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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雪上空留马行处 ...

  •   却朗把斗笠摘下,露出的脸是出乎人意料的年轻。他的眼睛不是最深邃的黑,而且微微带点灰蓝色。仔细看去,像是即将要下雨的天空,阴沉沉的,有着潮湿的水汽。
      “别哭,”却朗把手放在原邪头顶,轻轻的按住女孩的发端:“如果你愿意,你可以为你父亲报仇。”
      雪花落在却朗长长的睫毛上,染上了浅浅的银白。
      “我用什么替他报仇?”原邪抬起泪眼婆娑的双瞳,看着却朗蓝灰色的眼睛:“你告诉我,我究竟可以用什么替他报仇?”
      “用你的手。”却朗把身子低下,面对面看着孩子流着泪的脸,忽然的微笑道:“我给你看一看,我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他的话刚说完,就单手握住原邪的一只手。那黑色的衣袖随着动作扬起,白色的雪花纷纷扬扬的洒落在大地之上。原邪只看见却朗把手举高,伸出指尖触摸到落下的一片雪:“原邪,看清楚了,我是怎么做到的。”
      却朗的手接到快要因温度融化的雪花,他的一截胳膊露出,雪花在触碰到他的掌心时,突然间化作有着锋利边缘的冰刀!
      刀锋冷峻,如同不存在于世间一般。
      “这是!!”原邪一把攥住却朗的衣袖,失声道:“你是天选之人?”
      “是,你也可以这么说。”却朗收回了手,随便的把冰刀一抛:“若是你想,在你跟着我的时候,我可以教你一切的法术。”
      男人的黑衣在风中颤动,斗笠的白纱飞扬,原邪穿的破破烂烂的,身材瘦小,却朗见状,把身上的黑衣解了一层覆在原邪身上,弯下腰背起女孩来。
      “跟我走吧,”却朗感觉到女孩冰凉的手圈在自己的脖子上:“别害怕,我会照顾好你的。”
      原邪只感到胸口男人温热有力的背部起伏。她把头埋在却朗的衣领处,在却朗背起她时她并没有说话,也没有反抗。只是,在两人不引人注意的走出永和巷时,她忽然问却朗:“你是我父亲的什么人?”
      “不是什么人,”却朗道:“我只能告诉你,你父亲不像你想象中那么简单,我的身份,也不是现在的你能知道的。”
      在永和巷口能看到远处的灯光,一盏一盏的零星分布在黑暗中。却朗朝暗夜处打了个呼哨,不知何时一匹马从阴影处走出。
      马蹄哒哒,却朗把原邪放在马上,对她说:“这是我的马,叫黑驹。”
      黑驹打了个响鼻,亲密的蹭了蹭却朗的手。
      却朗笑了笑,没有再说着什么,只是也跨上马匹,驾了一声后,向着北方驶去。
      原邪在他胸前坐定,风声呼呼作响,天地广阔,山川像泼墨留下的一笔写意,潦草快意。那黑驹行如闪电,越过千里河山,在大雪深处落下深深的马蹄印。
      大雪不停。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天选之人,万里挑一。
      这些人精通法术,游走于市井与深宫之中。他们有时会受人所托,替人拿钱办事。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姓名和容貌,在做法时,常以白纱覆面,不爱开口说话。
      世人都把他们一类当做神仙。天选之人,可呼风化雨,动摇天地。
      他们在人群中隐去身份,没有人能认出他们的模样。
      “不是这样的,”却朗听了原邪的回答,摇头道:“你大约是从市井里听来的有些传说意味的概括,实际上,我们天选之人,并不像世人口中那样无所不能,我们的确可以改变天意,但也会受到天谴。”
      原邪坐在马背上,看着拉着马缰绳往前走的却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要替父亲报仇,杀掉皇帝,是不是也是会受到天谴?”
      雪地太深,黑驹容不下两个人共同在马背上。却朗下马牵着黑驹,留着原邪一人在马上。却朗的鞋袜已经湿透,他却好像没有感觉到似的,回过头对原邪说:“不会的,你父亲没有做错什么,皇帝就把他株连九族,这是天道所不容的,更何况,”说到这儿,却朗低低的冷笑一声,沉声道:“更何况,他的皇位,也不该是他的。”
      “你的意思是………” 原邪不敢再往下想去:“皇上他………”
      “我什么都没说。”
      却朗扭过头,没有认同原邪的话。他瞥了一眼女孩的眼睛:“这种事,永远不要对其他人说起。”
      原邪沉默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
      黑驹的足迹和却朗的混合在一起,原邪披着却朗从包裹里拿出的狐裘,一张小脸埋在雪白的皮毛里。两人沉默的往北行驶,没有再说些什么。寒冷的大雪之日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他们走的不快,但还是远远的把原邪生活了四年的昌北抛在了身后。
      走了有将近两个多月,他们才从昌北到达了会员。
      会员远比昌北繁华,在从城门进入会员时,原邪觉得有些陌生。这已经不是她所熟悉的家乡。却朗牵着黑驹走在前面,原邪扯住却朗的衣襟,声音嘶哑的问他:“我父亲的坟墓,在什么地方?”
      “不在这里。”却朗没有回头:“有人收去你家人的骨灰,你要想去看他们,必须要经过守墓人的同意。”
      “凭什么!”原邪吼道:“我凭什么不能去看我父亲?”
      “凭他的身份,一般人都不能轻易接近。”却朗停下脚步,叹了口气的回头去看原邪:“原邪,你不会真的认为,你父亲,是个普通人吧。”
      “他…………他难道……不是么?”
      “他是不是,你自己还不清楚么?”
      却朗的眼睛里含着深深的怜悯:“如果你不是他的女儿,如果你不是天生的双色瞳,你认为,我会来找你么?隐藏了这么久,不就是不想我知道你眼睛里的秘密么?”
      会员的街道人来人往,叫卖声熙熙攘攘,争吵不断。明明雪还未化,冬季还未过去,但这里已经热闹的如同春天一般。离过年仅仅只有一个多月了,来往的人都忙着为过节做准备,没有人注意到,街道旁骑在马背上的女孩,浑身颤抖着看着拉着马缰绳的男子。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原邪畏惧的往马匹背后靠了靠,不可置信的望着却朗。却朗安抚她说:“不要害怕,你父亲,早已讲一切都告诉我了。”
      “…………………”
      “我本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的。”
      孩子那双眼睛不再是深黑色,在冬天惨淡的阳光下,却朗看见她的眼睛渐渐浮现出不一样的颜色,一只眼是海水般湛蓝,一只眼却是狰狞的金黄色。
      “双色瞳啊,真是罕见。”却朗低低的笑了笑,没有说些什么。
      “从出生开始,有个算命的就说,我会让这个王朝覆灭。”
      却朗继续拉着马往会员的西北方走去,他听见马背上的原邪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他讲述一样的说:“因为这个预言,我被其他人视为不详之人,父亲没有办法,叫我隐去双瞳颜色,借还赌债之名让我去了远在千里的昌北,那里没有人知道我的底细,也不会有人对我指手画脚。我明知道他是为我好,但还是忍不住委屈。现在想来,一切,都是注定好了,让我毁灭这个王朝。”
      原邪喃喃的说完,看向自己家的方向,那里物是人非,已经不再是昔日的陈府。
      “所以,我应当来找你,你也应当来帮我。”却朗微笑着回头看着原邪:“放心,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却朗牵着马带着原邪往偏僻处越走越远。原邪看见他左拐右拐,从一个个小巷口走过,继而竟然往山上走去。
      “ 我们这是去哪儿?”原邪问却朗。
      “寂空庙。”却朗道:“我们要在那里,过上几年。”
      “你会在那里,教我法术么?”
      原邪问他,执着的看着前方那个背影。
      “当然。”却朗停下脚步,回过身子对原邪说:“到山脚下了,你自己下来走吧。”
      原邪根本没有注意到已经到了寂空庙的山脚下。马匹托着人上不去,她从马背上下来。却朗在她落下时拖了她一把,等到原邪站稳,却朗道:“我送你一个礼物。”
      山脚下是一道覆盖了白雪的青石台阶,一直从山下延伸到山上的庙宇。青石台阶在雪中只能看到一点边缘的痕迹,并不分明。台阶两旁种着桃花,现在枯萎的只剩下苍老的枝干。山上大部分种的树看起来都是桃花,只不过,不是春天,没有办法看到满山满树的粉红云雾。
      “喏,你看,”却朗微笑的从枯萎的桃树上折下一枝桃干,递给原邪:“有桃花哦。”
      他的话音刚落,原邪就看见原本自己手中光秃秃的枝干忽然长出密密麻麻的绿叶,继而,在绿叶中,出现了几朵花蕾。花蕾慢慢的长大,最后缓缓的绽开在原邪的面前!
      “控制你的气息从身体流向桃干,六行合一,让你的一念来融入天地。”
      却朗说完,问原邪道:“懂了么?”
      原邪摇了摇头:“我不懂,我还没有能控制气息的能力。”
      “是我太操之过急。”却朗闻言:“我忘了,你还什么都不会。”
      两人沿着青石台阶养山上走,黑驹跟在身后。雪太深,几次原邪要滑倒,都是却朗及时伸手拉住了她。却朗没有催促原邪,只是无声的跟在他身后,看着这个孩子一点一点的往山上艰难的走去。
      原邪拿着那枝桃花,抬眼看着高高的台阶。
      桃花在白雪中显得格外娇美,柔软的花瓣在寒风中微微颤动。
      却朗道:“从今天起,你要学会吃苦了。”
      “我从来都没怕过吃苦,”原邪回头看着却朗:“我在袁家逃出来后,一直乞讨,什么苦没吃过?只是,当初我以为我还有依靠,现在却发觉一切都没有了。”
      白雪粘湿了原邪的衣角。却朗没有对她话做出回答,只是道:“当初我三岁时,就没有了依靠。”
      “……………”原邪愣住了,看着却朗。
      “我今年二十二岁。”却朗牵起原邪的手,拉她往山上走去:“我父亲母亲在我三岁那年就死去了,一直以来,都是我一个人过来的。”
      原邪走的跌跌撞撞,她感觉握住自己手的那个人力气大的出奇。她问却朗:“那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你的法术,有是谁教的呢?”
      “一个师父。”却朗在前面漫不经心的有些:“他教了我两年,后来,他却想杀我。”
      “为什么!”原邪不敢相信,震惊的望着却朗的背影:“他是你师傅啊,怎么会杀你?”
      “你怎么会那么天真?”却朗听了原邪的话,停下脚步:“因为我天资聪颖,只学了两年,道法就已经比他高超许多。人是会嫉妒的,原邪,他嫉妒我的进步,以至于不惜杀了我泄恨。”
      “…………………”
      原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人一路沉默的踏着雪走着。寂空庙的轮廓渐渐能看清晰,带着雪的一角飞檐出现在原邪眼中时,已经过去了很久的时间。原邪跟在却朗身后,看着前来的主持朝却朗行了一礼,道:“却施主来了,有失远迎,望见谅。”
      却朗单手回礼:“主持客气了,按照之前说好的,我已带回那个女孩,今后,我们就要在寂空庙里叨扰一段时间了。”
      “那个女孩,是她么?”主持隔着却朗看向原邪这边:“敢问却施主,她为何名?”
      “名为原邪。”却朗答到。而后转头对原邪说:“原邪,这是庆主持,来见过吧。”
      庆主持一脸慈祥的俯下身子看着原邪的眼睛,看了一会,他扭头对却朗道:“是个好娃娃,却朗,你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雪在原邪到来会员时就已经停了,现在日光闪烁,照在雪地里刺的人睁不开眼。却朗微微笑道:“是啊,都这么多年了,也是时候了。”
      原邪不懂他们在说着什么,只是当他们说完话后,在却朗带着她往住的地方赶去时,她忽然间开口问却朗:“是不是今后,你也会杀了我。”
      她现在还记得却朗的那件事。
      “我不知道,”却朗答到:“如果你怕我杀了你,你就努力,比我强上许多,到时,我想杀你,也杀不了你了。”
      日光亮的惊人,原邪的脸是不同于以往的沉重。她没有再说话,而是点了点头,跟着却朗走进了屋房。

  • 作者有话要说:  好累(?;︵;`),觉得自己写的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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