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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祸福相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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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红提掌覆于胸口处猛咳两声,着实被气的不轻,加之偶感风寒,偏还被日本人纠缠,头疼的紧。
但思及副官佛爷在场便暂时强压怒气,待到呼吸平缓,道:“张副官不与劣徒计较,红某谢过。陈皮,你出去罢。”
陈皮嘴唇稍有蠕动,一抬眼见到二月红波澜无惊的眸子,顿生无味之感,愈觉自己可笑,轻哼一声便破门而出。
二月红啜了口茶水不作理会,张副官真切听门砰的一声响,脸露忧色,竟忘了先向佛爷请示,转身便想追出去,却听二爷道:“副官不必担忧,他本事可大着,由他去!”
张副官思及午间之时,暗自摇头称怪,怎的这小子伤过我,我却去担心他。
陈皮奔将出去后,不断埋怨着师父,小时他便会学着以前乡下野人家,咒骂欺辱他、冤枉他的人,一口一个他妈的,一人送好几个呸!而今对二月红却是一个也说不出来,只会不断踢着石子暗诽道:师父,我可是担心你……不识好人心。
他一路游游荡荡懒懒散散地回了红府,府门口站着的正是他平日里一并玩蛐蛐的人,有些交情。刚一跨入了门,便得他提醒道:“陈皮你搞莫子啦,二爷刚踏回得来就找你嘞。就在大厅,可等滴夯久嘞。”
陈皮一怔,师父竟比他回来还早,他还以为师父应该会与那两只大乌龟一起,早把自己抛开了。
看来,看来师父定还是关心我的啊……
陈皮如是想着,立即快步向大厅而去。
他一脚踏入,脸上挂着的是一抹无邪笑容。
二月红蹙起眉头,喝道:“跪下!”
听得这一斥,陈皮再笑不起来,方才只顾师父,现在仔细想来,师父已回了红府,下人们的事情必然也知道了,再带上外头的事,看来一顿罚定免不了了……当即弯膝跪了。
二月红的确已知,此事于下人之间已传得热闹。
陈皮,他的好徒弟,打伤府里的人后还继续到外头惹事,惹了一身祸回来竟还嘻笑着脸。
二月红见他跪的端正,平消几分怒火,依然沉声斥道:“陈皮!亏我还道你两月以来安分守己,已无戾气,没曾想你竟还杀幼童稚子,心肠之狠如何是我二月红的徒弟!”
陈皮俯首轻哼,猜道是那老妈子胡编乱造,说是自己近来所做,实则是遇到二月红之前的事,可师父却不信自己,不由得一阵委屈,而他化作愤,僵持着局面。
二月红见状,知道陈皮不服管教,怒极反笑:“好,好,陈皮,你不愿认错便这么跪着。”说罢坐椅上观起书来。
其时已是申时,自陈皮折腾出这些事情来已过了近四个时辰,这一段时间奔波还无吃食,早晨时因奇怪师父言行也并未沾多少米粒,现又及晚饭时刻,陈皮只觉饿极,加之膝盖酸痛,便是再大上陈皮的人恐怕也会立即求饶,也就他身格好极,虽只十岁出头也偏再跪上了几刻才低声微颤着声开口道:“师父……徒儿知错了……”
二月红合起书来,走到陈皮面前瞧不出心情地道:“你倒是说说错在哪儿了?”
“徒儿不该跑出府,不该打伤了人……”
若不是二月红正站他跟前,这细微的声音都不知是给谁听的了。后边越说越小声,幸是二月红耳目清朗又离不过一寸,才听得清楚明白。
“今后不可再与府里人动手了,明白了吗?”
二月红本该与他说,那老管家与老妈子都是服侍过他父辈的人,也算是长辈,因此不可轻易冒犯。但转念即想,陈皮自小孤苦,不懂这些,多说无益,也便不说。
可二月红这不说明白了,陈皮心里便只有一个想法——师父将那些人看的比自己还重。
陈皮捏着拳胡思乱想了三秒才重重点头。
二月红得他应下,面上已瞧不出怒气,佯作无意地将目光移向陈皮,见他皓齿紧闭,双腿轻颤,轻叹一声后道:“陈皮,你起来罢。”
陈皮一喜,蹬直起腿便欲站起,忽的筋处一阵痛,骤然曲回,半跪于地,抬手往那地方揉了揉,呲牙咧嘴,可一派难受模样盯向二月红。
二月红暗暗好笑:陈皮这十岁的年龄果然还是脱不了稚嫩,前几个时辰打遍人还死犟,现在又似自家小孩被罚后,委屈极了,用着眼神抱怨。
他走近陈皮打横抱起,准备就这样出房去,陈皮尚不习惯有人这般接触,不由得在二月红臂上轻轻挪动着,但思绪飘回两月之前,曾于他怀中获得一丝恬静安然,不禁贪恋上那温情,侧个身子便环住了二月红。
那一整晚,二月红都陪着他,陈皮将一切事情解释与师父,只说一切都是误会,而他也是被误会,故而那会儿不愿多讲话来。
实际上啊…可还有那些喊二月红“师父”的那些小生的责任。他可不想同别人分享,师父只能是他一个的。
那一出闹过后,下人与陈皮的关系好是好了大半,始终却也就是装样子。二月红告诉陈皮那时候他闯进的地方是梨园,是二月红的唱戏的地儿。
他也询问陈皮愿不愿意学习唱戏,陈皮当然一口应下来。进了梨园后,里边原先的小生们可惨些了,他一听着了他们喊二月红作“师父”就打他们一次,却又把握好分寸,还逼他们不能告诉师父。
几个月的时间一过,也不知是不是被欺负的惨了,胆大的带领起来告状给了二爷,跪的陈皮最后直抱师父大腿认错。
这顿罚一过,陈皮装膝盖痛,直直在红府里偷了近一个月的懒,二月红也知他性情多变,知道他定是觉得这些枯燥乏味,不想练了,便没多追问。
转眼即是三年光阴,如今的陈皮喜着一身黑装。
二月红总一副嫌弃模样拽他过来身边,说他穿着怎样古怪之类的,陈皮挠挠后脑儿,嘿嘿傻笑两声,平日里也不作理会。
今日的红府可谓是热闹之极,绿的红的黑的都聚集在一处,只是那黑的却甚不开心的模样,倚在门口不愿搭理任何人。
陈皮只觉得他们是不速之客,管他们有什么大事呢。
张启山与二月红说了些事后,似乎有更为隐秘之事,便吩咐副官与一众暂且先行退下,副官一颔首便和老管家一并下去了。
行至门口,转头而视,却见陈皮一动不动,根本无意离开,张日山瞥眼过去,示意他莫要打扰佛爷与二爷。
陈皮漠视一眼,冷冷道:“要滚你滚!”
随后立即奔进房内抱住了二月红,二月红微微一笑,无奈一瞥了身旁的张启山,揉揉陈皮乱糟糟的头发道:“先出去罢,事谈完了为师就去找你。”
张副官一见此景,不禁带起羡慕之情。他为军人,只懂服从长官一切命令,可其实,他也想与朝夕相处正如兄长般的张启山这般亲密。
陈皮听后不满地松开,撞开副官就跑开了。待到张副官也走后,张启山对二月红讲明了此番来意。
原来张启山发觉日本人近日盯上长沙,并且准备充足,有行闪电战之前兆。
而他现在是初登长沙布防官之高位,即便他是早有预料而有所防备却依旧是深知此战是必败之战。
他羽翼甚薄,身边众将唯独副官是心腹,其余皆为前任布防官的旧部,是半汉奸的性质,实在无将可用。
好在那日本大佐早闻九门大名,想会一会这传说中神通广大的佛爷,便定下战约,明日决战。若佛爷胜,则获一月准备之期,若大佐胜,需佛爷退出九门,换他来做这九门之首。
二月红听及此处,怒拍桌面,蹙眉不展,愤懑道:“日本人实在可恶之极!”
“佛爷,日本人奸佞狡诈,即便你胜,也未必会遵诺言。更何况,他们占上风,恐怕会将你赶尽杀绝啊。”
张启山一抿唇,继续道:“二爷,张某若于战时遭遇不测,还请你照顾好敬之。”道完后即是深深的一口气叹出。
二人默然无言,此事确实棘手……
正当两人仍思考对策之时,老管家颤颤巍巍赶来,弓腰禀二月红道:“二爷,二爷不好了,那陈皮,他…他和副官打起来了啊咳咳咳,我…我实在拦他不住啊。”
二月红一听,登时坐不住,蹭的站起,赶忙叫老管家带过去。
他们到时,两人正打的不可开交,陈皮与副官显然约好赤手空拳地搏斗,匕首枪支等武器皆搁置一旁。
两人拳脚之间你来我往,毫不相让,这一招招出的都是十二分的力道。然而陈皮向来是练功随意,但那张副官却训练有素,不消多时,陈皮便渐渐落了下风。
陈皮又岂是甘心失败之人,假装做前进之势却忽的一个侧翻躲过副官的飞踢,随即旋身一拳砸那张副官脸上,副官赶忙双臂格挡,却也抵不住这骤然砸来的力道,败退两步。
二月红和张启山也观了这一幕。一个暗想徒弟虽武功不及他人,总也还算聪明;另一个则觉随身副官被那陈皮耍了一通,暗生嫌隙。
他从没将陈皮当过是二爷之徒,在他所想,二爷的身旁,有他即可。至于陈皮,棋子一颗,尚有用处。
“师父!” 陈皮打了个胜,得意的连匕首都没取回,一下子扑进二月红怀里。副官则黯然的很,退回到张启山身后便默不作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