住，黄荫被逼之下不由得步步后退以卸力，随后奋力一推，两人一跃而远远分开。

　　刚刚的景象，无论是海洋还是雪原，毫无疑问是幻象，而在这个森林中，能制造幻象的，多半就是契约能力了。

　　黄荫瞥了一眼黄欣，面沉如水。

　　同样是刚刚成为契者，黄荫清楚，以现在的练习量，阿黑是不大可能既能全心全力攻击他，又可以使用契力的。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黄欣是一名契者！

　　不远处，黄欣看到黄荫一声不吭，视她于无物，颇有些不甘寂寞地走过来：“黄荫堂哥，你还没回答我，我可是好心好意地在帮你考虑啊……”

　　幻想再次袭来，黄荫却迅速几个后跳，与他们拉开了不短的距离。

　　他并没有急于暴露自己的契者身份，而是以稍高于普通人但并不算太不合理的速度不断后退。同时，他用从他遇到的第一个遇到的身上可以化出鳞片的契者那得来的各种刀具不断向两人掷去。

　　“追！”黄欣躲过一个掷向她的水果刀，见状气得跳脚，抬脚就向黄荫的方向追去。

　　阿黑稍一犹豫，便提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