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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问君何所顾,家学渊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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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警告你啊,你要是再给我把大蒜叼了,老子就给你毛拔干净炖个汤给贺天端过去,你信不信?”莫关山一菜刀砍在菜墩子上,整个桌面都抖了一抖。
罪魁祸首站在操作台的最边上,苦口婆心比比划划。
莫关山翻了个白眼,转身去菜架子上抓了一把豆芽丢在它面前:“听不懂,少他妈在我这废话,回头被油溅到了又。”他拿起炒勺,敲了敲大铁锅的边,“赶紧吃,吃完了赶紧滚回去,老子不需要多双眼睛天天盯着。”
某只被自家主人委以重任,负责莫关山小店“一夫当关”安全情况和周边环境监察工作的乌鸦,非常人性化地叹了一口气,叼着两根豆芽慢条斯理地往里吞,眼睛还在不断地瞄着被擦拭得锃光瓦亮的盛藤椒油的小银瓮。
寸头端着吃空的菜盆子,掀了门帘进来,有些惊讶地挑眉:“哎呦呵,老大,这都多少天了,怎么这只老鸹天天来?”
【个没文化的!】乌鸦噎了一声,继而拍着翅膀冲着寸头呱呱乱叫,【吾乃是辅佐高贵的吸血鬼大人的仆从,怎么由得你置喙?】
可惜语言不通,寸头压根没听懂。看着它又蹦又跳还觉得挺有意思:“该不会是来报恩的吧?”他蹲下身,想去摸摸乌鸦油光的翅羽,冷不丁地被啄了一下,“哎呦!好凶!”
“你别去弄它。”莫关山撇过半张脸,看了眼操作台一角发生的袭击事件。寸头甩着手,委屈巴巴地向他看过来。莫关山暗暗翻了个白眼,重新把注意力放在面前的火爆猪肝上,“你把对面窗子打开,这傻鸟,不给引路都飞不出去。”
吸血鬼的事情,莫关山并没有告诉寸头。出于不希望朋友为自己担心,又或者顾忌颜面之类的原因,他选择对于贺天的事情保持绝大部分的沉默。寸头不明就里,还只当这只乌鸦聪明,知道来馆子里蹭吃蹭喝。
“不会,毕竟乌鸦都聪明。”寸头嘿嘿一笑,还是按照吩咐打开了对面的窗户。一时间,弥漫在后厨的浓郁酱香,夹杂着洋葱的甜香辛辣,一股脑地从那个不大的透气窗钻了出去,在狭小的巷弄里搅扰成一股风暴,惹的人垂涎欲滴。
“一夫当关”在贺天和莫关山不谋而合的高强度推进下,比起预计的完工时间足足早了一倍。莫关山被贺天以安全为由半强制地留到店面完工,而后说什么也不在贺天的高级公寓里多住一天。他这段日子过得胆战心惊,身体没事了之后,白天就在各种政府部门之间来回,补办各类证件,或者在菜场之间从早逛到晚,只想着能拖一会是一会。
等到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才会拎着鸡鸭猪血和点配菜匆匆回到贺天的公寓,在对方起床之前弄出几个菜,留出贺天的那一份,剩下的扒拉几下进肚皮,做贼似的回到客房,锁了门就再也不出来了。
与其说朋友,倒不如说,是老死不相往来,又颠倒晨昏的室友来的准确。
等到店铺一完工,莫关山二话不说,第一时间打包了所有行李,直接住回到了店里。贺天来过一次,那时候正赶上他打烊,错身的功夫人就不见了。莫关山还以为是怠慢,怎么会想到,第二天开始,这只乌鸦就天天来报道,风雨无阻雷打不动,呱呱呱的,也听不明白。
但多半,是贺天的意思。
如今是重新开张后的第二个月了,寸头也忙完了自己的事情重新回来帮忙。全新的店铺带来了全新的客流,莫关山每天忙的脚不沾地,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揣摩一只吸血鬼的心思。
所有的好与坏,都被压在心底,流转发酵。
乌鸦叼着一根豆芽,歪着脑袋,有点担心地看着莫关山。它虽然被赐予了长过普通同类的寿命和一定的理解力,但是对于把握人心的变化,还是欠了些火候。
它只是本能地感觉到,这位做饭很好吃的人类,和主人可能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
【呱。】乌鸦叫了一声,声音柔和,嘴边的豆芽啪嗒一声落在案台上,它拍了拍翅膀,又往边上缩了缩。
主人是有多珍视这个人类。它歪着头,圆滚滚的黑眼睛盯着莫关山来回忙碌的背影。属于鸟类的双层眼睑一闭一睁,乌鸦的目光变得与他人不同。
冷静而又热切,思念而又憧憬,恨不得把属于莫关山的每一个动作都清晰地印在脑海里。
那是只属于,吸血鬼的眼神。
【再胡乱想,回来拔了你的毛。】乌鸦的脑袋里划过一声警告,声音冷然,让它平白无故抖了抖。
“老大,你说厨房的温度是不是有点太高了?”寸头趁着乌鸦附身解除的间隙,又不甘心地戳了戳鸟头,“这玩意儿该不会中暑了吧?”
“大秋天的你中一个试试?”莫关山嘴上不饶人,手里可没有闲着。他迅速地起锅盛菜,侧过身的时候看到寸头还在戳乌鸦头,他啧了一声,“你还在这里耗着?多少事情要做呢,赶紧把它送出去。”
他撇过脸,也不知是不是意有所指:“还真是贺二狗子的傻鸟,瓜兮兮的。”
“嗳,知道了。”寸头依言,掐着乌鸦圆滚滚的身子,把这只足够和仔鸡媲美的大乌鸦,从五十公分见方的通风口里塞了出去,“哦对了,老大,刚好像又有个外卖了,”寸头划出单子瞅了瞅,“哦,有人点了个芋儿烧鸡外卖。”
“行了,你去把电瓶车弄一下。”莫关山甩了甩头,想把脑子里突然冒出的想法甩出来。他一定是魔怔了,才会觉得刚才有一个瞬间,像是被贺天盯住一样。
就好像住在他家的时候,每个晚上的半梦半醒间感觉到的那道视线,简直一模一样。
寸头帮着莫关山收拾好后厨,还是有点不放心:“老大,你确定不用我留下来?”他指着卡在窗户缝里死命探进一个头的乌鸦,语气颇为抱怨,“那傻鸟有什么用?”
“我谢谢你啊!”莫关山捏着肩膀翻白眼,“行了吧你赶紧回去,这大半夜的我要睡了。”
这附近最近治安状况很是堪忧,平白无故多了一大帮的混混。莫关山去街道办文件的时候听了一耳朵,街道办的大妈还仔仔细细地叮嘱了他好几遍,说晚上一定关好门窗,走夜路要当心。
莫关山嗯嗯啊啊地答应下来,店里比起以前人多了不少,倒不是很在意这点。他转眼看向依旧不依不饶努力探头进来的乌鸦,表情嫌弃:“这傻鸟……算了随它去吧。”对着寸头挥了挥手,莫关山打了个哈欠,“你自己路上小心,给我把前门从外面锁了。”
“老大你这窗子怎么办?”寸头眼看着乌鸦从小窗子里探进来半个身子,得意洋洋地在窗台上蹦跶。
“留个小窗子没事的。”莫关山晃晃悠悠地往楼上走。重新装修的店铺延续了贺天交代的“提高整体空间利用率”的设计理念,硬生生在店铺中间造出了两个跃层。前厅的那个被莫关山开辟成小包间,竟然多了点酒楼的意思,后面的这个小阁楼则自然而然地变成了莫关山休息的地方。
“你,安静点!”路过嘚瑟的乌鸦的时候,莫关山凉凉撇过去一个眼神。那傻鸟倒是乖觉,马上伏在窗台上,瞪着两只滴溜圆的小眼睛,实力演示乖巧温顺听话。莫关山不吃这套,他嗤笑一声,“大半夜再他妈给我鬼叫,明天就把你毛拔了炖汤。”说完也不管乌鸦能不能听得懂,摔门进了屋子。
可怜小乌鸦,摊上了个爹不疼娘不爱的活计。它人性化地用翅膀抹了一下并没有两滴的眼泪,往里屋挪了挪,缩起全身的羽毛,把自己团成个球的形状——
连口热食都没有的寒夜里,真是寂寞啊。
月亮弯出大半个圆的样子,小乌鸦看着漆黑一片的天空,有些怀念跟在贺天身后光明正大蹭饭吃的日子了。
它的主人,已经几乎两个月没有现身了。
倒不是贺天不愿意来。他这种死皮赖脸的精神,被莫关山误会的一两句话能刺激到老死不相往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也不知道是谁在贺呈面前嚼的舌头,说贺天对某个小饭馆特别上心,看投资收益似乎也还不错,不仅如此,前期调查的时候,作为公司高层还隐姓埋名(?)实地做过一段时间的服务生,对潜在投资环境如此认真对待,实在是很有激励效果。
贺呈靠在椅背上,翘着脚低头抽烟,对这番说辞表示了极深的怀疑。就他的调查结果来看,上心是肯定上心的,但是上心的原因,贺呈用抽剩的烟蒂想都知道,绝不是什么公司未来发展这么肤浅。
八成是碰上缘分了。
他无可无不可,随便敷衍了几句就让人出去。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滑过楠木椅的扶手,没什么温度的手指留下一道不甚明显的痕迹:“你怎么看?”
“跟你那时候一个德行,还能怎么看?”丘哥叼着烟,靠着楠木扶手嗤笑一声。
贺呈的手指一顿,转了个方向就往丘哥的大腿上伸过去,质料上乘的皮裤至此留下皱着。他的手越往上探的越深,动作也越发轻巧:“在外面闲够了,该叫回来了。”
丘哥瞥了贺呈一眼,到底没有挣开他的束缚:“他会乖乖跟你走?想的真美。”贺呈的手似乎触碰到什么私密的所在,他嘶了一声,“手拿开,这才几点?”
“早点吃饭也行。”贺呈顺着丘哥挣脱的力道站了起来。他把人箍在怀里转了个个儿,另一只手捏着丘哥的下巴,逼迫他微微侧脸,露出鼓鼓跳动的颈侧血管,“解个馋,等等还要留着力气去逮他。”
轻微的刺痛传导进神经末梢,丘哥咬着后槽牙,闭上眼:“快点,回来还能睡一觉。”
“知道了,乖。”贺呈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房间里只剩下轻微的吞咽声。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