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念寒雨

42、第四十二章

　　天空蓝得很纯粹，大地绿得很明媚。

　　一圈稀疏不一的竹篱散漫地围着一间不大的木屋，木屋上爬满紫罗兰，在外面看根本看不出屋子的原样，只看见一片葱茏的阴翳。

　　竹篱边载着黄色的野菊花，它们现在正开得旺盛。打开那扇木窗，一阵阵清新的菊花味便迎面扑来，沁人心脾。

　　在离木屋百米远的地方有一条小河，河水清澈见底，水流缓慢平和，水草招摇，小鱼自由游弋。在河岸上有一块又大又平的石头，那石头刚好连接着岸与河，是个洗衣的地方。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不一会儿一道黑色的身影便渐渐从枯草间钻了出来......

　　他的容貌并不适合微笑，但是他的嘴角却始终微微扬着，像是掉进了蜜罐里的孩子。

　　他手中提着一个衣篮，轻轻踏上那块大石板，然后缓缓蹲下身，将衣篮里的衣服一件件丢进水里浸湿，然后放道石板上。

　　他很认真地搓洗着一件纯白的裙子，洗完后还呆呆地望了它半天......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突然笑将出来......

　　他小心拧干，然后放进了衣篮。

　　接着，他随意从衣堆里拿出一件......仔细一看，居然是肚兜！

　　虽然周围没人，但是他的脸却还是火辣辣的。

　　“木子——”一位长发及腰，身穿淡青色长裙的女子忽然出现在他身后唤了他一声。

　　那男子赶紧将手中的肚兜藏起来，然后转过头微笑着道：“默默啊，你怎么出来啦？”

　　“我看见你不在了，知道你肯定又违约来洗衣服了！”默默嘟着嘴道，“不是说好一人洗一次吗？昨天是你洗的，今天该我洗啦！”

　　“你刚大病初愈，应该多休息！”木子道，“乖，快回去等我吧！”

　　“不要！”默默固执地道，“我要跟你一起洗！”

　　默默说完，卷起袖子便朝他走去。

　　“喂！不要啊！”木子连忙站起身想阻止她，可是她已经站上来，并且蹲下身洗了起来......

　　“哎！”木子叹口气，他真的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默默拿过木子的外套，边洗边道：“怎么你的衣服都不脏呢？明明干活的一直是你啊......难道是因为它的颜色是黑色？”

　　看着默默那一脸认真的表情，木子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这种小事也值得她这么冥思苦想！

　　“大概吧！”木子回答着，然后蹲下身跟默默一起洗了起来......

　　“木子，你太过分了，居然专挑小件的洗！”默默开玩笑地嗔怪道。

　　“啊？”木子不解地望着她，看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的手......啊！原来他一不小心居然把默默的肚兜拿出来了......

　　“这......我......那给你洗算了！”木子红着脸将手中的衣物递给默默。

　　“我才不要！”默默低头道，“你拿了就要负责洗干净......”默默小声嘀咕道。

　　“嗯。”木子点头道，“我一定负责！”

　　说完，木子开始专心地洗那件衣服了......

　　两人时不时搭上一两句话，很快便洗完了......

　　“好了，该走了！”木子将最后一件衣服丢进篮子，然后满脸轻松地道。

　　“嗯......”默默小心地踩着湿漉漉的石板，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扑通”一声掉进河里了......

　　河水并不深，刚刚及腰，但是木子还是紧张地跟着跳了下去......

　　他一跳下去便紧张地抱住了默默，他真的害怕默默再受任何一点点伤害。

　　默默突然哭了。木子真的对她太好了，好得让她觉得受之有愧。木子说她前几天去山上采药时不小心从悬崖上掉了下来，虽然他极力抢救，最终却还是没能完全医好她——她失去了所有记忆......

　　他说他们是夫妻，从小便青梅竹马。由于家里人的反对，他们便从村子里逃出来，逃到了零界山生活。这里是第四界的边界，几乎没有人会来这里。

　　他说，他们很恩爱。她知道他很爱很爱她。但是，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爱不爱他。不过，既然他说他们很恩爱，那她一定也很爱他吧。

　　既然是夫妻，那么他对她好是应该的吧？可为什么她会有不安的感觉？

　　“别紧张，这点水淹不死我的。况且有你在我身边，死神怎么敢靠近我呢？”默默轻拍他的背，口气就像哄孩子似的。

　　木子依然喘着粗气，紧紧抱住她，不肯松开。

　　“乖啦，再这样下去肯定要着凉了。”默默无奈地道。

　　“嗯。”木子终于开口了。他松开默默，然后突然将她凌空抱起......

　　“啊！”木子突然的动作吓了默默一跳，但很快她便恢复了笑容，伸出手轻轻搂住了他的脖子......

　　默默以为木子将她抱上岸后便会放她下来，没想到他只是小心地半蹲，道：

　　“丫头，提篮子！”

　　“额？”默默没反应过来。

　　“发什么呆啊？快提起来啊！”木子有些无奈，默默有时的反应还真不是一般的迟钝。

　　“哦！”默默赶紧腾出一只手提起衣篮，小脸粉红粉红，木子一定在心里暗暗笑话她吧。

　　“回家了！”木子看到了她的窘态，笑一笑，然后加快脚步，欢呼道。

　　“啊——哈哈......”默默爽朗地笑了出来。

　　水面残留着他们弄出来的一圈圈水痕依旧在，但他们的声音却早已消失在那片枯黄的茅草里了......

　　“阿嚏——”默默身上裹着一件火狐披风，整个人缩在门口，看着正在晒衣服的木子。

　　听见默默的打喷嚏的声音，木子忍不住转过头，皱眉道：“你看都感冒了，还不进去？”

　　默默摇摇头，用撒娇的语气道：“不要！我就喜欢蹲在这儿！”

　　“真不听话！”木子将最后一件衣服晒到杠子上后，转身走到默默身边，将她整个抱起，然后进门安放到床上......

　　“你再这么任性，我就要惩罚你了！”木子假装生气地点了点她的额头道。

　　“我就这么任性！你想怎样？”默默好笑地望着他，她知道他才舍不得惩罚她呢！

　　“想怎样......”木子突然坏笑着靠近她，压低声音道，“你说我想怎样？”

　　“我怎么知道......唔唔......”默默话还没说完，嘴巴便被木子封住了......

　　“唔......不......不要——”默默挣扎着推开了他，终于可以喘气了......

　　“为什么？”木子受伤地望着她问。

　　“人家感冒了嘛，传染给你怎么办啊？”默默有点心虚地道，“而且，人家鼻子不通气，你把人家的嘴巴堵住，我怎么呼吸啊！”

　　“也对哦，呵呵！”木子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然后站好，“天色快暗了，我去准备晚餐！”

　　“嗯，好的！”默默笑着点头。

　　木子转身走出房间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无影......无论她有没有记忆，他还是无法接受他的亲热吗？

　　今天吃什么呢？木子走出院子，冥思苦想。默默感冒了，应该吃什么呢？

　　感冒了貌似要喝姜汤......木子忽然想到......对，是要喝姜汤！

　　木子激动地拍着手掌，然后转身走进了厨房——在木屋旁边的另一间单独的小茅庐。

　　他挥挥手，所有必须的材料都突然出现了，它们安静地躺在砧板上，光鲜油亮。

　　他洗洗手，开始在厨房里忙活起来......

　　他所有材料是用自己的灵力变出来的，但是他却每次都要自己亲自动手烹煮。他喜欢看默默吃饭时，嘴角那情不自禁漾起的笑意......那时，他会觉得有一种简单的幸福正笼罩着他，让他忘了一切烦恼......

　　他以为每次给默默做菜的时候，是他最六根清净的时候。事实亦如此。然而，今天他却走了好几次神。

　　他在想着默默，想着她眼里的距离和身体自然而然的抗拒......她的潜意识中还残留着御弑伤的记忆，尽管他已经将她的记忆全部消除了，但是她对他的感觉还在......

　　为什么他不能取代御弑伤？虽然现在的默默坚信他就是她的相公，是她唯一的倚靠，但为什么他们还是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难道真的，即使御弑伤离开了这个世界，他却依然顽固地占据着默默的内心吗？

　　他不服气。明明觉得彼此靠得足够近了，为何还是隔着一段难以企及的苍白距离？是他不够好吗？

　　御弑伤......木子眼含杀意，心中不断重复那个名字，每念一个字他的杀意就多一分......即使他现在还不能得到默默的心，但是他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木子，你在干什么啊？”

　　听见默默的有些沙哑的声音，木子这才惊醒过来。

　　“默默......你怎么跑厨房来啦？”木子责备道。默默刚开始开口说话不久，所以现在所有的发声器官都还很脆弱，她常常一急就说不出话来，吃了什么刺激性的食物也没办法完整地说话......所以他平时几乎不会让她接近厨房，菜也一直很清淡。

　　“我看你半天都没弄好，所以才跑来瞧瞧的......”默默悄悄将身子移出去，她怕惹木子生气。他生气，她心疼。

　　“哎，你呀！”木子宠溺地望了她一眼，然后端着菜道，“好了，准备吃饭啦！”

　　“好的！”默默说完，兔子似的跑开了。

　　木子望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眼前的默默不像以前的默默了。以前的默默眼里总是藏着深不见底的忧伤，每一句话都觉得带着些许悲凉意味，行事作风也捕风捉影、理性有余。但是现在的默默，怎么看都像个成长中的无忧无虑的纯真少女，就跟每个普通的花季少女一样......

　　他一直以为自己迷恋的是默默身上那种独立于众人之外的高傲气质和那种让人捉摸不透的性格魅力，或者是她给人的那种若即若离的虚幻感和他们之间不需要言语便能互相安慰的心有灵犀......但是现在的默默已经完全没有这些气质了，她变普通了。然而。

　　然而他却还是一如既往地热爱着她。

　　他终于明白，他爱上的，不是默默的某一方面，而是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