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二章 ...
-
“你还好吗?”温柔的女声传入耳畔,小孩醒转过来,眼睛却无法睁开,眼皮似乎被粘稠的物质粘合在一起。他心里一阵恐慌,想用双手拨开那层粘液,但是全身疼痛得厉害,四肢也偏偏在这个时候不听使唤。
“别动,我在给你疗伤。”那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佛具有特别的力量,抚平了孩子心里的恐慌。
“怎么样”熟悉的男声响起,廿柒心里似乎稍稍踏实了一点,挚友的惨事在此刻又浮上心头,他鼻头一酸,眼眶一热,那层不知名的粘液似乎也因此润滑了不少。
“哎呀,这孩子!”女声再次响起,一条手帕轻轻拂去了他的泪水,又重新敷上一层膏液,“我这次就带了这点来,你可别再给我哭花了。”
那妇人朝‘二爷’使了个眼色,便走到门外去了。
男子朝那床上看了一眼,也跟着到了门外,小屋子里便又只剩下了男孩一个人——当然这个他是看不见的。
“你的徒弟练过什么奇怪的功法吗?”妇人背倚石墙,粗制的衣服盖住她略显肥胖的身材,盖不住的是她温柔优雅的气息,“他的感觉很奇怪,体内似乎有两股截然相反的灵力。”
“截然相反?灵力还有不一样的吗?”男子眉头微皱,纵是他藏书千万,也没听说过灵力还有差别。
“这是一种可能性,”妇人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另一种可能,他体内有两套灵力的脉络,而且这两个脉络应该是大相径庭的。”
“你是说...” ‘二爷’突然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灵力的脉络是天生的,是区分各大种族的重要标志。不同的脉络表示对灵力的不同运用方式,一般来说,同一种族脉络走向的差别不会太大。
经过漫长岁月的交融演变,有些种族脉络的特点已经渐渐融合。更有甚者,能将所有脉络融会贯通,发展成为独一无二的一套体系——灵族。灵族的身体全由灵力构成,对于灵力的运用自然是驾轻就熟。但正因如此,他们只能在自己的一方界域中存活,一旦踏入其他界域,便只有烟消云散的下场。
但即便是灵族,身体里也不会出现截然相反的脉络。所以这廿柒的情况,就十分怪异了。
“我探查过他的脉络,能确定的是有一套神族的脉络,另外那个,我甚至无法感知它的存在。”
“神族的脉络是不少种族共用的脉络,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二爷’看了看房间,那个孩子似乎已经睡去, “另外那个,我猜十有八九是魔族。”
“这样的话就说的通了,魔族的脉络和神族差异是最大的,”妇人点点头,“这两个脉络居然会同时落在一个人身上,真是不可思议。”
“两套脉络...” ‘二爷’眉头微皱,眼里满是担忧,“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他应该不能凝聚灵力才对,但是那天...”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依他的情况,灵力还是谨慎使用为好。”
“如果让两个脉络单独运行,会不会...”
“不好说,这样的情况我此前从未听说过。况且,又有什么办法能让它们不相互影响呢?”妇人摇摇头,“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医馆那边还有事情,我就先走了吧。”
“嗯,”青年点点头,“这件事情,能不能帮我保密?”
妇人莞尔一笑,点点头,便迈着轻柔的步子离去了。
青年松了口气,眉宇间尽是无奈。他转头,愣愣地看着躺着的孩子,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完全相冲的两套脉络么?他想。一些回忆涌上心头,青年叹了一口气,双手攥得越发的紧实...
‘二爷’睁开双眼的时候,发现廿柒正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他,眼皮上还粘连着不少绿色的残垢,眼睛似乎已经没有什么毛病了,只是精神似乎有点恍惚。
“看来没事了,”青年抬起头,有些困倦地说,“你以后轻易不要使用灵力了,就在我身边当个小跟班吧。”
孩子却不说话,双眼却倔强地瞪着青年。
“干什么不愿意你自己的情况你不知道吗没必要白白送了性命!”
男孩攥紧了拳头,滚烫的泪珠又从那乌黑的眸子中落下,他颤抖着身体,似乎在忍耐着什么,几丝薄弱的灵力缠绕在他周围。再看那眼睛,此刻已经变成了血红色,零星的灵力化为火焰般的质地,在眼眶中跳动。空中凝结出了几根锥形冰块,颤颤巍巍地漂浮着。
“廿柒!”青年呵斥一句,一掌拍在了他的背上,那些孱弱的冰锥登时坠落破碎。
“呜哇——”廿柒突然嚎啕大哭,灵力瞬间溃散,虹膜也变回了黝黑的色泽。
“别...别哭啊,当我的小跟班不好吗,有吃有住还悠闲,”青年慌了手脚,只能不断轻拍孩子的后背,自己的一掌也没有那么凶狠吧…
“唉…” ‘二爷’摆摆手,“你这小鬼,是真的不怕死吗?”
廿柒抬头,对上青年的眼睛,那表情甚是坚决,似乎有股不死不休的狠劲。‘二爷’愣了愣,一道相似的身影浮现在他心头,令他的心狠狠地刺痛了一下。
“你真的…不怕吗?”‘二爷’似乎有些低落,声音也带起了几分沙哑的色彩,“我明白了。”
“我会试着帮你,”青年道,“但我不一定能成功,要是失败了,你就得靠你自己了…”
廿柒点点头,随手擦去了残余的泪水。
“先去吃饭吧,吃饱了再干活。”青年温柔地笑道。
廿柒怔了怔:这是自己的师傅么?
酒足饭饱后,‘二爷’撵着廿柒到了一处小山丘上。这山丘全由几块漆黑的石头堆叠而成,石头上歪歪扭扭地刻了些什么文字。石缝里偶有几株瘦小的野草,显得荒凉贫瘠。
廿柒抬头看着青年,眼里满是疑惑。
“你坐到那儿去。”‘二爷’指着一处小平台,说道。
待廿柒坐下,石头上那些文字刷地亮了起来,灵力似乎泉涌一般从石缝里喷涌而出。它们擅自窜进廿柒体内,惹得他一身难忍的疼痛。
“忍着点,马上就好了...” ‘二爷’撸起右袖,在手腕上划了一刀,殷红的血液喷溅而出,却在空中戛然而止,凝聚成一缕缕鲜艳的血丝,扎进男孩体内...
“呼...这样就好了...”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二爷长舒一口气,拿着布条在右腕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便抱着浑浑噩噩的廿柒回房了。
廿柒的这一觉睡得格外的安稳,那些断断续续涌来的记忆似乎也没有继续增长,或许已经黔驴技穷了吧。身体内以往紊乱的灵力今天似乎也变得温顺起来,不再存在的痛觉倒是让廿柒稍有些不适应。
他睁开眼睛,周围仍是漆黑一片,看来离白昼还有不小的距离。自己的师傅正靠在一旁的桌子上呼呼大睡。右手流淌而出的血液浸满了布条,还遗漏了一些洒在桌面上——当然正主似乎并不在意这些。
廿柒蹑手蹑脚地踱过去,脑瓜一转,双手护在‘二爷’右腕上。蓝白色的光焰在他手上汇聚起来,‘二爷’右手的血液慢慢凝固,似乎已经不再渗出,想来那伤口应该结痂了,他抽回了双手,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师傅。
这青年长得倒是清秀俊逸,但是却是那样一副德性,想到这里,廿柒不禁有些恼火。尽管已经收他为徒,这青年却不曾传授过什么,仅仅是扔下一屋子的书,做个甩手掌柜,这师傅也当得太随意了吧?
廿柒努努嘴,眼睛又瞟到了那滩血迹,眼眶又有些发热:这世上除了哥哥,也就这吊儿郎当的男人关心自己了。
但是男孩明白,师傅不可能时刻陪伴着自己,在这偌大的别院里,自己还是孑然一身。他望了望窗外,天空中看不见月亮,黑压压的一片。他的眼中充斥着迷惘与惆怅,根本不是他这个年龄该有的色彩。
‘二爷’醒转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了。外面似乎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惹得人心头烦闷。他环顾四周,却不见那小孩的身影,右腕还留存着些微的痛觉。他拆开布条,只见一条结了痂的创口横亘在腕上,半干的血迹挂在四周,显得邋遢不堪。
青年无奈地笑了笑,自己本应去找那医师给自己医治才是,不想却在桌边睡着了,看来放血的代价不太小呢。说起来,又是谁治疗的自己呢?依他当时身体的机能,自愈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想到了那个暂时失踪的孩子,若是他真的看了那些书,施放一个简单的治愈术还是没问题的。但是眼下,还是先找到那个小孩才好,这个地方藏着多少牛鬼蛇神...‘二爷’都不清楚。
青年扶着桌子,踉踉跄跄地往外挪。他的嘴唇发白,脸上毫无血色,颤颤巍巍的,似乎下一秒就要扑倒在地。
门外响起一声吆喝:“小二哥,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门被狂风吹开,门外站了个身着丝绸长裙的女子,裙摆随风起伏,看着好不飘逸。
‘二爷’皱了皱眉头,目光看向她身后的男子。那男子身着灰黑的粗制布衣,神情冷峻,右手间还提着一个身着白衣的小孩子。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小二哥先别急啊,这小鬼跑到药房去捣乱,被夜莺那丫头戏弄了一番罢了,”那女子掩面轻笑,“我们只不过是路过,顺手把这小家伙送过来而已。”她自顾自地踏进房来,在桌旁坐下,端详着那摊半干的血迹,“我这鼻子一嗅啊,就知道是小二哥这的人,”那女子又看了看‘二爷’那沾满血污的右手,“你可真是‘关心’你的徒弟呢。”
“师傅关心自己的小徒弟,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二爷’扯扯袖子,遮住了自己的右手,“倒是你,不去照顾你的那个小姑娘,过来这边做什么?”
“听说你新收了个小徒弟,我这任务刚结束,‘特地’赶过来看看他。看看是哪个小家伙能打动小二哥的心,收了他当徒弟,”女子左手轻扶脸颊,脸上带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你不是说不要徒弟的么?上次老大带回个小女娃,你倒是怎么也不松口。这次换了个小男娃,怎么就答应了?”
“老大最近催得紧,” ‘二爷’摇了摇头,“我要是不答应,这里估计容不下我……”
“怎么会呢,只要你的血液没有流干,老大他才不舍得赶你走呢,况且——”女人又看了看‘二爷’的右手,道,“你收这小鬼当徒弟,也不仅仅是因为老大吧?”
“你可以放开他了吧。”
女人冲粗衣男子使了使眼色,那男子右手垂下,将廿柒置于地面上,动作倒也算轻柔。
“老大最近老毛病又犯了,你抽空过去一下罢——当然你得先养好你的伤。”
“又犯了?” ‘二爷’愣了愣,“我知道了,我会尽快过去的。”
“那再好不过,不然老大又该说我拖沓了,”女子轻笑一声,起身准备离去,“还有……小心点。”说罢,便带着男人离去了。
青年扶着桌角,兀自摇了摇头。那小男孩却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瞪着眼睛看着他,一脸的胆怯与好奇。
“你个小鬼,净给我惹事,好端端的去药房找什么小姑娘?你才多大,就好上这口子事儿了?”
廿柒摇了摇头,从怀里抓出一把草药,大致都是些益气补血的物件。
青年咧嘴一笑,苍白的脸上似乎恢复了些许血色:“小徒弟还挺孝敬师傅,但是你怕是要白忙活了。”
“我的血,可不是那么好补的,这些东西你就留着自己享用罢。”他叹了口气,摇摇晃晃地走向男孩,廿柒赶紧上前扶住他。
“你是变哑巴了吗?这几天你一句话都没有说。”青年摸了摸廿柒的头发,眼神难得的温柔起来。
男孩只是又摇了摇头,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不说话也好,”青年又揉了揉男孩的头发,“总不会和我赌气斗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