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半》清时Y

10、第十章

　　被处罚去人族追查余西的契默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余西的身份随便找个茶馆坐一坐，就知道的一清二楚。但契默却没有回去，而是转移目标去调查鬼儡。
　　可鬼儡是说查就能查的清的吗？传言里说是鬼族殿下的有，说是长发的女人也有，身手不凡刀刀毙命，又有谁真正见过还能活下去的呢？
　　几次调查无果，契默便认定是温邪，毕竟妖皇被暗杀的那夜，身为鬼族的殿下也在，而且以他的身手，极有可能。
　　于是契默便一路跟踪温邪，想找机会试试这个人到底如何。
　　然而温邪这爱玩的性子，在路途耽误许久，都过去半月才接近鬼族边境。
　　窗外月光皎洁，温邪摸着兜里的几个青珠，心情好的哼起曲，一路上还蹦蹦跳跳。看着街上的人越来越少，温邪就随意找处旅馆歇息下了。
　　人是躺在床上了，可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也不知道过几天回到鬼族，荼折会不会把自己毒打一顿……反正殃袖肯定是回去了，她胆子小，身边又没人，不回鬼族别的地他也不敢去。既然殃袖没事，那荼折应该也不会跟自己较真吧。
　　妖皇的伤是怎么治好的？那人不是说伤口无法愈合吗，后来我见他脖子上一点痕迹都没有…历代妖皇都这么厉害吗？
　　不过弦清这人挺有意思的，下次还来找他喝酒，到时候把妖皇也带过来…算了，妖皇应该不会跟我来人族吧，毕竟他是妖皇，怎么会跟我鬼混。
　　彻枝你临死之前，可曾想到过我？你应该没有吧，不然我得多愧疚，多难过啊。我好久都没和你比武切磋了，倒是有些想念你那空前绝后的剑术。
　　虽然闭着眼，可温邪却发觉自己睡不着，一旦静下心满脑子都乱七八糟的。
　　沉闷的推门声让躺在床上的人有所惊觉，温邪闭着眼，靠着细微的脚步声判断人走到了哪里。
　　剑从锋芒出，映着冰冷的月光洒向温邪，人影出手极快，但温邪的反应更甚。
　　手拍在床上，借着手臂的支撑，温邪直接从床上跃起，随后退出两步，抬脚就将床往前踹去才抬眼看去“契默？”
　　他想到过许多想要杀自己的面孔，可不想却是妖族的人，想他并没有得罪此人，何况这人不是应该在人族吗？难不成跟了一路，明日再启程就会进入鬼族境地，所以今晚就动手了？
　　契默也抬脚踹在床沿边，双方力度都僵持不下，契默就将手里的剑直径向前刺去“你这杀手，伤了吾皇还想全身而退！”
　　好，温邪听明白了。自己误伤妖皇一事这人还是耿耿于怀，不肯放过自己。再加之自己与鬼儡一同出现在妖族，就更加让自己备受敌意，所以就擅自行动，未经妖皇允许。那就对不住了，虽然妖族会治愈伤口，但重伤也不可能立刻就痊愈吧，是你要杀我，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拔刀抬手不过一瞬，温邪把刺向自己的剑挡开，伸手一把捏住对方的手腕，拇指用力抵在手筋，酸痛与麻木让契默失去握剑的力气，剑也随之掉在地上。这还未完，温邪随后身子往前挪出半步，一手拽着契默的手臂，原地半圈转进对方怀中，左手肘也顺势砸向契默的鼻梁。
　　契默直接就懵了，半响都没回过神。
　　温邪占了上风，就趁机用腿别住契默踩在床上那条腿的膝盖处，倒退把契默往前一拉，腿往床上跪去用劲一压，只听骨头断裂的声音，温邪一把推开契默转身就扒着窗户跳出去，牵着自己的马车连夜赶回鬼族。
　　契默，妖皇的死士，这么个厉害的人物为何会被温邪揍的毫无反手之力？
　　半夜迷糊中清醒的人扶着桌腿做到床上，边治愈伤口边思考这个问题。趁着冰冷的月光，契默竟然生出自己很凄惨的感觉。
　　显而易见，妖族根本不会打架，他们都是扔妖器，掐法决，近战是鬼族的领域。如此将自己至于狭窄的屋内，怎能不输？
　　伤筋断骨的伤唯有妖皇能治好，但骨头好歹是接上了，只是走路时还有些不便。
　　可他这伤，走路不平稳的模样能瞒的过妖皇的眼睛吗？刚回到妖族就被揭穿，契默又不敢撒谎，只得一五一十的全交代了。
　　只是这次妖皇听完契默的回答，怪罪的话都没说，一挥袖倒先把契默的伤给痊愈了，然后连抬眼去看的动作都没有，恍若无物的绕开契默去往鸣静林。
　　契默记得上次他伤着那鬼族，妖皇动怒甚至于出手打了他，怎得此次又毫无反应？难不成自己违逆吾皇的话，吾皇觉得自己过于置若罔闻，已经不愿教训自己？
　　契默越想心越慌，忙跑去鸣静林外跪着，直至深夜才见妖皇步出鸣静林。
　　九木檀立在明月之下，看向契默的眼睛如盛开的寒兰，优雅又冰冷。
　　契默跪着，不敢说话，不敢抬头。九木檀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只是站在那里，不说话，没有表情，也不做任何动作，就已经拒人千里之外。
　　簪尺幻化成蝴蝶飞到契默肩膀，翅膀扇动，九木檀依然不动声色。
　　突然契默明显感到有外来的灵气不断侵入身体，然后逆流而上，如若不是簪尺护住魂魄，恐怕自己的魂魄会被一点点的碾碎再挤出体外，即刻死亡。
　　“唔呃…”蝴蝶飞回九木檀手中，契默睁大眼呕出一口血来。
　　这是只属于妖皇不可估量的灵力，无需动手，仅仅只是站着就可取同族性命。
　　指尖抵在契默眉间，九木檀目光平视“当初我赐你为名门首门时所说的话还记得吗？”
　　契默仰起头，颤抖的瞳孔倒映着九木檀那张垂着眼睛，面无神色的脸。这些他当然记得“我不需要你躲藏，也不需要你为我肝脑涂地，从今天起你是八十二名门之首，若有人不服，杀了就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就是无论何时，我说的话，都是不可违逆的”他还记得那天吾皇屠杀名门，衣裳血迹斑斑，他的皇就站在血泊之中，也像此时将指尖抵在自己的眉间。
　　“那你这几日都做了什么？”平静的语气，不露辞色，月光披在九木檀身上如是上了一层冷霜，映的人心底发凉。
　　是啊，他没有做到吾皇寄予的期望，是他自以为在保护吾皇，可他忘了，妖皇是不需要保护的。
　　风息云止，周围寂静的令人心慌，契默的呼吸也逐渐变得沉重“契默…无可狡辩，任凭处罚”
　　违逆，是重罪，按妖皇的性子，恐怕会要了自己性命，这都是他咎由自取。
　　“我需一品青珠八颗，嫣石两颗，金蚕丝十六尺，不可挪用凝碎阁物品，限你三月期限，寻回”收回手，九木檀慢悠悠开口，说罢就离开了。
　　契默发愣的还保持跪姿，吾皇虽留他一命，然而给的惩罚并非那么简单。
　　一品青珠凝碎阁里闲置搁放的有上百颗，嫣石十九颗，金蚕丝四匹。可这些东西要是现寻，别的不说，嫣石是在冬月盛开的嫣莲心蕊滴春雨，来年开春，嫣莲枯萎，心蕊便会化成嫣红的石头。如今正直七月天，如何寻得嫣石？
　　说到底，自己这命，还是悬着的。
　　四族今年似乎都多少有些动荡，例如魔帝突然离世，袭遂居与二皇子却无意争夺帝位，但令所有人都未预料到的是，平日里安安静静的浮荷竟然坐上魔帝的位置。
　　而七连会更是要有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他前些日子总共寄出三封信，皇城二皇子弦清，三副会阡容，四副会清子秫。由泽箐笃定以二皇子的性子一定会先来，喜欢任何事都要掺合进去的阡容可能会因为醉酒，未读到信迟些到，而本就不爱出门的清子述更不会主动沾惹麻烦事，他可能直到自己坐上会主的位置都不会出面。
　　夏日总是多雨的季节，绵密的细雨滴滴答答在砖瓦房檐上。风吹进正厅内，将站在屋内的人冷的眉头都皱到一起。
　　尤知离坐不稳这个会主，与其让仪伺或婵裘顶替，不如选个他看着顺眼的。即便由泽箐没有寄信给他，他今日也会来此。
　　人族永乐城赤病蔓延，君王下令关闭城门，禁止任何人流出。可赤病用人族的寻常草药救不了，唯有天神或妖皇出面，君王几次要求尤知离劝说天神无果后，余漾夫人自愿去往坐天峰祈福。
　　尤知离的不作为，人族君王的愤怒，清子秫都看在眼中，只要略施小计就可以置她于死地。然而清子秫并不想让尤知离死的毫无意义，他要等待一个想要顶替尤知离的人，然后顺水推舟。
　　由泽箐的马车快得很，两个时辰便从迹相阁赶回七连会，而清子述早已从后院去往正厅等待许久。
　　听说已有来客在正厅待着，由泽箐冲着正厅就去了，谁知这一抬头，看见的却是好久未见的清子秫。
　　“清子述？”惊讶之余，由泽箐拍拍行路时的尘土才跨入厅内“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由泽箐的印象中，即便是当年老会主的命令都没能请的动清子秫，他这人怪的很，可要是礼节周到，也定会帮忙。可自从老会主去世后清子秫便极少露面，每每会谈清子秫的位置总是空的，尤知离气不过就带着人去质问他，结果不想仆人还未跨进门内就全被蛊虫毒死，就留了个尤知离一人站在房内，最终也被清子秫轰出门去。自那以后，清子秫连门都不出了，以前还能邀出来商议的人，现如今只剩三副会阡容。
　　由泽箐从未想到他回府后见到的第一个应邀而来的人，竟然是清子秫。
　　“秫此次前来，见着湖面的子午莲开的正艳，忽然想起一事便想诉于由副会”拱手作辑，清子秫立于正厅中央，折扇搓开轻轻晃动，又继续开口“夏已过半，子午莲也应当枯在寒露之时”
　　清子秫的唇很薄，又常常是抿着带着笑意，再加之眉目清秀眼睛总是闭着，他这人总能让别人看着就静下心。衣着打扮上，清子秫总是素衣儒雅，他不喜繁杂也不喜华贵。飘然如云，像是只能在梦中才能见到的人，踏出的每一步，连尘埃都未曾带起。
　　清子秫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由泽箐当然知道。
　　子午莲是尤知离出生时妖族派人送来的花，先妖皇还特意指明子午莲是尤小姐的生命之花，而此花开于鸣静林，灵气可护她至成年无恙。
　　今日已经是七月中旬，距寒露还有三月，这便是清子秫给出的答案。可由泽箐不想杀尤知离，他只想逼退尤知离，让她知难而退。
　　由泽箐没有回话，只是立在门口处。收养由泽箐的人曾对他说过：当你杀第一个人时，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这是埋在你心底的永远都摆脱不掉的嗜血，直至有一天你连自己最亲近的人也不放过，这就鬼族。
　　蛊虫攀着衣裳爬上清子秫的肩膀，又顺着手臂停在指尖，最后化为一团空气，消失不见。清子秫从不主动算计别人，除非那人先惹了他。
　　清子秫知道由泽箐在犹豫，可如果由泽箐连杀人都做不到，他也就不必帮他了“秫若要坐会主，定不会留后患”
　　他该说的，都说完了，剩下的只能由泽箐自己去抉择了“秫，先告退”
　　然而熟睡的弦清并未发觉清子述已早早离去，待到他醒来时，已是雨停黄昏时。
　　《欠半》（十）
　　笔：清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