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锦》微微安影

20、第二十章 罗绮不过旧时歌（2）

　　我回南京那天下起了雨，冬天的雨凉嗖嗖洒了过来，扑在脸上。清苒帮我拖着行李箱进门，一件件数落他们公司加班制度残酷。
　　“正月初八不到就上班，你说怎么叫人活，再怎么样我也是一个社会新手，兢兢业业，身体力行的。这种上班族的日子太不是人过的了！”清苒一开始就絮絮叨叨，没玩没了，“哪像你，小编辑，文化工作者，轻松啊。”
　　我忙着整理着衣服，把带来的咸货放进冰箱，乳白色的门把上，清苒不知什么时候贴上了一张我和她照大头贴，应该是几个月前逛夫子庙，心血来潮的时候照的。我说那是二十出头年龄的女孩子干的事情，她不乐意，眼睛一横：“咱们很蹉跎吗？”，拿她没辙，只能妥协。她笑得很夸张，嘴咧得很大，露出整齐好看的牙齿。
　　我说：“再怎么样你都工作两三年了，还新手呢。”
　　她也没理我，一个劲儿说个不停，突然她脸色沉静下来：“对了，可嘉那件事情已经解决了，你知道吗？好像是原告撤诉。”
　　我点头，这是迟早的事情，意料之中罢了，只是我一直没有当面感谢陆伟恒，内心很有愧疚。
　　我在厨房里烧了一壶水，蒸汽“扑嗒扑嗒”响个不停，“噌噌”往上冒，在窗玻璃上晕出好大一圈白。“清苒，告诉你件事儿。”清苒凑过来，斜倚门把站着。我把金玄真找我的事情和说的话全部告诉了清苒，说的时候好像特别平静，波澜不惊。
　　清苒稍微皱着眉角，末了，她幽幽地把着沙发躺下，眼神有点心疼：“谨妍，你还真是大善人，干嘛非要做成这样。”

　　《春风》那边来电话，说下一期期刊就要出了，估计上班的日子离得不远。主编想把“人物”这一栏交给我管。应该是看到上次写陆伟恒时候的反响不错，我心里一阵窃喜，没想到上班一年不到，收获还是不小。其实当初上学时，清苒就看好我能当一名文字工作着，“沉静安稳的工作适合你”，她当时说的时候一副高瞻远瞩的样子，现在想想，这些年来，我几乎一无例外地按着这样的轨道前进，上大学，考研，工作，像事先布下的阵局，只要你在命运的指引下走就可以了。
　　顾翳风来南京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清苒不在家，依旧加班，她最近特别忙，我曾经听说翻译的工作清闲时候还是很多的，清苒似乎总是例外。
　　问他有没有告诉清苒。
　　“过些时候再说吧。”顿了顿，“其实我想调到南京来工作，我们总部有分公司在南京，可以安排流动人员，我已经申请了。”
　　我不敢应答什么，只是说：“比起在分公司，还是总部好些。”
　　“你不知道，上海这个城市不适合生活和奋斗，它应该是小有成就的人才能进入的领域。”
　　我接道：“你不是已经小有成就？”
　　他嘴角微扬，向后挪了挪身子，风度斐然：“可是我想过安静一点的日子，不要这么风急火燎的。”说这话时，翳风的眼睛特别亮。
　　“岁末特刊办的不错，下一期《春风》什么时候出？”
　　“就在月底，应该。”
　　“嗳，你还是写人物吗？”
　　我诺了一声：“你不用每一期都买的，我记得你以前说不喜欢看杂志。”
　　“我也有我可以坚持的东西，不是吗？像你一样。”
　　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清苒把聚餐地点定在了“圣德”，一家价格适中的饭店，在新街口附近，以前和清苒逛街的时候路过，装潢得很敞亮，双层扶手楼梯，吊灯罩一层乳黄色，墙上悬着仿制的莫奈《日出》和《睡莲》。
　　我让清苒先去，自己去的晚了点。林可嘉和龚宇凡坐在一起，我到的时候宇凡在玩手机，见了我，看了许久，嘴唇动了一下，该是想喊我的名字,继续低头。我对他的面容居然产生了点陌生的感觉，只是那种轮廓还是依旧阳光俊秀，不过眼神里竟然含射着伤感，那不应该是龚宇凡的。
　　可嘉朝我笑，她穿的很漂亮，紫罗兰高领毛衣，黑色短腰外套挂在椅背上，脖颈修长白皙，脸瘦了一点，小巧精致，头发长了不少，烫了卷发，披在肩头。
　　让我奇怪的是陆伟恒居然来了，我不知道清苒什么时候知道他的联系方式，不过她的门路一向很广，我没多问。陆伟恒微笑着看我，我们也很久没有见面了。顾翳风和宋泽熙也来了，坐在宇凡旁边，我觉得这样的组合有点怪异。
　　席间觥筹交错，大家你来我往聊天，宇凡很少说话，我心底一阵逼仄的阴郁。
　　清苒站起来倒了一杯酒，递到陆伟恒面前，把我杯里的酒斟满：“陆总，我和谨妍敬你一杯，谢谢你帮忙。”末了，她看了我一眼，示意我站起来。
　　我有点愕然，她知道我不好意思单独向陆伟恒道谢，我亦敬了他一杯。陆伟恒成熟地一笑。
　　倒是可嘉他们有点尴尬，不明所以的样子，但是应该很快窥探出了端倪，她站起来：“我们都是好多年的朋友了，不管怎么样，陆总帮了忙，我也应该敬你一杯。”宇凡依然安静地吃菜，没有看我们。
　　“既然大家都在这里，有件事情向大家说一下，”可嘉低头看了一眼龚宇凡，“我和宇凡估计在不久打算订婚了。”她说的云淡风轻，没有波澜。
　　坐下气氛黯然，一阵沉默，我知道，每个人的心里都暗藏着想法。
　　可嘉的无名指上，一颗银色的戒指闪闪发光。我内心一冷，瞥了一眼龚宇凡的左手，同样的光芒。陆伟恒和顾翳风尴尬地看了我一眼，龚宇凡依旧没有抬头。
　　我一把横起眼前的酒，“哗哗”倒了下来：“大家这是怎么了，有喜事啊，祝贺你了……你们……”我撩起唇角，向清苒笑，不知道自己怎么有力气站起来，只是胃里翻江倒海，像是火烧一样。我死死盯着龚宇凡，“宇凡，你怎么不吱一声，坐在那里像什么样。”声音好像特别难听。
　　龚宇凡抬起头，眉眼覆霜，眼神里满是忧伤怜惜，还有深深的抱歉，依恋，不舍，一切复杂的神色都裹挟在其中，几乎是铺天盖面地朝我涌过来。
　　那一瞬间，我的心忽然纠结得死死疼痛起来，几乎控制不住要放声哭。如果你能够坦然的接受这一切，或者像可嘉一样云淡风轻，或许我的心情还不至于这么复杂，可是现在，你又用这样莫名其妙的眼神看我，究竟是什么意思？
　　可嘉显然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坦然的接受，我没有多少力气，只是感觉，清苒在桌下紧紧抓住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