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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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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孙还没回来呢,他要回来的消息就到了。
日子一天天凉下来,李良钰的长亭殿是宫里数一数二要先服侍的地方,已经有人来通了地龙,等着过冬时烧火呢。她第一次见这阵仗,那些人先大概的检查一下,又要派年轻敏锐的小宫女或小太监,顺着炕下烧火的黑黢黢的砖道爬一遍,仔仔细细的用手敲呀,用鼻子嗅呀,生怕哪儿不对劲了到时走水,那就糟了。
检查出一两处不对劲的,就有候在一边的工匠赶快来修补;若是再有三四处不对了,那就要查案了——当时负责的监工呀,做工的匠人呀……恐怕就得掉脑袋了。
来来回回要查三遍往上。李良钰当时看着那些爬的灰头土脸的小姑娘小太监们,就止不住有些心怜,一人赏了一把金瓜子——这是很重的赏赐了。那些人叩头写了恩,连声地夸她仁善。
太孙要回来的前半个月,就有人又去他那儿绝对建章殿通地龙,李良钰亲自去盯着,照着长宁殿的给了重赏。
通完了地龙,又得叫人去开仓库。因为太孙一去就是好几个月,建章殿里搁着一堆摆件之类的,不好收拾;又得派人看着,万一丢了也说不清,后来就每次他出门,就把建章殿里的比较小些的摆件都搁进太孙的内库里,他来了再摆起来,也算是给太监宫女们的体贴了。
——当今皇爷有个不太好的毛病:下江南。可能是年轻时整日在西北打仗,老来了就爱往江南跑,几乎年年下江南,又自己下还不算,还要带大孙子去,然后太子就苦逼地留下来监国。所以太孙去江南,也没人多担心啊怎么的,太子妃收拾东西也有条不紊的,都见惯了。
十月中旬出发,十二月末回来。
日子一天天近了,等太孙进宫了的消息长了腿一样飞进李良钰耳朵里的时候,她正在……吃红薯。
已入冬了,对于多数人家来说,那可真是寒风开始顺着人的衣领子往里钻,冻得人打哆嗦的时候了。李良钰当然没这种烦恼,她的冬装早早就做好了,各种披风自然很多,还有各式的滚边啦披肩啦……如果她都能冻着,大秦就该穷死了。
就这么着,她还不愿意出门。
烤红薯煨着,暖气烧着,一群人伺候着……她真的不想出门——大下午的,她一般都是不怎么出门的,如今都成了习惯了。再说,太孙回宫,总得去和皇爷唠半天吧?他爹也得先见见吧?然后才轮到他娘的不是?又再说了,人娘俩没点体己话说了?作为最后才轮到见他,而且还得看他心情的妻子,她着什么急呀?
她连连冲着急急忙忙要给她打扮的王嬷嬷摆手,又吧自己的理论变了变样子说出来:“……等皇爷召人说完了,太子爷也放人了,大哥还得去和娘说话呢。万一有什么不太方便的……还是就等着大哥来找我罢,何必巴巴地凑上去。”
王嬷嬷听了,也觉得有理,但是:“那您也该梳妆得可人一点儿,等殿下来呢?”
李良钰羞涩道:“……我懒得。”想了想,又实话实说,“再说,大哥还不一定过来我这边呢?那边几个新人,还有他的小杨梅……”
姓杨的小青梅,李良钰管她叫小杨梅。
王嬷嬷:…………
她恨铁不成钢地咬着牙,把李良钰硬拉去梳妆台前。因她们五个嬷嬷地位不同,算是李良钰的半个师傅,就很有些体面和说话的资格,这就有些训诫地劝告李良钰道:“好我的娘娘哩,如今可比往常不同了……”她打开一盒粉在手背上试了试,一边有些暗恨地说,“您是主母,是该有容人之量的。可前提是这妾室她也得守规矩啊!您没看那位,却是怎么怎么的呢……娘娘啊,我和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咱女人家什么都是虚的,都没儿子可靠!怎么有儿子?您得有宠啊!咱不说怎么一枝独秀,不能叫殿下忘了您呀!前些日子刚大婚,几个月的时间,没那些小蹄子打搅,您和殿下举案齐眉,这就好极!万不可把这咱们的优势给抛了……”
李良钰耐心地听她絮叨完了,觉得——嗯,话糙理不糙!
她想了想,亲自挑了件衣服,又问:“前些日子嬷嬷带人调出来的那个果香的香水儿呢?拿来罢。”
太孙果然被祖父和父亲拉着说了半天的话,太子妃又把他拉着嘘寒问暖了半天,这才放他走:“去看看你媳妇她们罢。”
她到底还是觉得儿子夫妻和睦些好,早日生个嫡子也更要紧。娘家侄女的情分和疼爱……自然比不过儿子。能帮则帮,不能太多了。
太孙出了椒房殿的殿门,抬脚往自己的后院里走。
“萱妹妹已经抬进来了?”他问钱德。
钱德低眉顺眼地回答:“是,如今昭仪主子在广阳殿正殿住着。”
广阳殿是个不太大的宫殿,但是比较新,而且采光不错,又是正殿……钰娘不算委屈了她。
唉,萱妹妹本来该是他的妻子的,他也一直这么看待她,但……
但说到底,钰娘也没错做什么呀?
罢了,他总之晚上是要去和萱妹妹圆房的。
太孙到底还是道:“走吧,去长亭殿。”
钱德低低地应是。
等太孙走进长亭殿的时候,一种熟悉感扑面而来,扫洒的小太监都是熟悉的样子,那孩子笑起来甜甜的,两个小酒窝极讨喜,声音也又清又亮。看着他,那小酒窝又露出来了:“太孙殿下回来了!请殿下安!”
然后就有小丫头打起了帘子,小丫头也是太孙眼熟的,似是太孙妃身边的谷雨么冬至,还是什么立夏……她居然给丫头取节气的名字,也是挺奇特的。
太孙迈步进屋子里,一阵温暖的甜香扑面而来,还有些什么诱人的香味,太孙妃笑意盈盈地正迎上前来:“大哥回来了。”
太孙忽然就觉得,啊,真是该来长宁殿的。
“回来了。”他笑着说,真心诚意的,“还是家里好啊。”
李良钰熟练轻巧地给他解了披风,笑道:“带了一身的寒气来瞧我呢?坐下歇着吧,我煮了杏仁茶,你喝不喝?”
李良钰穿了一身齐腰的交领儒裙,浅粉色的外罩,里头是月色的内衬,看上去小姑娘似的甜美可人。她刚才凑近了的时候,太孙闻到她身上似有淡淡的果香袭来,甜蜜但不腻人,很是舒服。
几个月不见了,太孙妃的甜美滋味他又是尝过的,心里不免有些悸动。
他在榻上的小桌旁坐下,却看到桌上除了一个小壶,还有一个罐子似的东西。
“这是什么?”太孙问。
李良钰把他的外套递给冬至拿着,走到另一边坐下,一边执了壶倒了一碗杏仁茶,一边说:“我烤红薯吃呢……大哥吃过吗?又甜又香,可好吃啦!就是有点不雅,不敢光明正大的吃。”她笑眯眯地把茶碗推过去,狡黠地说,“一会儿就熟了,咱两个悄悄地吃了,谁都不说,好不好?”
太孙叫她娇憨动人的情态看得心里发痒:“好,不说。”
李良钰又叫他喝茶:“……祛祛寒气罢。一路上也没跟着,可不知大哥吃睡得好不好,叫人操心得很……”
太孙心里熨贴,把微甜的热乎乎的杏仁茶喝了,出了点汗,真觉得浑身舒服。
路上偶尔想起过太孙妃的,但太孙么,并无什么特别思念的感觉。到这会儿,他才觉得,这身边有妻子在,还是很不一样的。太孙本想着坐一坐,给妻子足够的体面了,就去找萱妹的,他们自小长大,情分自然深厚些。
可这会儿,他又觉得,在长宁殿用了晚膳再走也并无妨。
李良钰注意到他出了汗了:“拿手巾给你擦擦汗?”
太孙点点头。
看样子却是不愿意让别人伺候。
李良钰没什么不情愿伺候他的。她现在的身份的头一项任务,就是服侍夫君。在没能力违抗这个时代的规矩时,还不如顺应着它,活的舒服体面一点——李良钰的想法一直如此。而且老天爷保佑,她从呱呱坠地的那一日起,在这个时代都处于一个比较高的地位。
而太孙呢?他是一出生起就站在权利顶峰的、被娇生惯养大的,某些毛病是真的根深蒂固。
李良钰解了自己腰间的汗巾,走到他身边站着给他擦擦汗,又把他领口松开给他擦擦脖子,手却被人家握住了。
得嘞,李良钰也不矫情,顺势就挨着太孙坐下了,身子紧紧靠着。她多大胆自觉呀,手就伸到太孙的臂弯里了,头往太孙的肩膀上一靠,还笑盈盈地问:“大哥想我了吧?”
太孙:…………
总觉得哪里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对?
他顿了顿,还没回答,李良钰又说:“但钰娘可想大哥了。”
封建礼教下成长起来的太孙居然有点脸上发烫。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笑着问:“哦?是么?我们钰娘有多想大哥呢?”
李良钰道:“日夜都想啊。想您想的日夜难以安寝,茶饭不思……您看钰娘瘦了没有?”
太孙笑斥:“哪儿瘦了!我摸着还很贴了些秋膘呢!”
他的手搂在李良钰的腰上。
这人!怎么说话呢?要真是她男朋友,抽不死你丫的!
李良钰面上只做出娇嗔的样子,恼道:“既这样,想必委屈殿下抱着我这水桶腰了,您还是快把手拿开罢!”
这厢也不甜蜜蜜地说情话了,也不靠着人了,还叫上“殿下”了。太孙瞧着她恼了,忙哄道:“好好好,是大哥要打嘴呢,好不好?胖些有什么关系,我就爱丰满些的,钰娘怎么都美呢,嗯?”
李良钰想了想,还是不理他。
太孙又道:“再说,我刚才只是玩笑话么,其实钰娘一点也没胖……”
她终于转过脸来,露出了些笑模样。又道:“再这么着,我可再不理你……”
两人又笑闹了几句,再略微亲热了一番,又一起去剥红薯吃。你一口我一口的,也挺甜蜜的。然后才到了晚膳的时辰。
李良钰特意叫了不少太孙爱吃的菜。他一大小伙子么,就爱些口味重些的,酱呀辣呀的,再就是爱吃肉;李良钰还发觉他对甜的也还可以。一顿饭吃得太孙极其舒心,开口夸道:“钰娘将我的口味记住了?”
李良钰抿嘴笑。
太孙看着心里就有被重视的熨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