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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死生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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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复冷冷地看着他的尸体,用帕子仔仔细细地擦干法杖上的血迹。
楚渊发出一声嘶吼,跌跌撞撞地冲向任瀛涯的尸体。
“师父,师父!”楚渊抱起任瀛涯逐渐冰冷的尸体,泪水顺着他的下巴落在任瀛涯的身上。
他将他紧紧抱在怀里,衣衫沾上了鲜红刺目的血迹。
他想不到任瀛涯居然是这样离开的,这样……被自己最信任的手下害死的。
这一切就发生在他面前,他却来不及阻止。
他哭的浑身颤抖,这是那个将他收养长大的人,是那个教他修行的人,是那个心怀苍生却不被理解的人。
他一生树立许多丰功伟绩,救过很多人,除过很多魔,却终究,不得善终。
伍复看着他,漠然道:“你也别哭了,你可知道害死他的正是你那徒弟的父亲。”
楚渊抱着任瀛涯,抬头两眼通红地看向他。
伍复微微蹲下身与他平视,看着他的眼睛道:“你若是不信我,可以去问问申不空,这件事除了我们再没第四个人知道,杀害顾冉的人正是她的亲生父亲顾晏江。顾晏江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必你也清楚,杀伐随性、六亲不认,顾冉对他来说就是一个耻辱,和风啸云在一起的那一天,她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他停顿了一下,又缓缓道:“红衣缠身,七七四十九道咒语,口塞阴年阴月厉灵头发,我说的可有错?”
他的神情冰冷得如同一尊雕塑,说的话也如同锋利的刀刃,一寸一寸将楚渊的心脏剐得体无完肤。
楚渊已经完全呆住了,怀里的身体彻底冰冷下来,热血也在逐渐凝固,窗外雷雨交加,他浑身仿佛泡在雨水中一般麻木无力。
伍复嘲讽一笑道:“归根究底,他还是因顾晏江而死,而你却将他的儿子带回无相门,让他在任瀛涯眼皮子底下长大,楚渊,你可真是厉害。”
楚渊的身体紧紧绷住,胸口起伏不定,好半天才开口道:“伍宗主,你错了,杀人的是持刀的人,而不是他手中的刀。更何况,顾止连他的杀人工具都不是,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得知他身份的,但如果师父还在世……他也断然不会在意顾止的出身的。”
伍复闻言不仅没有发怒,反倒像是松了口气:“我道你会和他们一样迂腐不化,任瀛涯有你这个徒弟,也算是他的幸运。”
楚渊皱起眉看着他,他笑了笑道:“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徒弟,至于他的来历,你要知道,既然我会知道,那其他人也会知道。”
楚渊明白了他的意思,眉头紧锁,他低下头看着任瀛涯苍白的面孔,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只怕……我也无法保证他的周全了,我愧对师父,无颜再继续留在这里了。”
伍复道:“你要离开?”
楚渊道:“师父说过,他生平最大的心愿,就是游历四方,救助百姓,但无相门是他的责任,我想……替他去实现这个愿望。”
大殿陷入一片安静,楚渊沉痛地看着任瀛涯。
他抚养他、教导他,但是自己为他做过什么?
平心而论,一件事都没有。
帮师父实现他最后的愿望,这是他唯一能做的,况且如果无相门真的落入他手中,后果绝对是重蹈书中覆辙。
玉虚山人才比比皆是,他们才是能够真正带领无相门走向辉煌的人,现在师父已经去了,他绝对不能再断送了无相门的前路。
楚渊放下任瀛涯,起身道:“伍宗主,我已决定,要卸任离开,不敢麻烦你照顾我徒弟,只求在他有危难时,你能看在我这个师父的面子上,帮他一把。”
伍复紧紧地盯着他,道:“不瞒你说,我还挺欣赏那小子的。”
楚渊道:“还有一件事……顾止虽然和顾晏江不似寻常父子,但他终究是他的亲生儿子,如果让他知道是他父亲杀了他姐姐,我怕他会……难以承受,能不能烦请你保守这个秘密,不要让他知道。”
伍复点了点头,看着他道:“你说了这么多,但是却未考虑过一件事,你身为前任门主的徒弟,墨宗现任宗主,卸任离开只有两个办法,一是触犯门规,二是年逾半百。”
他说的卸任条件乃是无相门门规之一,为了保证各个门派的稳定性,当年祖师爷便立下了这条规矩,除了正常的接任,卸任只有两个办法。
楚渊垂在身侧的拳头攥了起来。
此时,结界处传来轻微异动,有人进了释怨天。
伍复眯起眼睛道:“我倒是有一计,不仅能让你金蝉脱壳,还能保证你再也不受无相门的管束,只不过对你的名声不好,不知你可愿意?”
雷雨交加中,陆冲闯入释怨天大殿,他看着一地鲜血,惊怒道:“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师父?!”
……
问剑峰顶端有个剑冢,乃是神兵的发源地,虽被称为剑冢,但它并非只有剑,只是因为名剑比较多,才有了这个名字。
问剑峰也是除却玉虚峰以外的第二高峰,雷雨来临的时候,山顶受到的袭击更为猛烈。
顾止靠着剑冢旁的石碑坐下,一条腿屈起,带着一丝笑意地望着电闪雷鸣的天空。
这一抹笑意直到深夜才彻底消失,他在剑冢旁坐了一夜,第二天雨还在下,只是他已经耗费太多修为,难以再靠法力撑起屏障。
第三天早晨,他拖着已经半干的身体回到玉虚峰。
雨过天晴,天边出现了一轮朝阳,脚下的土地还是松软潮湿的,一如他已经一片汪洋的心底。
他慢慢地往无量宫走去,一路上不少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但他一无所知,胸口从未停止过的疼痛让他对外界的一切感知都变得迟钝起来。
他迈进无量宫,在走到鹤池的时候,终于浑身脱力,靠在树干后面滑了下去。
脑海中一片混乱,他不知道为什么楚渊要这样戏耍他,而且是拿这样重的承诺来惩罚他……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两个一模一样的声音响起。
“你说这真是楚宗主干的吗,我觉得不至于啊,他不像那样的人。”
“哪里不像了,他平时不就是个冷面阎罗,可吓人了,再说,陆宗主都亲眼看见了,要不是他去的及时,伍宗主说不定都控制不住场面。”
“我还是不相信,我觉得不可能,楚宗主那么……”
顾止勉强站了起来,面色苍白道:“你们在说什么?”
双胞胎同时吓了一跳,差点从池子边上栽下去。
哥哥漱玉拍了拍胸口道:“师弟,你怎么没声没息的,吓死人了。”
顾止没理他,又问了一次:“你们方才在说什么,师尊他怎么了?”
漱桐道:“师弟,你以后可别再叫他师尊了,其他几位宗主已经召开紧急会议,说是要撤去他的职位,将其打入炼狱……啊,还有,这几天长老忙着……”
“你说什么?”顾止一把抓住他,“他们为何要撤去师尊的职位?”
漱桐被他吓了一跳,漱玉连忙将漱桐从他手上扯过来道:“你、你别激动啊,我们可什么都不知道,你想知道原因,自己去问长老就是了。”
漱桐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顾止沉着脸道:“长老在哪里?”
漱桐忙道:“师弟,你别去找长老,他们正忙着呢,楚宗主是因为加害门主和风……”
“别说了!”漱玉捅了捅他的腰,顾止猛然看向他们:“加害门主?”
他的眼神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漱桐咽了咽口水,说道:“这几天你没回来,一定还不知道,门主和风宗主……已经仙逝了。”
漱玉急得直跺脚:“长老都说了别告诉他!”
顾止后退了两步,心陡然一沉,难以置信道:“什么?”。
漱桐看了眼漱玉道:“哥,别这样。”
他又道:“师弟,前几日释怨天传来消息,据说门主就要出关了,伍宗主便在当天去了释怨天,结果撞见楚宗主与门主发生了激烈的争执,他本不想多事,但没想到楚宗主趁着门主走火入魔之际打伤了他,风宗主想上前阻拦,却因为还未完全痊愈,也被一并打中,伍宗主及时制住了楚宗主,但……门主和风宗主因伤势过重,去世了。”
顾止怔了一下,随即被气笑了:“这种荒谬之言你们也相信,师尊平生最敬重的人就是门主,他怎会做出这种欺师灭祖之事!”
他的心就像被一只手狠狠地攥了一把,既然连他都觉得是无稽之谈,为何师尊会因此被定罪?
一阵冷意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漱桐犹豫道:“其实,本来长老是全然不信伍宗主一面之词的,但后来……陆宗主说当时他也在现场,亲眼看见了此事,所以才……”
顾止脸色阴沉得可怕:“师尊现在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