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今天长大了吗》云浅千澜

36、死生二

　　楚渊看了眼天空，雨点猝不及防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他撑起一道屏障挡雨，心里忍不住懊恼，怎么就选了这么个鬼天气去剑冢，也不知道打雷了顾止会不会害怕。

　　远处闲云顶着风雨向他跑来，喊道：“楚宗主，请留步！”

　　“发生什么事了？”楚渊停下来问道。

　　闲云浑身湿透，也顾不得用法术避雨，慌张道：“楚宗主，我家宗主在释怨天和门主争执起来了，我四处找不到其他宗主，您跟我去看看吧。”

　　楚渊愣了一下：“门主不是还在闭关吗，风啸云是怎么进去的？”

　　闲云的表情像是快要哭出来了：“我们宗主……他忽然一夜之间恢复记忆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醒来就闯进了释怨天，拦都拦不住！宗主，您快跟我去吧。”

　　楚渊吃了一惊，又忙道：“别慌，我去看看，你现在去通知不空长老和伍宗主。”

　　“是！”闲云忙应道。

　　暴雨越下越大，仿佛是盆里的水兜头浇下来一般，雷声轰隆隆地碾来。

　　楚渊心里牵挂顾止，但事发突然，他只得先去一趟释怨天，然后尽快赶去问剑峰，不过顾止要用轻功上去，应该也没那么快到。

　　他刚赶到释怨天时，就听见大殿里传来激烈的争吵。

　　“你明知道芒山多危险，还一定要去，你为何总是不听劝！”任瀛涯的语气很是责备。

　　风啸云的情绪似乎也很激动，不顾礼数地对他吼道：“你难道不知道我为什么去吗？是，你培养我成为一宗之主，甚至还救了我好几次，我很感激你，但这不代表你可以打着为我好的旗号，去伤害我爱的人！”

　　任瀛涯似乎也生气了：“你为了那妖女杀了自己的徒弟，我不想眼看着你一步步误入歧途，难道你到现在还是执迷不悟！”

　　楚渊在门外听得心惊肉跳，原来那些流言蜚语竟然是真的。

　　风啸云为了报复张广平，将他杀害，并把他的神兵赐给了闲云，这才能解释“伐檀”为何会心甘情愿地易主，因为它本就是风啸云赐给张广平的。

　　风啸云失去理智地大吼：“她不是妖女！你还要我说多少次！为何你要剥夺我的记忆？因为你在心虚！你终日假仁假义，崇信正道，但你却将她禁锢在芒山，让她生生世世受尽折磨！这就是你的仁慈、你的道义吗？！”

　　他的声音带上了刻骨的痛苦：“她做错了什么……她最大的错，就是不该爱上我，不该爱上一个所谓的‘名门正派’。”

　　任瀛涯似乎气极了，里面传来一声清脆的耳光声。

　　楚渊心中大惊，却也觉得风啸云的话漏洞百出，如果真是任瀛涯杀了顾冉，他何必自寻烦恼，在多年后还要引风啸云去芒山找她呢，倒不如当时就让她魂飞魄散。

　　杀顾冉的凶手并不只是想让她死，而是想让她受尽痛苦和折磨，这个人也绝对不会是任瀛涯。

　　他彻底听不下去了，推开门就闯了进去，风雨被他裹挟进去，落在释怨天光滑精致的地砖上。

　　任瀛涯捂着胸口，正盘腿坐在大殿中央的软垫上，风啸云背对门口，拿玉簟秋正指着他，仿佛想动手。

　　两人同时听见声音，向楚渊看过来，风啸云通红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楚渊一见这场景，哪还能忍，放眼玉虚山，哪有人敢拿兵器对着任瀛涯，他当即就怒了，骂道：“风啸云，你大胆！”

　　他唤出无尘，想直接将风啸云绑了扔到外面去，无尘像利刃一般射向风啸云。

　　任瀛涯皱起眉，忙道：“阿渊，住手！”

　　风啸云面目狰狞，举起扇子迎面挥向他。

　　楚渊只想抓住他，却没想到他真的跟自己动手，而且一出手就不留余地。

　　他猝不及防被打中胸口，后退了几步，口中溢出一丝鲜血。

　　楚渊登时暴怒，伸手就要唤出水龙吟。

　　任瀛涯快速起身，闪现到二人中间，抓住飞向风啸云的无尘，灌入真气，强行将它缠绕到楚渊身上，同时转头制止风啸云道：“打什么打！都是一宗之主，还以为自己是小孩子，动不动就打架？”

　　楚渊奋力挣扎，奈何无尘还被任瀛涯顺手打了个死结。

　　任瀛涯将他推到一边，蹙眉看向他道：“谁允许你擅自闯进来的？你如今怎么也这般没规矩了？！”

　　“师父！他这般无礼，你还容忍他做什么，我早觉得这家伙不是好人……唔！！”

　　任瀛涯随手点了他的哑穴，似乎嫌他聒噪，转身对风啸云道：“此事不必再说了，你先回去好好冷静一下，晚点再来找我。”

　　风啸云双目血红，眼神有些散乱，似乎很是挣扎，在原地站了片刻，终是转身走了。

　　任瀛涯看了眼被无尘绊倒在地，不停挣扎的楚渊，登时有点不忍直视，冷声道：“你在这儿好好反省，省得以后忘了规矩二字。”

　　他将楚渊拎到柱子后面，随手在无尘上施了个封印，让他一时半会儿挣脱不出来，然后便继续去打坐了。

　　任瀛涯为了救风啸云，耗费了大半修为，杀害顾冉的人利用共情做了一个网，几乎让风啸云命丧其中，他在救出他之后，又渡了剩下的一般修为给他，自己的身体却是有些撑不住了。

　　楚渊静静地坐在柱子后面，听见他沉闷的咳嗽声，心里涌起一股酸涩。

　　他记得书中任瀛涯最后是修为散尽归而死，具体原因没有描述，任瀛涯死后的无相门便在他手上逐渐落没，申不空从此不再插手事务，渐渐退隐，伍复也离开了玉虚山，修真界一代神话最终还是衰落了。

　　窗外电闪雷鸣，雨幕声掩盖了许多其他声音。

　　他想着眼眶就有些湿润，任瀛涯是他见过最无私的一个人，他从前喜欢四处游离四方，也因此捡到了他和陆冲，他带他们回玉虚山，教他们修行法术，教他们惩恶扬善，教他们行侠仗义。

　　他救过的人远远比一个医者救过的人要多得多，而自己却分毫不取、别无所求，这也是为何方才他听见风啸云胡言乱语的时候，尤其愤怒的原因。

　　这样一个人，被自己的亲手培养的属下质疑和顶撞，还几乎好心被当驴肝肺，楚渊想一想就气不打一处来。

　　无尘被封印封的死死的，非常不情愿地在他身上勒出一道道红痕，楚渊在轻微的痛楚中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任瀛涯运气走了一个小周天，感觉真气仍然凝滞不已，正想冲破一层，刚到关键处，大殿的门忽然被冲开。

　　他倏然睁开眼，只见风啸云面目扭曲地冲了进来，发疯似的吼道：“原来真的是你！今日我一定要为她报仇！”

　　任瀛涯被打断运功，怒斥道：“你发什么疯？！”

　　他感觉周身经脉受损，已经隐隐有走火入魔之兆。

　　风啸云面目狰狞地冲进来，任瀛涯忽觉不对劲。

　　他仿佛被人控制了心神一般，狂乱道：“你一直教导我行正道，但当你自己都做不到的时候，我再也不信什么正道了，我只想给她一个交代！”

　　他说罢，玉簟秋瞬间出手，气流疾风骤雨般扑向任瀛涯，雷声轰鸣，掩盖了他出招的声响。

　　任瀛涯立即召出风入松，一剑挡住了他汹涌的攻势，两股气流撞在一起，他因为运气过猛，真气更乱，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楚渊听见打斗声，立即奋力想挣脱无尘，但无尘在咒印下越缠越紧，深深地勒在他身上。

　　风啸云又是一阵更加猛烈的袭击，他身上有任瀛涯的一半的修为，醇厚的真气让他法术大涨。

　　任瀛涯终是抵挡不住他，鲜血将一身白袍尽数染红，狼狈地摔倒在地。

　　他这辈子也许从来没有这么不堪过，这是风啸云最后的想法。

　　他听见任瀛涯似乎在说着什么，但体内狂暴的因子让他什么都听不清，他缓缓抬起手，然后毫不留情地用锋利的扇面划开了他的咽喉，鲜血如同花瓣一样洒满了释怨天的每一块地砖，渗入每一条缝隙。

　　任瀛涯直直地看着他，眼里充满悲切，直到鲜血流干，最后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风啸云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捂着头发出野兽般的悲鸣。

　　楚渊目眦欲裂，用尽浑身的力气挣扎，无尘将他的皮肉勒破，它接触到主人的鲜血，轻微一颤，随机散发出几乎烫手的温度。

　　刹那间，素锦上出现数道裂纹，它为了冲破封印不伤害主人，竟要自毁真身，楚渊还没来及反应，就觉得无尘一松，然后化为碎片，无力地飘落在地面。

　　屋外的雷电几乎要将玉虚峰劈成两半，灰蒙蒙的天空被闪电映成亮白色，雨水漫过门槛。

　　忽然间，一把法杖穿透了风啸云的胸口，鲜血喷涌而出，覆过任瀛涯的血，在地上流淌。

　　风啸云愣愣地看着胸前露出的部分，这把法杖名为三台，浑身玄金打造，乃是伍复的神兵，

　　这是划过他的脑海的最后一个念头，然后他整个身体软了下来，扑通一声跪倒在任瀛涯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