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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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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思还想分辩,让老褚头横了一眼没敢吭声,一步三回头的随着他离开。冯紫英长吁一声,看着营门站岗的兵士,突然觉得自己已经进了这营门几年之久似的,不由有些好笑。
“冯紫英,快点儿,将军要见你。”那个带冯紫英去亲卫营的小校,突然跑了过来,冲着他大声喊了一句。
自己刚在营门处见了老褚头和存思,李晖就要见自己?看来这位李将军对自己的行踪还真是掌握得一清二楚呀。冯紫英笑着向小校拱手:“不知道将军召我有什么事儿?”
小校摇头:“将军的事儿,谁敢打听,你快些去不就知道了。”
打探不到消息的冯紫英,脚下走的不慢——老褚头两个头一个月想见自己,却一点儿消息都递不进来,今日反能跟自己见上面,可见也是得了李晖默许的,算不得违反营里的规矩,冯紫英没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进了李晖的中军帐,冯紫英还是觉得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宽大的帐篷,迎面便是大大的堪舆图,两边是西北行营和天水关兵营的营旗。下头高大的条案后面,是一张虎皮覆盖的交椅,那虎头正在椅背的当中,狰狞的对着每一个进帐之人。地中间,一张大方桌上头同样铺着堪舆图,靠帐子边上,累累的兵器架子上,各色兵器闪着寒光。
李晖正对着桌子上的堪舆图不知想什么,冯紫英唱完名后他也没有回头,更没有叫他免礼。冯紫英便保持半弯的姿态,看着脚下黄土夯实的地面上,星星点点的划痕。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李晖才“嗤——”的轻笑一声:“行了,不必在我面前装老实,免礼吧。”
要不是一个月来操练出来,冯紫英这会儿自己能不能直起腰来都说不定。现在他不光挺直了腰板,还能身不摇体不动的任由李晖打量。
“我就纳了闷儿了,京里所有人都说你的身子骨不好,你是怎么把仇良家的小子胳膊打折的。即有那么大的气性,连仇良的儿子都敢打,怎么到了营里,张伍长折腾你你却一声不吭?”李晖面上带着好奇,声音里有轻微的嘲讽。
这位好象一直打开的是嘲讽模式,冯紫英不以为忤:“回将军,跟仇思仁那不过是小孩子玩闹失了手,如今我已经大了,再不做那样的事。何况张伍长操练我也是为了我好,若报怨成了什么人。”
话说得有几分讨巧,也把李晖的头一个问题给轻轻揭过,因为冯紫英自己也没弄明白——在京里不管冯唐还是冯紫临等人都说过他自小身子骨不好,可是自他掌握了这具身体,还真是吃嘛嘛香身体倍棒,没有一点儿身子骨不好的感觉。
李晖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你说张伍长操练你是为了你好?”
自己的直属上司,最好不要想着在更高一层的领导面前说他的坏话,武侠小说里多少反派,都想不明白这道理栽了跟头。冯紫英自不上当,对着李晖急切道:
“是。因我自小身子骨不好,所以在家时父亲从不逼着我演练骑射。等进了营才知道,自己跟别人的差距太大,将来真上战场的话,别说护卫将军,还得给别人拖后腿。张伍长让我长保命的本事,可不就是为了我好。”
“你这张嘴倒是比冯唐会说。”李晖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问:“那你保命的本事,学得怎么样了?”
冯紫英语塞。李晖也不在意他的回答,将自己这次叫他的目的说出了口:“每年这个时候,北戎人都会南下打谷草。今年却迟迟没有动静,其中必有缘故。本将欲派人去北戎那边打探一二,你可愿前往?”
开玩笑呢吧?冯紫英眼睛都瞪圆了,别说自己刚进营一个月,将将能拿刀比划个套路有些自保之力。就算是进营几年的老兵,也不敢说去北戎打探消息,一定能全须且尾的回来。
自己一不懂北戎话,二不知道北戎内部形势,现在去北戎打探消息,是着急去送死吗?
“本将记得刚投军那日,你对本将说男子汉马革裹尸,没什么好怕的。”李晖嘲讽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这种程度的激将,冯紫英觉得跟小命比起来算不得什么,一脸正容向他道:“回将军,我不怕自己马革裹尸,却怕误了军情大事。”
把怂说得这么清新脱俗,李晖估计也是头一次见。鼻子里不由又哼一声,才说:“并不是要你以兵士的身份去,而是扮做行商。营里别人身上兵气太重,新入营的一个个看上去就是土里刨食的,一去便让人看穿了。”
“可是我……”冯紫英仍不想接这差事,欲找说辞,李晖已经不耐烦起来:“又不是离开边地多远,不过五六百里而已。五六百里内的北戎人若无异动,今年北戎人说不定真能消停一点儿。不光老百姓能过个好年,就是朝庭也能省些银子。”
激将不成,这位又跟自己讲起什么家国情怀了。冯紫英心里暗嘲一声,很想告诉他自己对这个家国一点儿感情也没有。
理智还是占了上风,李晖话都说到这种程度,自己再推托的话,说不定下一句听到的就是不遵军令斩首示众。为小命计,冯紫英只好问:“我军在北戎境内应该派有斥侯,我过去后是不是可以与他们联系?”
“自是可以。”李晖脸上的神色好歹缓过来一些:“东西都已经备好,会有四人与你同行,装做你的伙计。里头张伍长知道该如何走,该与谁打交道,何时该回营。”
看来一切早已经安排好了,自己不过是一个竖在明面上的招牌。冯紫英心里不由疑惑,这样的话只让亲卫营的管带说给自己便好,李晖这位日理万机的将军,完全没必要亲自向自己交待。
李晖可没有给冯紫英答疑解惑的想法,见他答应下来挥手就赶人。冯紫英无法,只好回到亲卫营去取自己的衣裳,张伍长已经换好了,看冯紫英的眼神也不对:“怎么是让你小子扮行商?”
冯紫英自己还一头雾水呢:“原来也有扮行商的人吗?北戎跟咱们不死不休,怎么还肯让行商进草原?”
张伍长见他真不知情,只好向他解释:“北戎跟咱们虽然年年开战,可是他们那里即不产粮食也不产丝绸,天天吃肉披身狼皮,他们自己也受不了,行商能带去他们想要的东西,还是受他们欢迎的。就是咱们这边,想知道那边的消息,也多从行商嘴里打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
冯紫英还是头一回听说,疑惑道:“北戎难道不知道咱们这边的行商会透露他们消息,直接把行商给抓了,东西也是他们的了,消息也传不回来不是更好?就是咱们自己,直接命往来的行商报告从北戎听到的消息不就得了?”
“呵呵,”张伍长听的乐了:“你还真敢想。北戎那边知道行商里有打探消息的,可也不是所有行商都打探消息。更何况还有些黑了心肝的,连铁这样的东西都敢卖给北戎,他们巴不得去的行商越多越好,兴许就碰上胆子没边黑了心的,重利相诱之下也给他们夹带些铁,他们就赚大了。再说,他们这次把行商抢了,下次谁还敢去跟他们做买卖。”
“至于咱们自己,朝庭明令不许行商与北戎交易,那些行商都是悄悄越过边境,哪儿敢大摇大摆来告诉守军,自己与北戎人做生意了。”
得了,自己又不自觉的把原来世界自由贸易的思维带上了。冯紫英不好意思的向张伍长拱手:“多谢伍长教导我,我还真想不到里头有这么多的说道。”
“这有什么谢不谢的。”张伍长不在意的挥手:“你知道的多一点儿,将来见到人也不至于露了马脚。”说完便催促冯紫英快些换装。
等冯紫英换上自己带来的大毛衣裳,张伍长有点儿吃惊的看着他:“这衣裳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你家即不是穷的吃不上饭,何必来投军。”
冯紫英有些好笑,自己刚入营的时候为了不引人注意,特意让存思现买了细布衣裳,免得绸缎打眼。可是现在天气比刚入营的时候又冷了不少,不穿大毛衣裳能冻死人,就让张伍长大惊小怪了。
好在着急的不光一个张伍长,管带也让小校催着他们快些出营,张伍长等四人便都跟在冯紫英身后,装做他的伙计顺着侧门出了大营。
“张伍……”冯紫英刚开口,便被张伍长瞪了一眼:“不许再带营里的称呼,你便叫我张大,他是王二,这个是李三,这个是赵四。”
听到最后一个名字,冯紫英不由乐了,从善如流的一一称过。那三个人显然常做这事儿,憨厚的向冯紫英点了点头,口里还称:“掌柜的。”
冯紫英刚跟这几个点头示意,存思惊喜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公子,您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