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厄不曾降临》一只合格的辣鸡

4、第三章

　　生活真是美好啊！卧躺在巨石上的男子如是想着。他沐浴着稍显灼热的阳光，微眯着双眼，打起了小盹。巨石对面的那座小树林里，倒是有个少年模样的人在耍着一把什么剑，几番折腾下来，竟然听不见一丝的声音——听得见的就只有那夏天那热风摩挲树叶的声音罢了。

　　此人在那不算稀疏的小林子里舞剑，倒是专挑那些空隙处下剑，甚至连气流也似乎隐匿了起来，林中的模样依旧是郁郁葱葱，在稍高处驻留的鸟儿似乎也怡然自得，丝毫没有惊慌的神色——当然也可能是习惯了。再细看那少年，他的整个身体都覆盖在一身白色斗篷下，连那本应裸露的口鼻也隐藏在白色的面罩下，过长的袍子随身形飞舞，却也没制造出什么慌乱——这显然也是他有意为之。这通体的白色让这小少年在小林子里格外显眼——这一点倒是和他师傅如出一辙。

　　当阳光变得昏黄颓废的时候，懒散的青年似乎醒转过来，抻了抻懒腰，翻身从石头上跃出，落在小少年身边，顿时树枝摇曳，惊走几只不知名的生物。

　　“上班了，小徒弟，”青年拍拍少年的肩膀，“迟到了可就有大麻烦了。”

　　少年点点头，收起手中黑漆漆的剑。那剑无论剑柄、剑托、剑鞘还是剑身，全都是黑黝黝的一片，仿佛一个细长的黑洞，捕获所有途经的光线。但是仔细端详一下，依稀能辨认出一些凌乱的符文。

　　青年微微屈膝，猛得窜到半空，然后脚下一个白色符阵缓缓成型。他脚踩符阵，猛得发力，又向前窜出老远……少年亦如法炮制，只是速度却比青年快了不少，嗖地一下就没影了。

　　“这小鬼……”青年笑着摇头，骤然加速……

　　昏黄的光线抚在某处海面上，映照出缓缓归港的几艘渔船，船上还残留着今天卖剩的一些鱼虾海货，掺杂进略微咸腥的海风里，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岸边一处高耸的塔顶开始辉射出明亮的远光，稍稍点亮了某处的天空。靠海而建的鱼市也迎来一天的终结，摊主们将结实的帆布盖在货物上，相继归家，准备洗去浑身腥臭的余味。

　　略微靠近内陆的地方，是下城区的住宅区，这些房屋的样式大都千篇一律，是仅仅为了满足住房要求而建造出来的平房，房内大都只有一两盏昏黄的油灯，少数几家拥有一些廉价的‘灵灯’——以灵力为燃料的灯盏。下城区的住户多是些穷苦的异乡人，他们无力支付昂贵的学费——所以并没有多少人懂得运用灵力。

　　再往内陆飞掠而去，经过上城门，色彩就斑斓了起来——这里是赛壬城的上城区，拥有着比拟王城菲克斯的贸易市场，这里的市集昼夜不歇，网罗了天南地北的奇珍异宝——毕竟赛壬的海港在世界上也算名列前茅了。

　　在各色灯彩簇拥的楼房间，有一幢与众不同的建筑，青白石砌成的墙面加上古朴的青瓦檐徽，看上去与周围格格不入——这宅子并未点缀过多的灯彩：或许与房子过于老旧有关吧。

　　若是不细看，容易让人误认为这是处废弃的古宅之类——但那宅子中确有“人类”——姑且这么认为吧，在活动着。这些人穿着朴素，手上干着些清扫整理的活计儿——八成是这宅子里的仆从。宅子大门是新漆的红油，在门口光照下熠熠生辉，门旁两个守卫站得笔直。

　　一高一矮两个人影站在附近的楼顶上，俯视这座相对暗淡的宅子，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稍矮的那个人眼中微微泛起点光芒，些微灵力在他周围凝聚，却似乎没发生什么，一切都如往常般平静——抑或是一如以往般不平静。

　　宅内只有稀疏的几个人影在走动，看着像是巡逻的小队，他们环绕着围墙不断巡视着，无一例外都是肌肉发达、威猛高大的男人，看着就让人心生胆怯，他们随身携带着一柄制式长枪，步伐整齐一致——足以看出宅主人的不凡。

　　“准备好了吗？”青年碰了碰旁边的少年。

　　少年点了点头，眼里蓝白的光芒似乎更加强烈了。

　　“好——三、二、一——”说完，青年飞跃而出。与此同时，空中多个微蓝的符阵显现出来，护佑着宅邸的结界顷刻间破碎了。少年眼中白芒扫过，身形一闪，不见了踪影。

　　“有刺客——”宅内瞬间灯火通明，但声音似乎都被那蓝白的莫名符阵隔绝了，并没有传到任何灯火繁茂的地域。空中坠下一名白衣的青年，手执一柄细剑，直指守卫队伍。那几个巡逻的男人举起长枪，猛得刺向青年。那人却是不打算躲闪，只是用细剑稍稍挑开了枪尖，攻势也戛然而止，就那么大剌剌地站在了枪兵们面前。

　　那人看着面目清秀，似乎也并不介意让对手了解他的真面目。小队的队长心里凉了半截——这是打算屠尽他们的意思么？对于这种以杀戮为生的家伙，他也早有耳闻，以刚刚那次简单的交锋来看，眼前这个青年绝对轻轻松松便可击杀他们……

　　借着宅门的嘈杂，少年摸进了宅院内部，在一处新漆了墙面的房屋前停了下来。宅门那处的骚动显然还没波及到这里，房内只有孤独摇曳的一只小蜡烛，轻微的鼾声起起伏伏，听着倒是十分祥和。

　　少年身形没入黑暗中，双眼却在泛着蓝白的微光，旋即这两抹微光也消失不见了。

　　宅子里一处隐秘的偏门前，几个男女正慌慌张张地往外赶，他们衣衫不整，睡眼朦胧，双腿倒是殷勤地摆动着——然而门被堵住了。堵门的是个身形瘦削的小少年，包裹在白色的布料下，唯有微泛蓝白光芒的双眼暴露在空气中。

　　“老爷，夫人，你们快跑，我来拖住他！”一个彪形大汉冲出来，挥舞着拳头就要砸向少年。那少年诡异地侧了侧身，一个蓝白的符阵瞬间化为牢笼封锁住那大汉。而那少年，此刻已经拧断了那群男女的脖子。做完这些，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但任务可还不止如此，少年心里默默地数着数，以防遗漏了什么。

　　少年回到那小房子的时候，却发现现场的一切都被染上了赤红的火焰，不远处还有打斗的声音。他皱了皱眉头：这些痕迹可不像是他师傅留下的。他悄悄转过各色房屋，却看到一红一蓝两个小姑娘在夹攻一名伤痕累累的少年，那少年身上环绕着炽烈的火焰，却只是是徒有气势罢了，那火焰摇摇曳曳，如同那只孤独的蜡烛一般，似乎吹一口气就会熄灭。而他身旁，是一具烧焦的尸体，少年仔细辨认，确认了那是这次的目标——起码不会是他师傅。

　　但少年此刻却怔怔地看着那具摇摇欲坠的躯体——那身体的主人，他算得上熟识了。他还记得，那人告诉过自己他的名字：焱。人如其名：心中一把火，身外一把火，还有一把时不时烧了他的脑子。但此刻的焱显然十分狼狈，初出茅庐的他根本不是对面两个姑娘的对手。那两个姑娘，少年也是见过的，是霓裳的弟子，跟着她学了一身狠辣的本事，听说天赋也是惊人的好。

　　略微思考后，少年双眼又亮了起来，两个符阵囚禁住了那两个少女。两个女孩顿时一愣，便要冲破那符阵。而苦苦支持着的焱，此刻也昏死在地上。少年从暗处踱步而出，深深地看了一眼焱，眼神又直挺挺地刺向那俩小姑娘。

　　“你是——我记得你，你是小二爷的小跟班，”红发少女开口，脸上满是愤怒，“为什么妨碍我们？”她的周身都泛起灿烂的红芒，冲破了那简单的蓝白符阵，然后操纵着一团流火向少年袭来。

　　“小岚，不能对组织的人动手，”蓝发少女轻弹出一股水流，与火焰碰撞，激起濛濛的雾气，“廿柒，你为什么阻止我们？这个人可是在我们的刺杀名单上的。”

　　廿柒摇了摇头，却仍是不解开那囚人的符阵。

　　“既然这样，就不好意思了。”蓝发少女轻挥拂尘，符阵瞬间破碎，又一挥拂尘，一个蓝色符阵渐渐成型。而此刻，岚也冲了过来，眼神满是疯狂的赤红……

　　廿柒看了看两人，眼中又是一闪，半空中忽然出现了无数道符阵，将那两女围困其中。

　　“你就只会这招吗！”被阻隔的岚空挥着拳头，咬牙切齿地对廿柒吼叫。

　　蓝发少女手中拂尘又是一挥，但是那些符阵却纹丝不动。她讶异了片刻，又挥了挥拂尘，那巨大的符阵终于凝结完毕，一条硕大的水龙从中窜出，对着囚笼一顿猛冲。

　　此刻，廿柒却抱起了焱，准备逃离现场，他的内心五味杂陈，但是现在还是救出这个小伙子比较重要——就在他手刃了焱的诸多家人后。这事情想来也是可笑，这或许只是廿柒仅存的一点怜悯之心作祟罢了？

　　“别想逃！”少女已经挣脱了牢笼的束缚，此刻正迸发着磅礴的灵力向廿柒袭来。那红发的少女突然化为了嫣红的碎片，就这么消散在空气中。那蓝发少女却在此刻发生着惊人的转变……

　　眼前的少女长着一对异瞳，周遭灵力凝聚成了烟雾状，双眼发散着强烈的光芒，手中拂尘更是缠绕着红蓝相间的烟雾，一切都显得霸道而残忍。

　　廿柒微微皱眉，显然这少女十分棘手。他放下小少年，灵力汇集于左手，凝聚成了一柄白色的细剑，剑鞘上雕刻着些许祥云文案，看着十分秀气——这把剑是他那位师傅送他的见面礼，取了个同样秀气的名字：“落霞”。

　　一旁的屋檐上，一位青年若有所思地看着下方的废墟，欣赏着下方两位小孩子间的打闹……

　　“小二哥可真是沉得住气。”一旁的妩媚女子同样看着那两位，轻笑道。

　　“彼此彼此嘛，”‘二爷’也笑道，“总不能承认自己教导无方吧？”

　　那俩小鬼正热火朝天地交锋，澎湃的灵力在空间引起一阵阵扭曲，两人的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那女孩的攻击极其猛烈，火焰和烈风交响和鸣，誓在撕碎对手。那少年倒是看着从容不迫，只是用剑尖简单地防守，似乎并没有什么攻击的欲望。

　　“可恶，你是在瞧不起我吗？”女孩开始原地旋转，拂尘瞬间伸长，随着女孩而起舞，周围的灵力在拂尘处汇聚，渐渐演变成火焰的漩涡。

　　廿柒身形一闪，剑鞘自空隙处刺入，击晕了少女。

　　“啧，我这小徒弟挺怜香惜玉吧？”

　　“确实是不错，让我都想撮合他们俩了，”女子微微摇了摇头，眼里似乎有些不悦。

　　“你可别，这小子的性子可不是你那小姑娘能受得了的。”

　　“小二哥这么着急做甚？怕我抢了你这小徒弟不成？”霓裳又恢复了娇俏可人的样子，揶揄道。

　　“怕，怎么不怕呢，”‘二爷’无奈地看了看廿柒，“怕是现在他都想要杀我了呢。”

　　待到东方吐白，原地只剩下一堆大火烧尽的废墟，一时间赛壬城里人心惶惶。这宅子里住的那人，是个姓祝的官员，前些日子刚刚从王城那边调过来。为人果断狠戾，听说身边的侍卫都是曾经杀人如麻的罪犯。但纵使如此，依旧被屠了满门，甚至尸首都被烧得一干二净。

　　尽管夜里发生了如此惨剧，白昼似乎也依旧平静如水。阳光依旧猛烈而直接，令夏天多了丝汗涔涔的意味。老旧的木质阁楼内，白衣的少年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眼睛没有神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二爷’则是许久地盯着少年，一言不发。最后，他拍了拍廿柒的肩膀，转身离开了……

　　“他没事么？”门外霓裳半倚墙面，压低声音问到。

　　“哎，过阵子就好了，”‘二爷’无奈地耸耸肩，“也不是第一次了。”

　　“那个小鬼，你怎么处置了？”

　　“啊，当然是解决掉了，”‘二爷’漫不经心地答道，“总不能违约吧。”

　　“是么？”霓裳露出一脸揶揄的神色，也没有再说什么。

　　“老大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霓裳摇了摇头：“还是老样子，最近似乎连血术都压制不住了，但愿我们的报酬能起点作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