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残月破天晓

37、帝后----礼成

　　直至中秋佳节，又是一年团圆日。
　　钦天监推衍出中秋节的次日十六乃是良辰吉日，最宜嫁娶。太子的大婚之礼便定在了十六。
　　太子身份尊贵，他的大礼亦是极尽奢华。
　　各类金银首饰、奇珍异宝从皇宫里面抬出来送进白府作为彩礼。抬礼的人排成了一条长龙，可以从城东一直延伸至城西了。
　　周围围观的人无不赞叹如此壮观景象，感叹白家女儿生来好命！
　　皇帝龙颜大悦，颁布诏令未来三年内税负减半，太子大礼，当举国同庆，京都城内人人可受封赏，同沾喜气。
　　中秋的头一天，京城内每户人家都分得一坛美酒佳酿，团圆节当天，人人都可在固定驿点领取团圆饼。这几日城中更是夜夜笙歌，通宵燃放烟火爆竹，甚至比年节时候都还要热闹许多。
　　每逢宫中有何重大事情举办时，总会跳出一两个刺客出来搅得人不得安宁。但也奇怪，这次宫中大办庆礼，竟然没被打扰！
　　什么事情都由户部全权安排，白重华完全不用操心。只要坐等梳妆，坐等花轿上门即可。
　　在这样热闹喜庆的日子里，白重华总是会想起赵小和小六子来。
　　去年的中秋节，他们还一同游赏碧幽湖，一起讨论嫦娥的月宫生活，而今，却早已物是人非了。
　　时节每年都会过一次，但是人一旦没了，就真的没了。
　　阿娇这段日子也过得很不舒坦。不仅仅是因为白重华要嫁给东宫太子令她不高兴，也因为赵小没有如约回京。
　　赵小寄给阿娇的信上写着他不能回来为白重华送嫁了，说他认识了一个北疆女子，他答应过要陪她去北疆一趟。请阿娇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代向小姐，二公子和夫人问好。
　　阿娇很生气，认为赵小一定是变心了。但是她一边骂着他，又一边守着门口，期待着赵小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赵小的信都是根据阿娇寄信的内容回信的，绝不可能是赵小生前就写好的，但字迹却又是赵小的字迹无疑，说话的口气也与赵小完全无二。
　　白重华也生疑，若非是亲眼见到了塞北送来的讣告，她都要认为赵小还活在人世了。
　　白重焱说赵小并没有选择塞北一带常见的沙葬，而是让人把他烧成了灰。火都还没有燃尽，风一吹来，就把赵小带走了。等最后一点火星灭尽的时候，地上什么都没有留下，只剩下一片沙海了。
　　赵小永远都是这样潇洒不羁，他绝不甘于困在塞北的风沙里。他随着风便能走过大江南北，说不定此时就正在京城里，正聆听着京城中的这一片欢声笑语。
　　白重华相信，赵小一定会回到京城的，因为这里还有他牵挂的人！
　　八月十六日，一大早白重华就被宫里来的嬷嬷叫起来了。天还没亮就开始准备要为她沐浴更衣。白重华自然是不许的，一个人就洗了。摸索了几个时辰终于把那大红华服套在了身上。
　　“太子妃用不着害羞，以后都会有人伺候您的，您之后也会伺候太子殿下的，久了您就习惯了。”一位老嬷嬷笑着说道。
　　伺候？宫人们伺候她倒也罢了，她伺候太子却又是另一番意味了。
　　早在之前宫里就派了一位嬷嬷来给她授课，授的便是这男女之事，阴阳两极。阿娇不知，执意在一旁听，最后被陈玉红着脸强行拉走了。
　　白重华则是用手使劲搓红了脸，装作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模样，在一旁嗔道，嬷嬷快别说了。
　　其实关于男女之防，她早就了然于心了。
　　曾经她被一群流氓混混追打无意中跑进了一家楚馆，进去之后才明白那是男人们寻风流的地方。但是她也不能退出去，只能随便寻一间僻静的房间躲进去。
　　一进门就看床上二人正宽衣解带，扭打成团。白重华还寻思这二人在做什么，但她也来不及细想就钻进床底下去了，然后她便听着动静在床底下躲了一夜。
　　“虽然拜礼是在黄昏，但是也得早早收拾好，太子妃梳洗就有些缓慢了。以后还是让下人们为你梳洗的好。”那位嬷嬷继续说道。
　　“好。”白重华答。
　　果然，千般心绪，万般妆容，就为了黄昏时嫁到别人家去，从此为别人家的忧而忧，为别人家的喜而喜。
　　白重华嫁的还是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在未来也不可能会爱上她的人，别提心里是有多么的悲凉了。
　　独孤离竟然没有抗婚？白重华心想，独孤离应该宁死都不娶我这个丑女才对的。
　　真希望今晚可以看到夜凉呀！他能来该有多好，我就能解脱了。白重华看向窗边的花盆，幼苗已经长成一根细小枝干了。不知道这是一株什么花？
　　白凫今日终于脱下了往日的一身黑袍穿了一件绛红色长衫。白重华听白重焱讲，他成亲那日爷爷就是穿的这一身，如今又从箱底翻出来了，幸好没被耗子啃烂。
　　白凫摒退众人，在白重华身旁坐下，“我不让你光耀门楣，不让你铁血沙场，也不让你成龙成凤，我只让你许我一件事情，那便是千万要护好自己，别受了委屈。”
　　白重华微笑着点点头说好。其实这些话白凫很早便说过了，而且已经叮嘱了无数遍了。
　　看着白重华那张被浓妆点缀着的精致小脸，白凫不禁想起了自己初次见到白重华奶奶时的场景，也是那样一张娇俏小脸，而后在大红嫁衣之下也是这样一张精妙绝伦的面容。
　　白凫还想起了白纪年娶妻时的场景，简直热闹非凡。又想起了陈玉过门时的场景，明显又冷清了许多。如今白重华出嫁又是空前的热闹，全城欢欣。但是这热闹却不属于他们白家人。
　　赵师傅显然比白凫要细致许多，他知道白重华没有娘亲来替她梳头，所以他便以一个长辈的身份为白重华梳头。
　　“人间和炼狱往往就是一念之差。有时你看似呆在人间，可是往前跨一步就变成了无底深渊，有时你似乎承受着炼狱之痛，当你退一步出来，说不定又是一番人间仙境了。
　　不管身处何镜，只要你想，炼狱也能比人间还要幸福，人间有时却又是比炼狱还要痛苦！”最后，赵师傅语重心长的对白重华说道：
　　“阿华，永远不要放弃对正义的追求。只有正义，才是人间正道，千万别让环境迷乱了你的心智！”
　　是正义吗？何为正义？
　　白重华早已不相信正义了，人间没有正义！
　　但是赵师傅一直告诫她：为国为民，是为正，无愧于心，是为义！
　　倒是白重焱比较实际一点，他和陈玉还有阿娇偷偷给白重华带来了许多吃的。
　　从一大早起床她就被一大群人围着，到现在水米未进。其他人似乎也不管她饿不饿，就一个劲儿的安排礼节事宜，就是没人给她拿东西吃。
　　“别的女子出嫁，都是慌得什么都吃不下，咱们可不兴，咱得吃得饱饱的！”白重焱将一些糕点还有各式凉拌荤食一一摆放在桌上，白重华坐下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了。
　　他们几人也坐在一旁陪着吃。陈玉说：“小妹，以后可得好好照顾自己，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陈玉就有亲身体会，她嫁给白重焱那天早上只喝了两口粥，然后便是一天没吃过任何东西了。白重焱倒是好，只管自己在外面吃饱喝足，也不过问自己的新娘是否饿着肚子。
　　白重焱自然不肯承认他有任何过错，怪陈玉自己不知道找东西吃。“小妹，以后进了宫里，哥哥就不在身边了，可别像你二嫂那样傻，饿了也不知道自己找东西吃。”
　　白重华笑着点头。阿娇却说：“不会的，有我在，绝不会饿着小姐的。”
　　又虚坐了几个时辰，宫里面便有人前来催请了。按礼独孤离是不用亲自来接花轿，应由白重焱送往宫里去，怕耽误了吉时，也就提前出发了。
　　红盖头一盖，白重华便什么都看不到了，只有一片血红的世界，还有自己的一双脚。
　　向白凫和赵师傅一一叩首，然后再和白重焱几人告别，白重华便伤心地流出眼泪了。旁边的嬷嬷说要她大声地哭出来，可白重华不想哭出声，不管嬷嬷在一旁怎么说，她就是不出一点声响。
　　临上花轿，白重华却是突然想起一件东西来。“二哥，我的花盆？”白重华转头看向白重焱。
　　“花盆？”白重焱还是一头雾水的时候，阿娇反应过来冲进房间把花盆抱了过来递给白重华。
　　白重华想将花盆抱着上花轿，却被众人慌忙拦下了。一位嬷嬷赶紧把一个玉如意塞进白重华手里，哄劝道：“太子妃，花盆就让丫鬟拿着吧，我们拿这个就行了。”
　　最后白重华看是阿娇替她抱花盆，对阿娇嘱咐了一句让她别把花盆摔了才放心钻进轿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