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关怀事务所》此日胜

20、第20章

　　储卿拍拍对方肩膀：“情况就是这个情况，把我抖出来对你没好处。对了……”

　　储卿眯缝着眼睛：“你哪个班的？我怎么好像没见过你？”

　　不等对方回答，校园里此起彼伏地响起了西班牙斗牛曲。

　　不知道是哪个老师的主意，用西班牙斗牛曲当起床铃声。

　　宿舍楼一间一间地亮了起来，在薄雾中幽幽地发着光。

　　储卿一溜烟跑回宿舍附近，宿舍的卷闸门一打开，他便朝里走。

　　宿管是个胖胖的中年阿姨，发现他逆流而上，一推老花眼镜，使劲地盯着他看。

　　储卿揪住胸前衣服：“阿姨，我忘记带胸牌了，回去拿。”

　　然而储卿脑袋上一片枯叶出卖了他。

　　不过储卿也不在乎，没抓到他翻墙的现行，那就不算。

　　“呦，卿哥，回来了？游戏打得爽吗？”宿舍里其他七个小伙子还在整理内务。储卿下铺的老六第一眼瞧见他。

　　“跟谁攀关系？谁是你亲哥？”储卿就着凉水擦了把脸，“老子的胸牌谁看见了？”

　　“床上找找。”

　　“要是找得着还用你说？”储卿上下眼皮在打架，“七个人，八双眼睛都没见到？”

　　“让小黑找，”老六说，“反正他两双眼睛，那眼镜跟啤酒瓶一样。”

　　“是啊，小黑，找找。”其他人也起哄着，看向屋子一角瘦小黝黑的室友。

　　宿舍条件不好，屋角渗水，本来那床位是储卿的，储卿住进去的第一天发现这问题，大少爷脾气不乐意，要换床位，宿舍一共八个人，三个跟他关系铁，四个跟他关系好，只有一个从村村里来的，整天闷声不吭，看了就叫人可气。储卿这人富家公子，自认是没什么坏心眼，就是天真烂漫地挤兑人，买了东西叫室友一块吃，小黑自尊心强，受不了他招呼人的姿态，便一直不跟他往来，储卿也是看他好玩，一直在试探他的底线，从一开始叫小黑给他叠被子，只是为了好玩，但小黑竟然顺从了，于是储卿便开始了无休止的试探，发展到现在，入学的第二年，小黑负责整个宿舍叠被子和打扫卫生，储卿会塞给他点钱。当然，一旦有什么东西找不到，大家的第一反应也都是叫小黑去找。

　　“也许去厕所找能找到。”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一向沉默寡言的小黑突然阴阳怪气来了这么一句。

　　储卿也不气，就是觉得稀奇，走过去薅一把小黑的头发，摸狗一样：“哟，会说人话了？”

　　很多年以后，储卿想起那时候的自己，觉得顶不是个东西，但那时候他的混偏是骨子里带出来的，改不了。

　　小黑不敢正面冲突，但也傲气地将头一扭：“滚开。”

　　“嚯！”说话间，储卿一把揪住了小黑的头发，将他推到墙上，另一只手架住小黑的脖子。

　　小黑怒目圆睁，眼底倒像是能喷出火来。

　　“算了算了。”本来只是看热闹的其他几人连忙上来，分开二人，给储卿顺气，“跟他较什么劲儿，胸牌挂失再办，今天你还有三千米长跑，别动气，回头再收拾这小子。”

　　储卿其实也不恼，只是觉得稀奇，养在笼子里的鸟今儿个会发火还会说话了，他觉得特别好玩。

　　三千米跑这件事储卿也比较在意，不想因为跟小黑打架而被取缔参赛资格。倒不是说储卿对自己的体育项目有多自信，而是因为当时班里没人报三千米，谁让女体育委员是储卿同桌呢？储卿最见不得女孩子发愁，一拍胸脯把这差事揽在自己身上，同桌立马喜笑颜开，储卿为了这个承诺，也不会选择在今天跟小黑动手，何况，储卿虽然表现得混，但他其实压根没跟几个人打过架。

　　比赛安排，先是一些短跑，差不多到中午的时候才能轮到长跑。

　　赛前，储卿正在场边热身，同桌给他拿水杯，给他加油，旁边也围了一群储卿的同学们，等着为他加油鼓劲，或者趁着裁判不注意来个陪跑什么的。

　　储卿扭头，见到自己旁边的运动员，正是自己早上撞到的人。

　　“嘿，好巧，我储卿。”储卿是个自来熟的。

　　“三班齐正谊，转校生。”对方回应。

　　“原来是转校生，怪不得我觉得面生。”

　　教导主任办公室内，小黑倔强地站着。

　　“你说你们宿舍的储卿经常翻墙出去上网？”

　　“是。”

　　“你说的情况我知道了，我会进行调查核实的。”

　　“老师，他今天早上翻墙进来，把胸牌落在围墙边上了，您去找一定找得到，他经常去的网吧叫极速网吧，您跟老板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教导主任放下手上的工作，抬眼看了一眼面前黑瘦的学生。

　　“老赵，让你们保安队在围墙边上找找……什么找到了？是五班储卿？好好好，知道了，辛苦你们……”

　　教导主任拿着胸牌站在操场边上，听说今天储卿是运动员，但人年纪大了，就是找不着储卿，教导主任拉住旁边一个背上别着号码布的学生：“同学，你看到0047运动员了吗？”

　　齐正谊指了指：“那就是。”

　　储卿爱好看，嫌号码布设计得丑，只等要开始跑的时候再别上去，他正蹲下身系鞋带，一扭头，见齐正谊身旁站着教导主任，这齐正谊还冲自己指指点点的。

　　“储卿？”

　　储卿说：“是我，怎么了？我最近没犯事。”

　　“还没犯事儿？”教导主任说，“别跑了，现在跟我去一趟校长办公室吧，学校三令五申不准去网吧，你干没干心里清楚！”

　　储卿也不是爱狡辩的，见胸牌在对方手里，自己又真的出去玩了，挨打立正，他没意见，但只有一点：“老师，我能跑完三千米再去吗？”

　　“跑你X啊跑。”那个年代对老师的道德标准没有严苛到一定地步，脏口也不罕见。

　　教导主任推搡着把储卿带离了场地。

　　储卿被训斥也不是一次两次，并不为此感到丢人，只是觉得答应别人的事情自己做不到，没有面子，不敢去看同桌。

　　被叫去校长办公室，挨了一顿批，校长没说要叫家长。毕竟以储卿的分数本来也是不可能上这个高中的，他爸爸有几个煤矿，给学校捐了点钱把他弄进来的，校长知道储卿是个什么脾性，没指望过他安分守己，只求他不惹出大祸，快点毕业。

　　回了宿舍，储卿左思右想，觉得今天事有蹊跷。

　　“教导主任没理由把我老底摸得那么清楚，”储卿说，“肯定是有人告密了。”

　　“哎，你们觉得会不会是小黑？”老六压低声音，“那小子一直没憋好屁。”

　　“我觉得不像，就他？”储卿摇头说，“他没那胆子，再说了，哥几个平时对他也不错，老子看他家里困难，让他叠叠被子每个月好几百地给他，不能忘恩负义。”

　　“那你觉得会是谁？”

　　储卿说：“三班的齐正谊，今早我翻墙回来的时候就是撞到他了，而且，教导主任是他领过来的。”

　　“没道理，他刚转来，图什么？”老六说，“跟你作对是没什么好处的。”

　　“图三千米冠军呗，”老七凑过来，“还不知道吧？那小子对你们班体育委员有意思，就运动会一会儿工夫，我看他又是给人家买饮料的，又是跟狗皮膏药一样赖着不走。”

　　“你这么说的话，一切就说得通了。”老六一拍手，“他就是想在体育委员面前表现，怕你抢了他的风头，先把你搞走。你看，这不是今天他就拿三千米第一了吗？”

　　“这小子，我就觉得他没憋好屁！”储卿咬着后槽牙，是真的被惹恼了，他齐正谊真不是个东西，堂堂男子汉，有事说事，背后搞这些下作的东西。

　　“卿哥，你看咱们要不要收拾他一顿？”

　　“收拾。”储卿活动活动筋骨，把手指骨节掰得是咔咔作响，“我招他惹他了？”

　　“那明天课间的时候想办法把他叫出来？”

　　储卿说：“那不行，你小子想什么？”

　　“怎么被校长骂了几句，怕那孙子了？”

　　“怕个屁，”储卿说，“校长收我爹多少金条他心里没数？我就是怕事情惹大了，他捅咕到我老子哪里。你们也知道，我谁都不怕，就怕我爹，他要是知道我在学校里溜出去上网还跟人打架，非把我打断腿不行，就他那个脾气什么也做得出来，关键是万一他把我钱给断了，那我真的要死了。”

　　“那你说怎么办？”

　　储卿道：“等几天，周六放假。那时候周围人少，他总要出校门买东西，那时候我们按住他，拖到巷子里打一顿。”

　　事情就先筹划起来，储卿叫社会上的朋友搞来一些趁手的武器，像钢管、木棍什么的，藏到他床位下面。

　　偶尔几次在楼道里侧身而过，储卿挑衅地给齐正谊竖中指。

　　“神经病。”齐正谊骂道。

　　齐正谊是个好学生，平时学习刻苦努力，到熄灯的时间才回宿舍，平时也不关心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因此对储卿的恶意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