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送归五 ...
-
顾止闻声看向他，脸上的表情瞬间轻松不少，看得楚渊都有些不好意思，仿佛自己之前想放他鸽子的心思被洞悉了一般。
顾止道：“吃早饭了吗？”
楚渊愣了一下，挠了挠头道：“还没，不过我们还是先去处理正事吧。”
顾止走到面摊前道：“老板，两碗面。”
老板扬声道：“好嘞，两位里面稍坐片刻。”
楚渊无可奈何，只得随他找了个位置坐下，几个用饭的食客纷纷好奇地打量他们，估计是在诧异两个容貌气度相差如此之大的人，居然能这么和谐地坐在一起吃饭。
楚渊与顾止四目相对地坐着，感觉他目光灼灼地在自己脸上停留，也不知是被他丑到了还是怎么。
他记得顾止以前很少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别人，那时他虽小却很懂礼数，如今倒是放肆了不少，他没话找话道：“其实你不必特地为我点吃的，我平时也不怎么吃早饭。”
顾止沉默了片刻，道：“那倒不是个好习惯，以后还是按时吃饭的好。”
楚渊本只想客套一下，却被他说得没了话回，如同被一个比自己小的晚辈教育了一样，这样的教育还令他无话可说，只得干笑着点了点头。
“若是没人陪着吃不下，可以叫上我。”顾止又道。
楚渊以前有个毛病，一个人吃饭的时候吃的很少，后来觉得反正也没胃口，便时常干脆不吃了。
原先顾止在上完早课后，会跟师兄弟们一起吃饭，然后再回清耀宫找他去学堂，但自从发现了他这个毛病之后，就每天早上回来和他一起用饭。
楚渊愣了一下，但也没多想，刚想说过段时间我们就要分道扬镳了，还怎么找你的时候，老板就端着面来了。
他端着一碗面道：“还有一碗要稍等一下。”
“先给他。”顾止在楚渊开口之前说道，“这桌没辣油了，能帮我拿点来吗？”
老板爽快道：“好嘞，您稍等。”
楚渊心里奇怪，他不是不能吃辣吗？
不过他也不能问出口，拿起筷子拌了拌面，老板将辣油端了上来。
顾止把盛辣油的碟子往他面前推了推，楚渊一愣，原来是给他的。
他心里又一紧，不对啊，这小子怎么会知道他喜欢吃辣？
他忽然又想起来一件更重要的事——他甚至还没有对顾止做自我介绍！顾止怕是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顾止见他面色犹豫，便开口道：“抱歉，我有个朋友很喜欢吃辣，习惯性地要了点辣油，你要是不吃就放在一边好了。”
楚渊暗自松了口气，接过碟子道：“刚好我也喜欢吃辣，啊，对了，都忘了说了，我叫时怀，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他故意装的认不出无相门的校服和神兵，一派天真地问道，顾止微不可见地扬了扬唇角，道：“无相门，剑宗顾止。”
楚渊呛了一下，他还以为顾止会稍微隐藏一下自己的出身，没想到他如此直白。
这时顾止的面也上来了，于是两人默默地吃了起来。
不知为何，和他一起吃饭，让楚渊有种回到了五六年前的感觉，那时他还是个沉默乖巧的小孩，而他是万人之上的墨宗宗主，想到这里，他心头涌起一种难言的感觉。
快吃完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升起了，楚渊见对面宅门紧闭，有些奇怪地问老板道：“师傅，那对面的人家怎么现在还不开门？”
老板道：“那是管账的徐先生家，怎么，你们找他有事？”
楚渊道：“我在钱庄任职，昨日发现账面有点问题，听闻徐先生算账很厉害，就想找他来看看。”
老板笑道：“那你是找对人了，这位先生乃是咱们这条街的神算子，多难的账都能给你搞定，不过说来也奇怪，平常这个时候他一大早就出门了，毕竟拖家带口的，哎，养一家人也不容易啊。”
“是挺不容易的。”楚渊点点头，与顾止对视了一眼。
老板又道：“他家那口子是个眼盲的，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他再娶，去年老母刚刚去世，下面还有一儿一女，儿子还是个痴儿，着实艰难啊！他家那姑娘，就跟我女儿差不多大，每天早上来买两碗馄饨回去给她阿娘吃，很是乖巧……咦，说起来平时这会儿她也该来了啊。”
楚渊想了想道：“这日头也起来了，我们去敲门看看吧。”
老板道：“也好，他家人都很和善，不会怪罪的，两位慢走，有事儿来对面叫我。”
二人付了钱，便起身去敲对面的宅门，等了一会儿，里面并无动静。
顾止贴近门缝，忽然道：“不对。”
楚渊道：“怎么了？”
说着也靠近门缝，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飘了出来，他神色一凛，抬起脚就往门上踹，哪知那门栓并没有栓牢固，他一脚过去，自己一头栽了进去，差点扑到地上。
顾止眼疾手快地捞了他一把，二人定睛一看，顿时惊呆了。
四方小院子里横躺着两具尸体，一个是正是那管账的徐先生，还有一个是十几岁的丫头，院子里种着的花花草草都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地面还有血手印和打斗的痕迹。
楚渊立刻冲到徐先生旁边，伸手一探，尸身已经僵硬了，尸体眼洞凹陷，面色铁青，嘴唇乌紫，喉间被深深地割破。
按理来说这种死状是流血致死，但他萦绕黑气的脸色又说明，伤他的是阴间兵器——这分明是厉鬼索命！
顾止进了屋子，片刻后出来沉声道：“里面是他夫人和儿子，全部毙命，死状都一样。”
楚渊的眼角有些泛红，紧紧地握着拳，实在太凑巧了！
昨夜他们刚跟踪徐先生回来，今早他一家就全都暴毙。
他咬牙道：“普禅寺。”
顾止明白他在说什么，慢慢皱起了眉。
老板听见声音，从对面跑了过来，一见门内情景，顿时发出了一声惨叫，扶住了门，左右邻居都被吸引了过来。
楚渊快步走到老板身边道：“麻烦你帮这家人料理一下后事，顺便帮忙报个官吧。”
他怕说出实情被别人听去会导致人心惶惶，便只得用报官来安慰他们，老板一个身材高大的壮汉，止不住哆嗦着点了点头。
楚渊回头看了顾止一眼，顾止立即跟上他，两人飞快往普禅寺赶去。
楚渊到普禅寺门口的时候，怒火已经升上了暴躁的顶峰，他一路横冲直撞，简直把门口的两名僧人吓到。
“施主！请留步……”那两名僧人见他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忙出言拦住他。
楚渊恶声恶气道：“怎么，金主的路也敢拦？”
顾止只得对那两人道：“是我，昨天供奉了一千两的。”
“啊……顾公子，你们、你们请……”僧人们呆呆愣愣地看着他们，楚渊一甩袖子，径直往昨日的偏殿走去，顾止也跟了过去。
两名僧人面面相觑。
“他们这是要礼佛……吗？”
“不清楚，要不我们还是去通知住持一声吧。”
“也好，说不定顾公子是来看看修缮状况的……”
楚渊一脚踢开殿门，身手敏捷地跳上台子，这尊邪神害人无数，还杀了人家一家灭口，简直该千刀万剐。
他刚想挑开镇压的符纸，就听见顾止轻唤了一声：“却邪——”
眨眼间，顾止手上出现了一把剑刃细薄、笼罩金光的长剑。
楚渊停顿了片刻，道：“别紧张，他伤不了我。”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出言解释，但感觉到顾止的眼神变了变。
他转身，用那把一两银子的剑挑开了符咒，随即利落地飞身转了个圈，回到顾止身边，却邪剑发出一声清脆的低吟，他们面前出现了一道光墙。
楚渊见那道光墙色泽纯粹，灵力丰盈，忍不住在心里感慨，这小子的法术竟已如此精进了。
越是修为深厚的人，设的结界越是接近无色，申不空和伍复设的结界尚且还有一点带着自身属性的颜色，但顾止的结界却是完全透明的，寻常人根本看不见。
还没等他感叹一会儿，那尊神像发生了极其诡异的变化。
神像身上的皮肤迅速龟裂，露出了里面银白的铠甲，然后那些铠甲仿佛灼烧起来一般，刚接触到空气就化为飞烟，楚渊还没来得及看清神像里面的脸，整座神像就轰然倒塌，尽数砸在他们面前的结界上。
楚渊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地碎片：“这是什么操作，敢情这就是个假躯壳？”
顾止沉声道：“也有可能已经金蝉脱壳。”
他似乎方才已经猜到了这种可能，才没有出言阻拦楚渊揭开符咒。
说话间，几名僧人听见响动，赶了过来，看着偏殿一片狼藉，惊呆了。
其中有一个是门口的小僧，哭丧着脸道：“顾公子，这、这……”
顾止缓缓收起结界，正要开口解释，楚渊抢先一步道：“你们这寺庙怎么回事啊，我看了一圈，十有八九都是假劣伪造工程，你看看这豆腐渣，我刚准备磕个头拜一拜就塌了，差点被砸的半身不遂。”
顾止的嘴角抽了抽，小僧忙道：“对不住，真是对不住，两位施主，已经有人去请住持了，你们有没有受伤？”
“算了算了，”楚渊做作地摆了摆手，“大人不记小佛过，我们也是行善积德之人，你们以后在修缮这方面可得重视一下。”
“一定，一定！”小僧连声答应，又忙不迭道歉。
楚渊趁着啰里吧嗦的老住持赶来前，把顾止拉出了寺庙。
寺门外，他沮丧地用佩剑戳着台阶的花花草草道：“这下好了，把那东西给放跑了，再想找到它，可就困难了。”
顾止勾起唇角道：“时兄不是已经有了主意吗。”
楚渊愣了一下，只见他一脸“别想甩下我独自行动”的表情，心里暗道这小子难道苦修了五年读心术不成，自己想抛下他独自去义庄他都能猜得到。
他只得干笑了两声道：“我也是刚刚想到的，既然现在线索都断了，就只能从徐先生一家的尸体入手了。”
顾止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不如先随我回客栈，晚上我们再一起去义庄。”
楚渊警惕地看了看他，不知道此次随行的人里面有没有他的“旧识”，如果有的话，保不齐这就是个圈套。
顾止又道：“我那里人也不多，除了金珂和白麓，其余都是新人弟子，不会打搅时兄休息的。”
楚渊：“……”
难不成他还真会读心术？
顾止再接再厉道：“今晚追寻徐先生的魂魄去地府，想必会十分凶险，我们需要一起商讨计划、准备用具，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楚渊无话可说了。
不过他现如今的样子，别说金珂和白麓了，就是申不空站在他面前也不一定认得出来，百般拒绝反而会引起顾止的怀疑，倒不如遂了他的愿。
他点了点头道：“那我就和你一起回去吧。”
顾止对他笑了笑，那一笑轻轻软软，像是一只小猫用细嫩的爪子挠了挠他的心尖儿，楚渊忍不住打了个抖。
他本以为在客栈里只会见到两个眼熟面孔，没想到一进门，大堂中间桌子前坐着的人，差点儿让他拔腿就跑。
顾止背后仿佛长了眼睛，一伸手牢牢地抓住他的手腕，将人拉到自己身后，对那人道：“陆宗主何时来的？”
陆冲比五年前更多了几分成熟，神情比往日还要嚣张，身边坐着几名炎宗弟子，直直地向他们看了过来，金珂与他们坐在一处，好奇地打量着楚渊。
陆冲扫了一眼楚渊，转向顾止道：“路过而已，听说你们在这里，就来看看我徒弟。”
他说到“徒弟”的时候，不知想到了什么，极快地将视线从顾止身上移开，尽管他表现的不明显，但楚渊还是能感觉到他对顾止隐约的排斥。
楚渊竭力克制自己想要逃跑的冲动，只听顾止道：“嗯，那我们先上去了。”
他带着楚渊从陆冲身边走过，陆冲忽然道：“等等。”
楚渊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僵硬了，顾止没有松开他的手，停下脚步望向陆冲。
“他是谁，你都没给我介绍。”陆冲看了眼楚渊浮肿的脸颊，和顾止抓着他的手，露出诧异又鄙夷的神色。
顾止道：“路上认识的一个朋友，陆宗主还有事吗？”
陆冲冷哼了一声道：“你现在翅膀愈发硬了，怎么，换了个位高权重的师父，腰杆子也直了吗，按规矩来说，你也该称呼我一声师叔。”
楚渊感觉顾止抓着他的手紧了一下，他一下就料想到了他离开后顾止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就凭陆冲现在跟他说话的语气，估计他当上剑宗宗主之前，没少受罪。
陆冲见他不出声，又道：“别把你跟你以前那师父学的那套带回来，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楚渊心里的火腾地一下就冒了起来，不等顾止出声，就上前道：“我道是谁呢，原来阁下就是炎宗宗主，啧啧啧，听声音倒像是个骂街欺人的泼妇，哪有半点儿宗主的威严。”
“你说什么？”陆冲唰地一声站了起来，阴沉沉地看着楚渊道，“你是哪根葱，这里轮得到你说话？！”
作者有话说第42章 送归五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