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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旧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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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正在八卦的小师妹们望向来人,纷纷跪下道:“江首座。”
“怎么?又要和亲?”不远处一女子正站在郁郁葱葱的树下,见江清泽至,踏莲步上前,敛衣行礼,珠环相碰,轻启朱唇,“是了,东秦朝中那群主和派老迂腐最喜欢采用他们的和亲大计。”
江清泽摆了摆手迎上顾沅芷,微微颔首,温润如玉般的面上携了几缕浅笑:“听这怨气冲天的口气,想必是那长宁小公主罢?”
顾沅芷素手轻轻扶了扶发髻上的银簪,明眸轻扬,齿如瓠犀,烟水秋瞳,浅浅道:“长宁公主早已凉透,江首座忆故人之女我可以理解,不过看到谁都说是那东秦的殿下,是否有些过于荒唐。”
江清泽闻言微微意外,却也不恼,只是吩咐着让那群围在身旁的吃瓜群众一边玩儿去,才定定地看着顾沅芷。
“多谢江首座救命之恩。”她凤眸一扫四周,朝着面前人作了个长揖,对上了江清泽那极为深邃的双眸,“长宁不说来世必当结草衔环相报之类的话,只求江首座能够收长宁为徒,余此生无悔。”
“微臣不敢。”江清泽见状慌忙去扶,看顾沅芷长跪不起,他眉间春水亦不在,只好微微一叹应允下来,“罢了,微臣如今已同意,还请公主莫要......”
丽人见他一言既出,随即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方才盈盈起身,腰上流苏也随着这个动作发出细微的碰撞之声。
“公主如此大礼,着实是折煞微臣了!”江清泽左眼皮跳了两下道。
顾沅芷明眸微动,束素芊芊一挥,朱唇轻启:“免了,不过既然是折煞,那您老人家能不能大发慈悲,放小女子下山一趟?”
那人儿凝视丽人好一会儿,才用着淡淡的语调道出:“我觉得不行。”
顾沅芷秀眉轻挑,笑着踮起脚拍了拍比自己要高上一个头的江清泽的肩膀,从容自若地打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去:“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今天,是东秦北凉两国的和亲日子。
不周山位于两国交界,凭栏远眺,只见那处,旌旗万里一直蔓延到视线地尽头,十里红妆如红霞一般横贯了黄沙古道。马车井然有序的排列着,古道旁铺洒着数不尽的玫瑰花,就连稀少的几棵胡杨树上都系着无数条红绸带,和亲公主的步辇旁皆是维持秩序的士兵,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比肩继踵,个个皆伸头探脑去观望这百年难见的两国和亲。
丽人静静的看着这一切,懒懒一笑,拢了拢青丝,嘴角含着丝丝笑意,淡淡地道:“他娘皮,一群主和派天天采用他们的和亲大计,有本事打啊。”
“一无兵力,二是朝廷腐败,为官者待人不礼而刚愎自用。和亲固然丢人,但眼下情况又能如何?”
顾沅芷闻言颦眉微皱,轻抬螓首,眼光犀利而温柔,两种截然不同之色竟是融为一体——青螺眉黛长,弃珠花流苏,三千青丝仅用一支雕工细致的梅簪绾起,淡上铅华。是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如那洛河之神宓妃,又似那巫山神女瑶姬。
“可那些都是人命!”她明眸微动,似是有一道寒剑之光从眸中射出,凌厉地直视着眼前那人儿,“北凉北燕洗喜好刺杀和亲公主,十年内东秦和亲宗室之女七有余,其中庄太妃女文昌安公主、穆太嫔女玉清怀公主、孝贤皇贵妃女昌乐温公主、昭穆顾皇后女长宁公主皆遇刺殒身,如今也会重蹈覆辙......”
“文昌安公主为南陈为使秦凉开战而指使灭天教暗中刺杀,皇上龙颜大怒而挥师南下;玉清怀公主为车夫妒富而故意于河间道中翻车使公主坠崖;昌乐温公主为仇杀;长宁公主是北燕九王之乱中由宁王为架空太子势力所杀。北凉北燕境内遭殒,可不能说是两国帝子授意而为。”他细细地打量起眼前佳人,若有所思道,“姑娘如此义愤填膺,莫非也是宗室之女?”
顾沅芷也不矫情,倒是大方承认:“是啊,我看姑娘负剑云游,也是江湖中人?”
那男子轻轻抬眸看着被云雾环抱的不周山:“赵寒禅,不周山弟子。”
赵寒禅。
顾沅芷微微蹙眉思索:这个名字为什么这么耳熟,总感觉在哪听到过。
东秦,盛京。
阵阵如呜咽般丧钟的声音在皇城东面响了起来。沉沉乌云压着曾经那无尘的碧落,此时东南风大作,立在太和宫旁那写着“弈”字的旗子被这风吹的摇摇欲坠。
“太后娘娘薨了——”
景阳钟的声声钟声将这六个字带入了如今东秦皇帝的耳中。龙椅前那指点江山的九五之尊闻言,险些从玉阶上摔落了下去。
“陛下,惠妃娘娘产龙嗣,还请陛下移驾听雪宫。”
此时,听雪宫中,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划破了刚吐白的天空,霎时间,那肆掠着整个盛京的东南风歇了下来,一轮冬日的旭阳取代了那本该覆在盛京之上的乌云,这太阳刚刚出来,云气却十分异常,形状如同峰峦,升腾之上,而且在顷刻之间变化万千。
产婆将那婴儿从产房内抱出,走到了那匆匆赶来听雪宫的东秦皇帝面前,微微俯身,不卑不亢地道:“陛下,是位公主殿下,还请陛下为小公主赐名。”
“乃生男子,载寝之床,载衣之裳,载弄之璋。其泣喤喤,朱芾斯皇,室家君王。”东秦皇帝抬眸望了望那变化万千的云彩,沉沉地点了点头,复言道,“单字一个‘璋’便是,封明惠公主。”
“这就是......我的故事,也是克尽天下的传言。”东秦天佑九年的七夕节,那备受宠爱的和政公主燕璋和帝元后之女顾沅芷却在天阶之处分享自己“血和泪”的经历。
顾沅芷把玩着手上的白虎玉戒,睨了一眼燕璋:“妹妹,你挺难啊。”
“姐姐,你可愿助我?”燕璋笑意盈盈地询问,似乎不怎么在意顾沅芷的答案。
沅芷颔首道:“说。”
燕璋闻言即朝她盈盈下拜,施施然行礼:“子时三刻,姐姐在翠微宫等我,我想出宫。”
顾沅芷眸里溢出点点笑意,轻启朱唇:“让我扒步月的衣服,那我别想活了。”
“二姐姐说是带步月出去就好,从北门出去行至城楼大槐树下,有一名叫赵寒禅的男子,面容俊秀,额间一道略暗红印记,甚好辨认。”燕璋如水般的眸子此时显得格外清明,似江波东流,直直地看着眼前人,“姐姐不会拒绝的吧?”
顾沅芷俯身,一双如葱玉手捻起身旁小池中的莲花,心不在焉地道:“帅吗,能不能给我拐来做驸马?”
“沅姐姐!”燕璋急得跺了跺脚,随后唇畔微染清浅笑意,“那可是宣平侯的世子,能不好看吗?姐姐要自信点,像你如此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眉如翠羽,齿如含贝,腰若束素的大美人不多,你还怕拐不到他吗?”
顾沅芷轻叹一声,用素手刮了刮燕璋的鼻尖:“这嘴真甜,姐姐就勉为其难的帮你一次。不过你既然要跟顾寒清私奔,替身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但二姐姐怎么知道我跟顾寒清......”还没等燕璋说完,顾沅芷便插上了话:
“东秦天佑七月初十,明惠公主璋因病暴毙听雪宫,谥号惠。”
“尽听姐姐安排。”
七月十一。
燕璋停了马,吐出了一口浊气:“二姐姐给我坑的这马果然够可以,快马加鞭日行几百里!”
赵寒禅拍了拍那马,目中流露赞叹之色,唇畔不觉染上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你的二姐姐,可是昭穆顾皇后的嫡长女?”
“是。”她略略沉吟,眸中精光一闪而过,“赵世子与二姐姐郎才女貌门当户对,以后娶妻可要考虑考虑二姐姐,毕竟父皇不可能选好的姻缘给他。”
他轻蹙剑眉:“为何。”
燕璋道:“因为她是昭穆顾皇后所出,顾皇后——是北凉曾经的崇宁长公主。崇宁长公主手握北凉三分之一天下,是北凉帝的胞姊,是难得的治国之才。”
“我要是没记错,顾皇后的长女封号不是宁远长公主吗。”他轻微的冷哼了一声,淡淡地道,“怎么,你们东秦有喜欢剥去封号的习惯?”
“这说来话长,赵世子可知我二姐姐并不是国姓。”燕璋似是有些难堪,“二姐姐越级封长公主之时,江相上书父皇,大概意思是‘不姓燕而非秦公主’,父皇也是没法,为了弥补二姐姐......”
“你知道吗,长宁公主奉旨和亲了!”
“长宁公主?哪位?”
“嘘,就是以前的宁远长公主,昭穆顾皇后的嫡长女!”
燕璋听着集市中人谈的话,心中一颤:“二姐姐?”
“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