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侠之小者》朱大概

22、第 22 章

　　冯紫英扫了一眼自己的号牌，抬脚就想往第二队走。身后有人叫他：“唉，那个小白脸，对，就是叫你呢，那个还没站队里头的，等会儿。”

　　他回头一看，一个小校已经远远跑了过来，边跑边打量自己。冯紫英问：“什么事？”

　　“跟我来。”小校脸上有些诧异，眼里的探询都不收敛神色，向冯紫英招了招手。

　　冯紫英回头看看排得长长的队伍，迟疑的举了举手里的号牌：“我还没去验……”

　　“别急，将军要见你，要是入了将军的眼，你还怕自己投不了军？”小校有些不耐烦。

　　情知自己推托不过去，冯紫英放弃无谓的挣扎，默默跟着小校来到了台子边上。抬头一看，被几个将官簇拥的李将军也在看他，两个人的目光对视一瞬，冯紫英觉得自己如被猛虎盯上了一般。

　　这是真正见过血的人，冯紫英想着，还是一个有头脑的见过血的人。铁血、有头脑、不畏死、受人拥戴，难怪西北行营换了主将，这人仍比如王诚一样只会报怨主将不公的人混得好。被这样的人盯上，不知是自己的幸还是不幸。想到这里，冯紫英先把头低下。

　　李将军微不可见的抿了抿嘴角，目光转向那四队努力向招兵人展示自己的青年们。只余光，不时瞥一眼站在台下不动的冯紫英。

　　冯紫英脑子也在疯狂运转，想着李将军把自己叫来的原因。应该是自己与别的投军人太过不同，引起了李晖注意。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李晖早就知道自己是冯唐的儿子，所以将自己叫过来。

　　不管是哪一种，冯紫英想悄悄从军的念头已经泡汤了。

　　“你是冯唐的儿子？”冰冷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原来在他想事儿的时候，李晖已经不知不觉站到了他面前。

　　都被人知道了，冯紫英也就老实承认：“是，家父冯唐，标下为次子。”

　　“标下？”李晖的声音里没什么温度：“你还不是我营里的兵，算不得我的标下。再说这次征召的只是兵士，只有百夫长以上的才能对本将自称标下。”

　　就连“标下”两个字都是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冯紫英，被李晖的话说得一愣，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李晖仍如刚才在台上一样，猛虎一样盯着自己。

　　不回答不行，怎么回答还真让冯紫英为难——称小侄？自己还不知道冯唐与李晖之间的关系如何，这人说话又不留情面，说出来会不会认为自己在和他套近乎？自称小的？冯紫英有些张不开嘴，穿来之后就是公子身份，一向是别人在他面前自称小的。

　　“你为什么来投军？冯唐竟然舍得。”李晖久等不到冯紫英的回答，似乎也没生气，只说起冯唐来，口气里有些轻慢。

　　冯紫英牙一咬、心一横：“我在京里每日胡混惹事，父亲觉得不是办法，所以想让我到营里历练历练，收收性子。”

　　“就不怕把命历练没了？天水关外就是北戎人，每年冬季都有两场恶仗，打起仗来可不管你是谁的儿子。”

　　就算是实话，也不能对着想投军的人这么说吧，就不怕召不足兵？冯紫英觉得这个李晖是在试探自己投军的决心，又道：“男子汉马革裹尸守家卫国，没什么好怕的。”

　　“嗤——”李晖短促的笑了一声，不知是嘲讽还是不屑。接着问了一个与冯紫英一点儿也不相关的问题：“荣国府的爷们，可有想来西北的？”

　　什么？冯紫英只能据实说：“荣国府现在政老爷在工部当差，赦大老爷只在家里荣养，非大朝会不出门。下头琏二爷身上捐了个同知，宝玉自小是在老太太跟前养大的，没听说想……”

　　“哼！”李晖这一哼分明比刚才更冰冷，让冯紫英打了个哆嗦。就听李晖又问：“政老爷还在荣禧堂住着？”

　　“我离京时是的。”冯紫英没想到李晖对荣国府的事情如此清楚，实话实说。

　　李晖头也不回的向台上走去，只留下一句：“让他直接去亲卫营。”

　　冯紫英这才发现，来叫自己的小校还站在旁边，心里叹一声李晖气场太强，有他在场别人的存在感太少，也就随着小校离开了演武场。

　　小校觉得冯紫英这是得了将军的青眼，不介意向他示好：“你运气好，是头一个刚投军就进了亲卫营的。不过那营里都是用拳头说话，就你这小身板……”

　　刚来就被人瞧不起，冯紫英也不恼，牵着自己的马默默跟在小校的后头进了亲卫营领了衣裳，又由他带着找到了自己的帐篷。

　　“张伍长，这个是将军亲点到亲卫营的，你多关照着点儿。”小校向伍长交待一声，跟冯紫英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

　　冯紫英没想到自己就这么糊里糊涂成了李晖的亲卫，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张伍长已经一屁股坐到他的铺上：“你小子家是哪儿的，将军怎么看上你了，还亲点你进亲卫营？”

　　冯紫英摇头：“我家是京城的，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入了将军的眼。”

　　张伍长可不信他这话，向冯紫英介绍了几句亲卫营的规矩，便出去打听他的底细。只是冯紫英是独个来投军的，并没有什么交好的人，张伍长问了一圈，得到的都是冯紫英确实是李将军在演武场亲自点中的，怎么跟将军扯上的关系，一句也打听不出来。

　　开始两日，念着他是将军亲点进营，张伍长对冯紫英手无缚鸡之力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盯着他不完成当日操练内容便不许休息。

　　按张伍长的想头，冯紫英如果真是李将军哪位故人之后，必受不得这样的委屈，很快就会悄悄向将军告状。可是冯紫英每次都累得恨不能死到校场上，也没见离开亲卫营半步，张伍长觉得自己想多了。

　　由是便加大了对冯紫英的操练难度，练不完不光不能休息，便是饭也不让吃了。冯紫英不是感觉不到，却一直咬牙忍着。

　　他可不是原主那个纨绔，大学军训的时候也听过班长们“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的教导，哪儿会为了这么点儿小事，就去向敌友不明的李晖诉苦？

　　不就是操练吗，一日跟不上下一日咬牙跟上就是。每一次快坚持不住的时候，冯紫英都把自己想象成武侠小说里的主角，把正在经历的磨难当成自己站到武学顶尖位置的考验。

　　还别说，这么想想，□□上的磨难好象也没那么不好接受，慢慢的冯紫英被罚不许吃饭的次数也渐渐少了。张伍长这么操练冯紫英，一来要试试将军跟这小子的关系，二来也真是不想有一个连刀都提不动的人拖后腿。

　　将来这小子可是要跟自己一伍人一起上战场的，他拿不动刀，自己这些人就得分出心来看护着他点儿，总是自己一伍的人，不能看着他一上去就让北戎人砍了不是。

　　而冯紫英没有私下找李晖告状，也让张伍长高看了他一眼，觉得这才象个男人——自己不行就加紧让自己变得行起来，真要是去向将军告状，张伍长都准备直接找百夫长不要这个兵。

　　既然冯紫英挺住了，张伍长和伍里人对他的态度也就好了一点儿，操练完了也能给冯紫英一个笑脸。就连营门前再有人找冯紫英，也有人肯给他带个话了。

　　“可算是见到公子了。公子投军便再没了音信，这一个来月老奴想了多少办法，都递不进一个信儿去。要不是打听到公子进了城便没离开天水关，老奴都以为公子改投别处去了。”老褚头好容易见到冯紫英，激动的泪都下来了。

　　这一个来月，老褚头与存思两个都等在天水城，想塞银子没人收，想套近乎没人理，现在好不容易见到正主了，自然要问问冯紫英是怎么回事。

　　冯紫英简单的把自己怎么进的亲卫营，这些日子过得还不坏等话说了一遍，便问两人：“榆林镇那边可买下房子了，如果安置好了，老褚头趁着雪没封路，还是快些回京吧。”

　　“不光在榆林镇，便是天水城里，也置办了一个一进的宅子，等公子能出营的时候，也有个歇脚的地方。”老褚头把买下宅子的地址告诉冯紫英。

　　冯紫英对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出营休息，心里一点底也没有，用心记下两处宅子的地址，便催两人回去：“你也别推辞了，再写信回去家里也不放心，还是见了老爷回禀了才好。有存思一个在这儿，有事儿我也找得到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存思可算得到了说话的机会：“公子虽出不得营，今天守卫的兵爷还算好说话，下次奴才在宅子里做了吃的给公子送过来。”

　　想想自己刚刚跟伍里诸人缓和下来的关系，冯紫英赶紧制止存思的异想天开：“营里每日都能吃饱，你送饭算什么，生怕我不引人注意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