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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貌合神离相谋算 ...

  •   秦暮海观察入微,方才在池塘边,他险些掉下去的时候,罗稷显然是有一瞬间的紧张。

      这些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关切难以遮掩。

      那么对方的确是岑峪,却故意不来相认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秦暮海打开储物袋,拿出几个从乌龙玉林带出来的瓶瓶罐罐,挨个打量过去,选中一支棕色细口瓶。

      此药服下后会高热不退,症状比较接近于害了风寒,正适合他此刻的状况。

      秦暮海从瓶中倒出三颗红色丹药,稍稍犹豫,又补了一颗。

      随后抬起掌心,干脆利落地一把吞入腹中。

      既然要做戏,那自然是越真实越好,让他能有足够的时间打探对方的心思。

      若对方真是岑峪,见他生了病,绝不会无动于衷。

      于是当晚罗稷便发现,自己身边这个侍从弟子站在墙角处摇摇欲坠,像萧瑟秋风里的枯叶被吹得左摇右摆。

      他抬眼瞥了几次,终于忍不住问:“你哪里不舒服吗?”

      装病这种事,自己说出来就没意义了。

      秦暮海轻声道:“劳罗公子挂心,弟子无碍。”

      这药效的确不错,很快他就扶着墙站不稳了,秦暮海断定对方即便不是岑峪,也并非铁石心肠之人,才敢这么胡来。

      果然罗稷又忍着坐了半柱香时间,终于倏地起身,径直朝他走了过来。

      秦暮海努力想要站直,但药效上来,脑袋昏昏沉沉的,双腿不由自主地发软,只得艰难地维持着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罗稷在他额上探了一下,双眉登时皱起:“怎么这么烫?”

      这时罗稷的脸已近在咫尺,秦暮海抓住时机,轻轻唤了一声:“阿峪。”

      秦暮海早已打好了如意算盘,他没有喊岑峪全名,但若是岑峪本人,那便一听就知道是在唤谁,即便对方不是,日后也好解释,对方只当他重病发热之下喃喃梦呓,并不会放在心上。

      罗稷的身子略微一僵,神色难辨地看向他。

      秦暮海迎上他的视线,心中莫名有些紧张,像是等待放榜的学子,这会究竟是“名落孙山”,还是“金榜题名”,全看对方的反应。

      但罗稷始终没有应声,只是伸出手想要来扶他。

      秦暮海心中一叹,知道对方是不打算回应了,于是侧过身躲过了那只手。

      既然没证实对方定是岑峪,那后面的戏码也不需要演了,他还没有跟岑峪之外的人做些亲密接触的打算。

      秦暮海道:“弟子害了风寒,还请罗公子准许我下去歇息。”

      罗稷良久不语,半晌后点了点头:“行,你好好休息吧。”

      秦暮海刚才还东倒西歪的,这会突然腿脚灵便了起来,没等罗稷反应,就闪出了房门。

      秦暮海大步流星地走出几步,这会身子又开始打晃。

      反正也没必要了,他干脆摸出腰间的解药丢进嘴里嚼碎吞下。

      距离药效发挥还有一段时间。

      秦暮海却已经撑不住了,他扶着走廊的栏杆,背靠墙壁滑坐在地上,合上眼睛等待高烧慢慢减退。

      也许是脑袋沉重的缘故,他忽而感到心身俱疲。

      果然还是认错了吗?

      秦暮海瞥向走廊深处,眼底闪烁着一簇渺茫期盼:也许罗稷会突然推开房门走到他面前,像过去呼唤他那样,轻轻喊一声他的名字。

      但秦暮海望了许久,久到高热消散,身上的温度一点点降下来,被晚风吹得打了个寒颤,也不见那门推开一道缝隙。

      秦暮海轻轻叹了口气,终于死心,撑着地晃晃悠悠站起来。

      算了。秦暮海心道,不过是又白白期待一回,那也没什么好失落的。

      在他走远之后,罗稷的房门才悄悄推开了。

      罗稷站在那扇门后,如夜的黑眸望向长廊尽头,神色晦暗不明。

      经过昨晚的事,秦暮海一整天都神色恹恹,就算罗稷真是岑峪,那也摆明了不想见他,他一向通情达理,还不得知趣地消失在对方的视野里,少给人家添堵。

      秦暮海借口生病缩在弟子屋里。

      玄铃派的男弟子说得好听是弟子,其实和侍从无异,甚至还得满足一下主子的另类需求。

      这样卑微到谁都能来踩一脚的身份,住所自然不会好了。

      这草屋四面通风,连年漏雨,尽管秦暮海已经打扫过了,依旧泛着一股潮湿发霉的味。

      秦大少爷裹着张棉被缩在床上,感觉三尺锋的地牢都比这舒服。但他实在连根手指都不愿动弹,哪怕风雨刮到了脑袋上,只怕也懒得挪窝。

      秦暮海后悔了,觉得自己一开始就不该接这件事。

      越想越气,越想越悔。他干脆从储物袋里取出传音竹筒,联系宋长老。

      稍作寒暄,秦暮海便抛出接下来的话:“这件事我怕是力不从心,还请宋长老另寻高明吧。”

      宋长老叹了口气,兴许是想勾起他的同情心,令他回心转意,突然就讲起了罗稷的身世:“唉,我们少宗主也是苦命人,在外漂泊了十多年,前阵子才认祖归宗,又摊上这事。”

      秦暮海微愣,在外漂泊了十多年?

      他连忙追问:“那罗公子是什么时候回西山派的?”

      宋长老道:“四年前,少宗主突然手持信物来到宗中,看到他那张与前宗主肖似的脸庞,我便知道是真的。”

      四年前?那不正是岑峪失踪的那年,若说是只是巧合,未免也太凑巧了。

      秦暮海沉思不语。

      这时,他那扇形同虚设的木门居然被人敲了两下,秦暮海连忙把传音切断,藏好了竹筒,道:“请进。”

      看到推门而入的身影,秦暮海很想立刻便送客,但考虑对方是这个门派的宗主,只得维持着礼貌态度,恭谨道:“弟子拜见宗主。”

      程嫣儿一身水蓝衣裙,笑眼弯弯地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五六个弟子:“无须多礼,听闻你病了,我来看看你。”

      秦暮海一怔,这消息得来的好快。

      况且自己一个外门弟子,死了活了都不见得会有人关心,她一派之主犯得着亲自来探病吗?

      还是说……她是来打探情况的?

      秦暮海道:“劳宗主挂心了,弟子已经无碍了。”

      程嫣儿朝他瞧了一眼,故作同情道:“你看看罗稷也真是的,你是他手下的人,生了病这样不管不问,把你一个人丢在这,我看了都心疼。”

      秦暮海忽然脑子清明了,他本来是个镇定自若的人,如今碰上岑峪的事,居然开始感情用事起来了。

      这一刻,他霎时想通了事情原委,没有过多停顿,立刻摆出苦涩神情,垂下头道:“公子他事务繁忙,顾不上我们这些下等人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能有什么事务啊,”程嫣儿状似体贴地道,“你别难过,改天我说说他去,这么冷落手下弟子,实在不像话。”

      秦暮海做出感谢她“大度”的神情:“多谢宗主,罗公子对您一片痴心,自然不会把我们这些身份低微之人放在眼里。”

      程嫣儿听了这话,笑逐颜开,竟然不顾身份尊卑,拉过秦暮海轻轻拍了拍他手背:“哎呀,这些妄自菲薄的话可要少说,什么卑不卑微的,你待他这份心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程嫣儿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案,也不打算在这烂泥破屋里多待了,说了句:“你好生歇息。”便提着衣裙,飘飘而去了。

      秦暮海心道,昨天上午程嫣儿才拿自己试探过罗稷,晚上自己便害了病在他面前晃悠,看起来倒像是和程嫣儿沆瀣一气,故意打探他的心思。

      罗稷对自己冷淡,便是对程嫣儿表明真心。

      但这份心到底有多真呢?

      秦暮海仔细回想,罗稷面对程嫣儿的亲密举动,总是有些似有若无的迟疑,也从未有过半分主动,一直是程嫣儿出招,他被迫接招。

      程嫣儿或许以为这是他性情使然,是知礼的正人君子,可若真心喜欢,又如何克制得住。

      秦暮海豁然开朗,通体泰然,也不觉得疲乏困倦了。

      既然这里面还有隐情,那便不能简单地否定罗稷是岑峪的可能性。

      或许他并非不愿相认,而是另有谋划,而自己一无所知地闯入了他的计策中。

      就像当年自己在调查三尺锋时,岑峪的突然出现一样。

      那些逐他离开的话都是出于无奈。

      自己在这里自顾自地失落,着实没有必要。

      程嫣儿想利用罗稷夺取西山派,罗稷也想借程嫣儿达成某种目的。

      两人貌合神离,各自心怀鬼胎。

      隔日,秦暮海若无其事地回到了罗稷身边。

      罗稷没说话,从头到尾把他打量了数遍,确认他连一根头发丝都没少,才放心地收回视线。

      从这天起,连续几日不得安宁。

      程嫣儿好似发现了新奇玩具的孩童,热衷于惹罗稷发怒,吃饭的时候,又拿秦暮海来打趣,命秦暮海去夹菜喂他。

      罗稷没说话,一拍筷子站起身,那竹筷被硬生生拍进了石桌里,陷在其内。

      程嫣儿乐不可支,仿佛看了一出好戏。

      如果宋长老在这一定会被惊得目瞪口呆,他口中从不发火的少宗主,竟一连两天大发雷霆。

      秦暮海已经习以为常。

      这样下去,估计还得有第三、第四次……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相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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