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蔽日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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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顶上，楚渊舒展长腿舒适地坐着，手里拿着一只精巧的瓷瓶，喝了一口，眯起眼道：“好酒，你怎么想到带酒回来的？”
顾止笑了笑：“见你席上喜欢，便顺便捎带了几瓶。”
今夜的月亮圆满明亮，将楼下华灯溢彩的街市照的分外清晰。头顶是丝绒般曼妙的星空，脚下是隐有人声的闹市，楚渊产生一种身在红尘中，又游离红尘之外的感觉，这种感觉很惬意，尤其是身边还坐着一个这样的人。
楚渊喝了酒，话不自觉就多了起来，问道：“这几年你的心魔还有没有发作过？我一直不放心此事，但……你也知道，我不能回去。”
“没有，我很好。”顾止也有点微醺，看着他说，“师尊，你跟我回去吧，将此事和他们说清楚。”
楚渊笑着摇了摇头：“我不能让门主难做，如果你是他，你的手下全都认为该将我逐出无相门，你要怎么办。当年是他放我离开，保了我一命，我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回去。”
顾止沉声道：“如果是我，我就不会让你走。”
楚渊一时语塞，本来只是想让他设身处地为申不空想一想，没想到他这么认真地回答自己。只得干笑了两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愧是我好徒弟，以前真是没白疼你。”
他们虽然都是坐着的，但他看向顾止的时候还是要微微抬眸，月光下他看顾止的脸仿佛在看一尊神祇的雕像，这家伙真是太……太诱人了。
楚渊移开视线，感觉口干舌燥，又开了一瓶酒。
“我从来不想……”顾止低声说了句话，因为声音太小，加上屋顶的风大，楚渊只听到前半句，他疑惑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顾止笑了一下，抬手将他耳边被风吹乱的碎发拢了拢，楚渊的脸一烫。
那天夜里他喝了不少，也和顾止唠叨了不少，一开始还有条有理地说说这几年的生活，后来喝高了，开始吐槽顾止小时候非要在里衣里面穿肚兜，以及自己后来不敢和他睡午觉是怕他尿床，还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脑中唯一的想法就是把他揍的喊爹。
他完全不记得顾止是什么表情来听他说这些的了，只知道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脖子上莫名其妙多了几道红痕。
楚渊醒来时是在床上的，旁边的地板上横着还在呼呼大睡的谢思源，他茫然地环顾房间一周，并没有找到顾止，于是他把谢思源摇醒了。
谢思源比他还迷茫，挠着后脑勺问：“天亮了？咦，我怎么会在这儿……啊，我们昨天是不是要整李康成那家伙来着，后来怎么样了？”
楚渊刚想让他洗漱一下去大理寺看一眼，忽然听他怪叫了一声：“时老弟，你脖子怎么了？”
楚渊奇怪地摸着脖子走到铜镜前一看，左侧赫然分布着三枚红色的痕迹，颜色红艳欲滴，仿佛是被……
他若无其事地揉了两把道：“哦，没事，可能昨天晚上在屋顶上吹风，被蚊子咬了几口。”
谢思源眼神诡异地看着他，语气意味深长道：“哦——被蚊子咬了啊！”
楚渊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道：“对啊，别磨蹭了，赶紧收拾好了办正事儿。”
谢思源还是用那种暧昧到不行的眼神看着他，一直看到他们下楼的时候撞见顾止。
顾止眼下有点乌青，像是没睡好的样子，在苍白的肤色上显得尤为明显。
他坐在桌前安静地吃早餐，楚渊坐在他旁边，随口道：“早啊，昨天是你把我带回房间的吗？”
顾止动作一僵，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看也不看他一眼，继续埋头喝粥，楚渊对他突如其来的冷淡很意外。
临出门的时候，柳七落后了一步，对他道：“时哥哥，宗主今天怪得很，一大早就脾气很差，还把金师兄给训了。”
“为什么要训他？”楚渊问道，他琢磨着顾止应该是昨天没睡好，毕竟他喝多占了床，谢思源喝多占了地，所以顾止才会这么低气压。
柳七小声道：“金师兄在说宗主什么求不满，该讨个媳妇儿了什么的，然后宗主刚好站在他背后，就冷着脸说他‘舌头不想要可以捐给需要的人’，好吓人啊。”
楚渊噗嗤笑了出来，金珂也太敢说了吧！还有顾止，这算什么话，初境弟子吵架吗哈哈哈哈。
两人在后面叽叽喳喳了一通，柳七便上楼去找徐源了，楚渊忍着笑上了马车，赶往大理寺。
顾止刚好坐在他旁边，他想起金珂说得“什么求不满”就忍不住想笑，谢思源疑惑道：“时老弟，什么好玩的事让你笑了半天？”
楚渊感觉其余几人都看了过来，顾止的视线尤为滚烫，忙清了清嗓子道：“我是在想，一会儿李康成会怎么求爹爹告奶奶地来求我们。”
谢思源大笑道：“那必定是很有趣的。”
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李康成是躺在担架上求爹爹告奶奶的。
四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多处骨折、鼻青脸肿，上气不接下气的李康成，抖着肚子边哭边嚎：“顾宗师！时宗师！我错了，我昨天不该不听劝的，求你们救救我！”
楚渊用胳膊肘碰了碰顾止，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道：“我们昨天真的把他弄得这么惨吗？”
顾止小声道：“我忘了和你说，昨天你不小心把替身扔到了谢大哥旁边，谢大哥折磨了他一晚上。”
楚渊：“……”
李康成又开始哼哼，谢思源忙道：“抬进去抬进去，别让丞相在太阳底下晒着。来来来，老李，跟我详细说说是怎么一回事，到底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小弟一定为你报仇！”
楚渊嘴角抽搐，跟在后面进了大理寺，李康成有气无力地躺在担架上，把昨日自己差点被人灭口的事说了一遍，然后道：“我怀疑他想整死我，两位宗师，谢老弟，你们快想办法帮我摆脱他吧！”
顾止道：“丞相说了半天，关于这个‘他’却只字未提，我们如何帮你。”
李康成原本焦急的表情开始有些犹豫，楚渊笑道：“难不成丞相还想再来一次？昨天夜里是金光咒救了你一命，下一次可没这么好的运气了哦。”
李康成沉默片刻，终是道：“我、我说之前提个要求可不可以？”
谢思源看他怂的不行的样子，忍笑道：“当然可以，只要小弟能帮得的忙。”
“我……这段时间可不可以暂时住在你们这里？”李康成嚅嗫道。
几人神色各异，纷纷用喝茶来掩饰笑意，谢思源爽快道：“当然可以！随便住！”
李康成松了一口气，说道：“那人……你们应该也认识，就是上次差点被那个楚宗主杀了的萧别夙。”
楚渊一口茶呛住了，惊天动地地咳了起来。
他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谢思源诧异道：“怎么可能，那萧别夙不是早就死了吗！我亲眼看见伍宗主将他的尸体带回来的。”
楚渊看了眼顾止，两人神情都有些凝重，原来那天文渊阁的法师确实是萧别夙，既然他还活着，那么救他的就只能是伍复，这件事居然和伍复有关。
楚渊皱起了眉，他没想到伍复竟然会暗中组建阴兵，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呢？
既然他救了萧别夙，那当年江乔的下落他也一定知道了……
可当年伍复明明是帮着他解决了萧别夙，楚渊也是眼睁睁看他断了气，也不知道后来他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将人救了回来。
他在与姬婉仪共情的时候，一直以为萧别夙是李康成的手下，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且如今萧别夙想杀了李康成灭口，那么李康成手上必定有什么把柄。
“控制阴兵之事，是萧别夙做的？你是帮他做事？”楚渊问道。
李康成讪讪道：“利益往来罢了，我帮他设计陷害了一个人，并且做他的保护盾，他……帮我稳固现在的位置，保我三代无虞。多年前我在朝中无权无势，一步步爬到现在，全靠他帮我逆改命盘格局，可谁知道如今他连我也想杀……”
楚渊道：“步鸣铮果然是你陷害的，丞相，你可有想过因果报应？他如今要你的命，算是轻的。”
李康成面色很难看，楚渊道：“你可知道萧别夙背后还有什么人？”
“不知道。”李康成摇了摇头，“每次都是他和我直接接触，但我能察觉到他背后是有人指使的，萧别夙这个人心狠手辣，但说白了也只是个杀手，并非运筹帷幄之人，这一点我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楚渊本以为他能够指证伍复，但没想到伍复如此小心，竟一次都没露过面，可他到底想干什么？现在申不空执掌无相门，乃是人心所向，靠他一人之力是无法动摇申不空的，但阴兵的存在总归让楚渊心里有些不安。
他想了想，问道：“步鸣铮现在在何处？”
李康成支吾道：“此事我不是很了解，步鸣铮的确能统帅阴兵，他现在应该是还在萧别夙的控制中。”
他眨巴着小眼睛道：“我都说完了，你们得收留我啊，否则萧别夙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谢思源苦笑道：“放心吧，就算……”
他话还没说完，楚渊便道：“不行，他不能留在大理寺。”
“什么？！”李康成立马从担架上坐起来，也顾不得吊在脖子上的手臂，瞪圆了眼睛道，“我可是和你们提前说好了的，你们不能说话不算数！”
楚渊道：“你先别激动，听我说完，我们当前一定要尽快找到萧别夙，步鸣铮只要在外面一日，渭城就在危险中一日。萧别夙想杀你灭口，一次不成必然会有下一次，所以你得跟我们合作，这也是在帮你自己。”
李康成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手指颤抖。
楚渊又抢在他前面说：“萧别夙逍遥法外，你也会担惊受怕，大理寺保的了你一时，保不了你一辈子，这一切都是你自己惹出来，你不答应也不行。”
李康成脸都憋红了，愤怒道：“我不管，我死都不会回去的！你们不知道我昨天有多惨！”
说着，他竟捂着脸呜咽了起来，楚渊尴尬地看了眼谢思源，对他道：“你放心，我和顾宗主会去丞相府护你周全的。”
他看向顾止，顾止点了点头，李康闻言成立马不哭了，抬头道：“真的？”
谢思源笑道：“老李，既然两位道长都这么说了，你总该放心了吧，没事的，有他们在，萧别夙伤不了你一根毫毛的。”
李康成委屈地抹了抹眼泪，楚渊对白麓和金珂道：“你们二人先回客栈吧，人多了反而引人怀疑。”
顾止朝他们点了点头，两人便告辞了，顾止道：“萧别夙生性狡诈，只怕会猜到我们在丞相府。”
楚渊坏笑道：“这个简单，晚点我做两个替身放在客栈，让他们大摇大摆地逛街去。”
“替身？”李康成茫然地看着他们。
楚渊轻咳了一声道：“就是……纸片人，障眼法而已。对了，丞相，为了再给萧别夙点儿刺激，你再下个全城搜捕令好了，主动出击，他才会对你恨得牙痒痒，说不定当天就忍不住来刺杀你。”
李康成：“……好、好吧。”
于是他又被担架浩浩荡荡地抬回了丞相府，并当天发了一道搜捕通缉犯的命令，有了底气的李康成终于不再哆嗦了，勉强躺在椅子上眼巴巴地看着楚渊道：“时宗师，那个、要不要在我这院子里弄个罩子什么的啊，我听说你们不是会那个……金钟罩铁布衫什么的吗。”
楚渊无语道：“那是结界，不能设结界，萧别夙被拦在外面，还怎么抓他。”
他见李康成的脸又垮了，便从怀里掏出一个铃铛递给他道：“若是遇到危险，就摇动这个三清铃，然后大叫。”
李康成惊喜地双手接过铃铛，宝贝般捧在怀里道：“这是呼叫你们的铃铛吗，那要不你们住的离我这儿近一点，也方便快点赶过来。”
楚渊摇了摇头道：“三清铃的作用是镇压邪祟，凝神静气，并不是呼叫别人。”
李康成傻眼了：“可那萧别夙也不是邪祟啊，那我……我要是遇到危险了怎么办啊？”
“所以让你大叫嘛，”楚渊淡定道，“听到叫声我们会立刻赶过来的，哦，对了，三清铃是给你安神用的，别太紧张啦。”
李康成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带着顾止转身离开，绿豆眼里恐慌地涌起了泪水，他怎么觉得……这么不靠谱呢。
楚渊和顾止住在了主院的隔壁。
第一天，没有事。
第二天，没有事。
第三天，还是没有事。
谢思源已经往丞相府跑了十几趟了，眼见着李康成越来越白胖，脸上的皮外伤也好的差不多了。
第四天，终于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第54章 蔽日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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