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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一楼一夜听春雨 ...

  •   原邪来到寂空庙,已经有三年了。
      她和却朗来时还是个冬季,现在,却是已经过了两个春天,今年的桃花早已开放。
      桃花开在五月,因为山上的气温远比山下的低。所以,当山下的桃花凋谢成春泥时,一片粉红色的云雾才刚刚笼罩在山间。寂空庙外,一片桃叶缓缓的落下。
      原邪推开窗,伸手接住了桃叶。
      桃叶的尖端是微微的未绽开的红,摸起来有绒绒的感觉。原邪低头看去,凝视了一会儿,忽然把桃叶往窗外一抛,桃叶原本应该落地,可有一股气流托着它让它飞向很远的屋外。
      “不错。”身后忽然有个声音传来,朝着原邪的方向说。日光把他的影子投射在窗檐之上,惹得原邪就地一愣。
      “是你?你怎么来了?”原邪回过身看向自己的身后。却朗正负着手,微笑的看向窗外的桃花。他见原邪回头,便颔首道:“你做的不错,短短的时间,就已经学会了用气,已经是很难得的表现了。”
      原邪没有回答他的赞赏,她只是问却朗道:“你怎么来了,你不是下山去了么?”
      却朗在屋里找了个椅子坐下,颇为悠闲的面对着原邪,说:“是啊,我刚回来,你看,我给你带了些什么好玩意儿。”说完,他从宽大的衣袖中掏出几样玩意,笑着递给了原邪:“有你最喜欢的蜜饯,还有一些玩具。”
      窗外的鸟雀跃动,相互呼鸣。从桃树缝隙露出的光斑正巧照在却朗脸上,却朗伸手挡了一下,原邪接过他递来的东西。
      “没事的时候可以尝尝看。”却朗把手搁在椅子上敲了敲:“你已经会用气了,那么化物学了几层?可有不会的地方?”
       “已经到了第三层,”原邪回答道:“入微这一节,为什么要修行者看见万物的本来面貌呢?”
       “因为只有了解了一个事物的本质,才有可能利用它。”却朗把身子坐正,拿起买来的蜜饯示意原邪看清楚:“你看好,这个蜜饯,原本是桃干所做,桃干又是桃子变来的,所以………”
      他把蜜饯用右手拿住,左手在半空中画了一道圈。随着圆圈的合拢,蜜饯缓缓的变成了一个桃子的模样,活生生的出现在原邪面前!
      “心里没有物质的本质模型,怎么能化为己用?”却朗把桃子单手抛给原邪:“当你明白万物的起源时,你就可以把它化为任何你想要的东西。水,可以是雪,也可以是杀人的冰。”
       “明白了么?”却朗看着窗前的原邪一脸沉思。他们到寂空庙已经有两年了。这两年来,原邪因为很好的照顾,身子拔尖的长的飞快。她的长发垂落,没有用任何东西束起,低着的脸一半明亮一半阴影。
      桃花悠悠的落下,微风浮动着暗香。
       “你也不用太操之过急,”却朗道,他从椅子上站起,似笑非笑的看着屋外的风景:“我们要准备很长时间,才能有机会实现目标。”
      “杀了皇帝,有那么难么?”原邪攥紧了手中的桃子问道:“难道非要等待这么多年才可以么?”
        “原邪,你太天真了,”却朗暼了一眼女孩的身影:“皇帝有关于天下大势,谁能轻易动摇?一旦杀了皇帝,星位不稳,天下就要大乱,到时候,受苦的可是百姓。只有当取代星位的人出现,才有可能成功。”
      却朗正在屋里对原邪说话时,屋外的庆主持轻轻敲了敲门:“却施主,用早膳了。”
      却朗“嗯”了一声,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他对原邪说:“好了,今日就讲到这儿,吃饭吧,庆主持还在等我们呢。”
      原邪点点头,随着却朗往外走去。却朗打开门,对等候在门外的庆主持点了点头,问道:“住持,今日是否安好?”
      “一切如旧。”庆主持行了个礼:“却施主不用担心,一切有老衲在,目前是太平无事。”
      “那就好。”却朗点了点头,跟着庆主持走出了房门。原邪跟在却朗身后,只能听见两人说话的声音,却看不见背对着自己的却朗脸上的表情。
      两人走了一路,路上遇见的僧人都是熟人,时不时有过来行礼的。却朗一一回礼,原邪也回了一礼,等到了就餐的屋子时,却朗拉开椅子,随手给原邪呈了一碗粥,递给了她。
      原邪接过粥,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对却朗说:“你知道,寂空庙后有一座山么?”
      “知道,就在不远处之外。”却朗听了原邪的话,抬起头来问道:“怎么了?你想去那里?”
      “………………”原邪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我已经去过那里了。”
      却朗放下了碗,似笑非笑的盯着原邪问道:“你什么时候去的?”
      原邪的神情有些复杂,她良久没有开口,却朗也不催促原邪,只是静静的等她回答。
      “上个月,你和庆主持出门下山时,我因为好奇去了那里一趟,结果………”剩下的话原邪没有再说,而是抬起头来看了却朗一眼。
      “结果,遇上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却朗叹了口气,道:“好了,我早知道你去过那里,不用怕成那样,我又不会惩罚你。你是不是遇上一个小鸡一样的动物,老是粘着你不放?”
      “你………你知道?!”原邪不可置信的望向却朗,对方的脸上已而带着几分好笑的神情看着原邪。
      “我为什么不知道?毕竟,你遇上的那只小鸡,可是我的宠物。”
      却朗时常爱穿黑衣长袖,黑衣上用银线活灵活现的勾绣出几尾小鱼。原邪只注意过他衣袖的图案,却未曾想过那衣袖里藏着一只…………小鸡?
      “啾啾,”长着黄色绒毛的小鸡跳在却朗的手心上。却朗笑着把它递给原邪,顺口对那只胖墩墩的动物说:“喏,你的新朋友来看你了,见见吧。”
      胖成一团球的鸡仔欢快的从却朗的手心里跳出,迈着两条小细腿朝着原邪的方向奔去。
      “这是………”原邪伸手扶住小鸡撞翻的饭碗,完全没有回过神来的问却朗:“你和它…………”
      “它是我的宠物,平常没事的时候会让它去寂空庙的后山玩耍,上个月,你遇上的就是它。”却朗顺手摸了摸鸡仔的后背,看着原邪的脸:“你好像很吃惊的样子。”
      “………………………”
      原邪顺从的让鸡仔爬上自己的衣袖,在衣袖里乱撞。她想了想,对却朗说:“我以为,你不会养一个这样的宠物。”
      “是啊,谁知道呢。”却朗笑了笑:“就像我没有想到,如今的情况一样。”
      “人生的奇妙之处不就在于,你永远猜不到故事的结局么。”
      小鸡仔不安分的拱着布料,原邪把它提了出来,交给了却朗,道:“这是你的东西,你好好照料,我吃完了,要回去复习术法了。”
      “去吧,”却朗接过扭动的鸡仔,说:“我不回去了,你先走吧。”
      原邪点了点头,然后拉开椅子走出了房门。却朗单手撑着脸,看她出去的背影,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般的说道:“还是这么冷酷啊,这要我如何是好…………”

      庆主持推门进来,正好与原邪擦肩而过,他冲原邪点了点头,然后坐在了却朗身边。
      等原邪走远,庆主持低低地喊了一声却朗:“陛下,您为何不杀了她?”
      听了庆主持的这个称呼,却朗回过神来。他落寞的笑了笑,说:“庆怀,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叫过我了。”
      “我都快要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却朗转过头看向庆主持,蓝黑色的眼睛里仿佛有破碎的光在跳动。那双狭长的眼睛轻轻的垂下,遮掩住一切的惊涛骇浪。

      “陛下,您韬光养晦这么久,不就是想要重新登上王位么?当初那个逆贼用献祭的方式设下阴谋,使您被迫流离故土,丧失荣耀,若不是术士需要,陈家有一子为双色瞳,可助您重登王位,您还会带回原邪么?她如今已经看到你的凤凰,难道,不该杀了她么?”
      庆主持的声音恳切而忠诚,却朗看见着这个跟了自己十几年,隐藏在市井深处的谋士,眼睛却像蒙了一层雾一样看不清晰。
      “……………当年她的父亲,就是因为帮我隐藏行踪,才会被发现,处以死刑,株连九族。”
      却朗忽然间提到了往事,声音里有一些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她因为我而丧失亲人,又因为我,被迫成为天选之人,背负不属于她的沉重,我生来是欠她的…………就冲这一点,我就不能杀她。”
      “那她万一把见到凤凰的事往外一说,陛下您的身份就会暴露!凤凰一直以来只有天下之主才能饲养,只要别人听到,就会明白您的身份………”
      庆主持的脸上全是焦急,却朗暼了他一眼,安抚道:“那丫头不会说出去的,第一,她不信任任何人,她只想为父报仇,第二,她以为,那只是只小鸡。”
      说到这儿,却朗感到有些好笑。他低头看着桌子上的凤凰,摸了摸凤凰的绒毛:“怎么办,你都胖成看不到原型了,那个小丫头可一直把你当成鸡仔呢。”
      凤凰仿佛听懂了却朗的话,它身子一扭,毫不客气的啄了一下却朗伸出来的手指。却朗被它一啄,有些微痛的把手收了回来。庆主持还不死心,他恭敬的低下头,对却朗又道:“陛下,请您慎重考虑,对待原邪一事上。”
      “不用再考虑了,”却朗把凤凰收回到衣袖中,对庆主持说:“庆怀,当年那术士为我算命,说我是颠沛流离之相,王位历经波折才能得到,他还说,我会因此遇上命中的一缘,缘,可成劫,也可成全,全看我如何抉择。”
      “如果原邪真的是我的缘,那么让她成为全,不是劫吧。我听从命运的安排,不管结果是好是坏。”
      “毕竟,能在后山遇见凤凰,也是我们冥冥之中的缘分。”
      却朗说完,没有再说些什么,而且摆了摆手,示意庆主持不要再多说些什么。在庆主持担忧的目光里,走出了屋子。

      很久之前,年幼的却朗站在宫殿中,听着从远方来的术士做卜卦,年老的术士投出六枚带锈的铜钱,铜钱清脆的跌落在地面上,发出明朗的声音。
      术士认真的盯着落在地上的铜钱,良久没有说话。
      “吉中有凶,凶后转吉。”术士看完后,对却朗的父皇母妃说道。
      “是王位登基不顺么?”威严的王下意识的问道。长着一头白发,看不出年纪的术士摇了摇头,说:“不只只是王位登基,还有缘分。小太子王位登基不顺,在复位的过程中,还会遇到一些变故。”
      “变故?什么变故?”皇上替却朗问道:“难道不能通过占卜来避免么?”
      “不能。”术士摇了摇头,说:“变故是无法预料的。”
      年幼的却朗不明白术士在说些什么。他只是紧紧专注母妃的一角,天真的望着面前的老人。术士摸了摸却朗的头发,对他说了一句话:“小太子,你要记住,你今后所做的一切,只要不愧对自己的内心,就是对的。”
      却朗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术士松开手,没有再说些什么。
      那大概是世间最准确的预言。在却朗五岁时,他和一个法术高超的天选之人修行法术,到了十岁,却朗已经天赋异禀,进步的一日飞快。却朗十分尊重这位师傅,然而,与之相反的是,那个师傅在收了五殿下的财宝后,竟然想出手害他。
      阴谋没有实现,就被败露了。皇上一怒之下将那师父处死,把五殿下关为禁闭三年,从此不被盛宠。
      却朗是太子,却是年轻的太子,以前不懂人心险恶,从那时开始,就明白了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对原邪说的话半真半假,有一半倒是真的,他没有三岁丧失双亲,但他十几岁时的却父皇母妃被五殿下造反害死,五殿下对外称皇上因病归天,想要害死却朗,成为太子登上王位。谁知却朗在陈家的保护下无意间逃脱,隐居于世间,企图重回殿堂,拿回属于自己的王位。却朗对于自己的那个师傅,他是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忆起他。他知道是这个师傅教会他,人生的第一堂课。
      逃脱后,却朗找到了预言中那个双色瞳的女孩,术士预言,会有一个双色瞳的人助他重回。在陈家株连九族钱,他冒险进牢房看望陈家家主,陈家家主临死前,对他说了一个隐藏十几年的秘密。
      他的小女儿,是双色瞳。
      真是机缘,凑巧,天道轮回。
      他要找的人,正好就是陈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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