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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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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随着一声细微的呢喃,小男孩睁开了他的双眼。
到底多久了呢他想。在他的脑海中又平白无故地多出了一份记忆。这记忆的主人是谁男孩眼中充满了迷惘。
这记忆里封存的,大都是一些或新或旧的文献,只是随便回想一下便能让人头晕目眩,这记忆的原主人想必是个刻苦勤奋的好学生呢。男孩想着,身体上的疼痛却越发清晰起来。
“嘶”这些伤痕是怎么回事呢?男孩低头,努力回想着,然而在庞大的外来者面前,原生的物件似乎特别弱不经风。脑海中只剩下了些微琐碎的片段。
他记得那些穿着讲究的人,他们拿着华饰的鞭子抽他,拿着锋利的长枪刺他,还抓走了他的哥哥...他恨透了那帮坏蛋。
“哥哥...”男孩轻声呼唤,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一点儿声音。目光从渗着血液的创口剥离,他环顾四周,周围都挤满了同样蓬头垢面的孩子,大的看起来也不过七八岁。他们挤在这间恶臭狭小的石室里,纷纷蜷成一团。
弱小的身躯包裹在破旧的粗布下,粗布上斑斑驳驳的点着些或乌黑或鲜红的血液。他们密密麻麻地排列在石板地上,让人瘆得发慌。
至于那石板地面,似乎是积聚了不少浓稠的液体,在那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滑滑腻腻的:至于那液体是什么,男孩不敢细想。
正在他琢磨的时候,石壁上的灯突然亮堂起来,十二盏灯在石室内相互映照 ,这狭窄空间里的分毫都曝露在眼下——那石板地上都是些半干的血迹,瘀结成一块一块的,显得狰狞可怖。一些孩子当即大哭起来,还有几位忍不住呕吐在地板上,一时间石室里罕见地闹腾起来。
高处的平台上缓缓走出来一个人,此人穿着灰黑色兜帽斗篷 ,脸上带着一张白色的笑脸面具,看了倒让人忍俊不禁。‘他’右手朝前一挥,方才的吵闹霎时消失,几个胆怯的孩子“哇”得一声尖叫出声——在他们的面前,几个人头颅从身体上骨碌碌地往下掉,而那物件所属的身体,也顷刻间分崩离析,留下一地尸块...
“你们记住,你们原来都是将死之人,救你们回来的人是我,”那人说道,“但是我只会留下强者,弱者的命运最终只有死亡。”
“那么现在,给我看看你们存活的资格吧。”说罢,那人便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室内的灯火也变得分外明亮...
在这之后的几分钟里,寂静如同孤独的长夜,格外的难熬。绝望在地面上蔓延,渐渐演变成一场疯狂的厮杀。
但是孩童的战争,往往不得要领,以至于这场蛊斗持续了许久:最终也只是力竭昏倒罢了。
场上还清醒着的几个人,也再也没有缠斗的力气,怔怔地立在原地,平缓他们起伏的胸膛。
高处的人似乎有点失望,‘他’叹了口气,大手一挥。没有过多的动静,那些失去意识的弱小身躯已然崩塌,化为满地的粘稠。几个清醒的孩子眼中充斥着恐惧,他们低着头,眼角还挂着些水迹,身体直打哆嗦,却迈不开任何一步。
生存的本能支撑着他们的意识,他们满眼哀求地看向始作俑者。那人却并未动弹,面具之下发出最后的通牒:一分钟后,只能活一个......
当光明重回视野,四周已经不再是那丑陋的石壁,取而代之的是干净舒适的被褥。男孩按住脑袋,似乎又有一股记忆擅自涌了进来,但这次却没能挤兑那恐怖的场面。
石室里那股腥臭刺鼻的酸味似乎还残留在鼻内——当然他身体的各种感官又真真切切地把他拉回了现实:自己活下来了吗
“哟,小鬼,醒了?”
循着声源看去,只见床边站着个整洁的青年。他身着纯白的短袄,外面简单缀了些灰黑的金属片,以作简单的防御。在那袄子的胸前,绣着一个醒目的红色标记。
“是你...救的我吗?”男孩开口,声音却沙哑得像个满喉浓痰的糟老头。他皱了皱眉,似乎想咽口唾液,然而口里宛如干涸龟裂的河床,哪还找得到一滴液体?
“哝”青年指尖一动,一股水流被送入男孩口里,“不是我救的你,是你自己救的你,”他抱来一捆白色的衣物,放在床边,“你把他们都杀了,记得么?”
男孩沉默,检视自己的身体。那本应流淌着鲜血的出口竟然已经不见了踪迹,只有身体内部似乎还在隐隐作痛——这也是多年的顽疾了。
“谢谢。”男孩望着眼前的青年,心里略略不安起来:这男人跟那个面具怪肯定是一伙儿的!
“那天你见到的,是我们这儿的老五,早年间被人下过毒,容貌全毁了,”青年抓起一个果子,自顾自地往嘴里送,“那个人你以后见了最好绕道走,他的可怕之处你应该已经体会过了。”
“这是哪?”
“这你不认识吗?”说着,他指了指胸口的标志。
男孩摇了摇头,一脸茫然。
“简单地说,这是个杀人机器工厂,”青年啃了口果子,鲜艳的汁液溅射出来,同时带出了芬芳的香气,惹得男孩胃里咕咕噜噜的,好不尴尬,“看来你饿过不少日子了,让我带你去吃顿好的吧。”说罢,他囫囵吞枣地吃光那不知名的水果。
“快!穿好衣服!”青年指指床边那捆衣服。
“你是谁”男孩顺从地拿起衣物,小心翼翼地往自己身上套。衣服显然事先按他的尺寸改制过,穿着正正好合身。那内衬不知道用的什么材质,靠在肌肤上也不觉得硌人——跟他以前常穿的粗布衣服截然相反。他似乎对这新衣服极其满意,干瘪的嘴唇罕有地露出了微笑。
“我我在这帮没死的家伙里排第二,这里的人都叫我一声‘二爷’,”青年捋了捋男孩衣服上的褶皱,神情似乎颇为得意,“小鬼,以后你就跟着我混,多的不敢说,一两斤肉还是能给你吃的。”
“不管你愿不愿意,某个我惹不起的大人物叫我来当你师傅,”自称‘二爷’的男子耸耸肩,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我也不要你行什么礼节,你既然穿了这身衣服,那就是上了这艘贼船。你要是喜欢,就喊我一声‘师傅’ ,若是不喜欢,就学他们叫我‘二爷’吧。”
“师...傅。”男孩腼腆地吐出这两个字,眼神却看着地板,情绪似乎丝毫不起波澜。他的脑海中又汩汩地流淌出不知名的记忆,几乎要侵占他年幼的意识 。大脑昏昏沉沉,自己似乎穿越了无尽的空间,迷失在那成山成海的文字当中——原来博览群书竟是这种感觉么...
“啪——”一声脆响打断了神游,‘二爷’一脸担忧地注视着他的眼睛,鼻孔里呼出的气体轻柔地打在他脸上,惊得男孩往后一退,冷汗细细密密地爬满了项背。
“想什么呢我先带你吃饭去,” ‘二爷’拉住男孩瘦骨如柴的手腕,想了想,又放了下来,“你还是在这里等着罢,我看你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吧?”
男孩沉默地点了点头,眼神怯怯地瞟了‘二爷’一眼:“你会不会把我杀掉?”
“嗯?为什么这样问,” ‘二爷’愣了愣,那灰白的眼珠似乎偏了偏了,最后挠了挠头,“起码我现在不会杀你,杀了你我得不到任何好处,”他叹了口气,也收敛了几分玩世不恭,“你有过名字吗?”
男孩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我记不起来,以前的很多事情我都记不得了。”
“记不得就罢了吧,就算记得住,在这里也是只能抛弃的东西,” ‘二爷’摸了摸男孩的头,“今天是腊月的二十七号,你就叫‘廿柒’如何?”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离那天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石室的记忆也渐渐模糊了起来,外来的记忆依旧在不断涌入,冲淡了之前的很多事情,倒是有几个身影是廿柒无法忘却的。一个是他的师傅,一个属于他的哥哥,还有一个,是他偷偷喂养的一只黑猫。
他和猫的相遇实属意外。这地方本不应该出现这种活物,不知道这只猫如何逃得过外围的重重机关,又正巧被路过的廿柒发现,也不说它是怎么怎么被廿柒藏匿起来,又怎么怎么活过了两个多月:总而言之,它是廿柒在这令人生畏气氛下唯一的挚友。
年幼的孩子总会为这些毛茸茸的小精灵所吸引,尤其当他们都处在一种孤独无助的可怜状态时,更是在这层喜欢上添了分惺惺相惜的意味。
“我叫你看的书,看得怎么样了?” ‘二爷’坐在书桌前,略有疲惫地看着来人。
来人身长不过三尺,披着件小号的白色兜帽斗篷 ,仍然显得大上一号,宽松的衣裳拖沓在身后,看着有些滑稽。那肥大的兜帽把他的头部遮盖得严严实实,脸上还盖着块白色的面罩,留下的一双眼睛,也掩映在阴影之中。在他脖颈处,松松垮垮地系了根细长的锁链,锁链末端坠着一个小巧的棱锥,椎上密密麻麻刻了些符文,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嗯,看完了。”
“看完了” ‘二爷’略有诧异地看着他,“我指的是整个书房里的书,你都看完了?”
廿柒点点头,那些入侵者带来的好处也就只有这个了吧?关于各种书卷的记忆不断地涌入,似乎没有尽头;那庞大的信息如同苍天大树一般扎根在他大脑里,与之相比,自己那些记忆就微不足道了。
“看完了我还能教你什么呢……” ‘二爷’一脸苦恼的样子,他当然不相信廿柒所说,于是自动把他归类为好吃懒做、信口雌黄的类型,“只能实战试试了。”
‘二爷’的本意,只是想要教训一下这个小鬼,反正不管廿柒所言是真是假,实战都是最后的归宿。
“诶”廿柒愣了愣,“我...不会。”
“你不是看完了整个书房的书么?” 青年微微一笑,“照着书里说的去练啊。”
“我那间房里的藏书,可是我费了不少工夫才弄来的,少说也有百八十万册,你当真看完了?”
“嗯。”
“那你还愁什么?你要的方法,那些书里都有,你照着办就好了,” ‘二爷’伸了伸懒腰,仰头打了个大哈欠,“今天我累了,你明天再来吧,就用你‘读完’的知识,打败我吧。”他摆摆手,一道强风袭来,廿柒一个踉跄翻倒在地,抬头一看,眼前已是成堆的书卷——自己又回到了那间‘二爷’口中的书房。
密密麻麻的书籍整齐地排列在棕黑的木头架子上,看着甚是壮观,也怪不得‘二爷’不信任廿柒。这偌大的一间屋子里,除了一桌一椅,便全是书了——当然这对廿柒而言并无多大吸引力。
过去的三个月里,他一直呆在这室内,去阅读这些书文——但那涌入的记忆早已取代了新鲜感。那记忆里封存的文字,可比这一室的藏书多多了,说是早已读完这一屋子书卷,倒也并不是什么谎话。
令廿柒犯难的是,书籍归书籍,想要实践起来倒也不容易。他在脑海中找了各种办法,却始终没能凝聚起一丝的灵力。每当他尝试吸收灵力,他的身体就没来由地一阵疼痛,厉害的时候便直接昏死过去,好不容易积聚起来的力量自然就溃散了。
空有一肚子学识,却毫无用武之地,他十分落寞,却又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候应该给他指导的那位现在又把他视作不学无术、好吃懒做的废材。无助感在心头萦绕,男孩终于想起了他的挚友。
那只小猫绝不会嫌弃他,他想。廿柒从书桌里掏出一个小铁盒,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已经是晚上了吗……”廿柒看着天色,眉头皱了皱。小猫肯定已经饿了一天了吧,他想,随即加快了脚步,在石质长廊上小跑起来。
宽松的衣服随着两腿的迈动摩擦出“娑娑”的响声,和叶片撞击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居然在长廊里回荡开来,最后演变成驳杂的噪音,刺激着廿柒的鼓膜。
“唔...”他双手抱头,看着十分痛苦,脑袋里似乎全成了一片浆糊,无法思考,无法行动...
“夜莺!”一声轻斥打断了噪音,周围又重新寂静下来,仔细听听,似乎还有几声娇俏的笑声。
廿柒拍拍身上的尘土,环顾四周,却什么异样都没有发现。他掏出铁盒,看到里面盛放的小鱼还在,隐隐地松了一口气。
跑过长廊,他到达了一片小树林,环视一周后,鬼鬼祟祟地钻了进去。
在那里应该有着他的挚友——那只黑色的猫。
树林深处,端坐着一位满头银发的老人,好像在大快朵颐着什么,在他面前架着一个简易的木架子,底下的灰炭还冒着艳红的火星。
见到廿柒,老人似乎并不吃惊,他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破败的牙齿:“小兄弟,你来啦。”
“几个月不沾荤了,这小东西的滋味可真不错。”老人咬了一口手中的熟肉,“也要谢谢小兄弟每天过来喂它就是了。”
廿柒瞪大了双眼,愤怒似乎想要从中脱溢出来。
“呵...呵...”他连笑两声,双瞳霎时间变了颜色,原本全黑的眼睛此刻却宛如烧红的铁块,鲜红的血液从眼里满溢出来,浸湿了白色的面罩,留下一些看着可怖的红色斑块。
磅礴的灵力在他身边汇聚,气温迅速下降,周围的树枝上挂满了凝结成冰的水汽。这一片小区域内,空气已经异常干燥,而温度还在迅速降低,没有人知道何处是个尽头。
那老人皱了皱眉头,迅速跳开去,吃剩的残骸脱手而出,当即将狂暴的小孩击晕了。
“这是个好素材,哈哈哈。”老人看着昏迷的廿柒,脸上浮现出异样的笑容。正要去将他带走的时候,一道懒洋洋的声音突然响起:“你要对我可爱的徒弟做什么呢,糟老头子”
青年从树上一跃而下,看到那小孩满脸血渍,脸上的微笑刷的一下消失了。一把细剑“噌”的一声向那老头子刺去。只见那老头嬉皮笑脸地闪到了一边:“老二,你要对我动手吗?”
“哼,别以为我真的怕你这个老东西,大不了两败俱伤。” ‘二爷’撇撇嘴,收回了细剑,抱起小孩子,飞身离去。
树林里,老头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冷哼了一声,随即就盘坐下来,盍上眼,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