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之镜像》牙齿精灵

4、死了两次的男人

　　虽然韦鲁斯一直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下生活，但他也承受不了如此专注的目光，韦鲁斯从没意识到奥斯汀的目光能如此炙热，从早上的作战会议开始，奥斯汀的目光始终注视着他，一秒钟也没离开过，每当韦鲁斯用目光询问他时，得到的只有愤怒的回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韦鲁斯一头雾水。
　　正当韦鲁斯在办公室猜测着奥斯汀的意图时，答案自己送上门，只是这个答案直接到可怕。
　　“你快死了！”奥斯汀开门见山地说道。
　　韦鲁斯想象过很多理由会让奥斯汀用那种眼神看自己，不过自己的死亡不包括在内。
　　奥斯汀见韦鲁斯没有回答，愤怒的拽起他的衣领，恶狠狠地说：“你还想掩饰到什么时候，一直到你的脑细胞全部消失？”
　　“奥斯汀，冷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韦鲁斯那张毫无表情的脸让奥斯汀怒火中烧，为什么这个人对自己的事情能如此镇定，难道他一点都不想辩驳，这个人的一切都让他觉得窝火。
　　韦鲁斯指了指办公桌旁的椅子让奥斯汀坐下。
　　“昨晚的集会是一个幌子，暴乱者最终目的是通过集会传递情报。”说到这里，奥斯汀看了看韦鲁斯毫无表情的脸，接着说下去。“‘医生’想将一份化验报告传递出去，我在半路把情报截了下来。那份是一份癌症化验报告，报告里那个病人的病情已经到了末期；我用报告里的基因型与数据库进行对比，结果显示你就是那个癌症末期的病人！”
　　面对奥斯汀的愤怒，韦鲁斯报以嗤之以鼻的微笑，对于奥斯汀愤怒的质问，他都不回答，只是重复说那些都是无稽之谈。面对这种打死也不会说的架势，奥斯汀只好离开韦鲁斯的办公室。离开办公室后，奥斯汀打开藏在手中的字条，接着字条就随着一缕青烟消失不见了。

　　天台上的风让人清醒，风如寒针般扎着奥斯汀的脸，衣襟大氅，他丝毫没有御寒的意愿，现在他最需要的就是清醒，这两天里发生的太多事情让他措手不及。他一直小心翼翼维持着生活的平衡，可脆弱的平衡在这两天里给摔个粉碎；奥斯汀原以为自己已经心如止水不带任何感情的处理各种事件，可他还是原来的他，那个冲动的奥斯汀，无法分清感情和理智的区别。
　　韦鲁斯作为奥托战队新领导人第一次与他见面时，他已经认定此人是无法信任的，没有人能取代塞德里克的地位，由于观念的差异，两人的争吵成了家常便饭，矛盾似乎是不可调和的，奥斯汀的咄咄逼人让韦鲁斯不得不做出让步，他原本以为韦鲁斯的让步能让塞德里克最关心的战队精神得以保持，他一次次偏袒加斯帕觉得这样就是代替塞德里克保护他唯一的弟弟，可是到头来他都错了，这里不再是那个他与塞德里克舍身忘死保护的世界了，人们把异能者当成怪物，一夕间，他们从和平的维护者变成了世界的威胁；加斯帕也不再是那个躲在他们身后的孩子，他成了愤世嫉俗的青年，无法认同他们对普通人做出的忍让和妥协，加斯帕所代表的年轻一代要的是普通生活的权利，他们不想为普通人的世界创造和平，他们想要自己的世界自己的和平，为了这种权利，年轻一代选择了反叛；当加斯帕袭击他时是韦鲁斯救了他，看着奄奄一息的韦鲁斯和愤怒的加斯帕，奥斯汀明白了自己错的有多离谱，他的固执造成了世界的混乱，塞德里克深爱的世界陷入了火海里，塞德里克竭力维护的人们在火海中哭喊着，奥斯汀只是想让这个世界保持塞德里克生前的模样，可世界仍固执的向前发展着，它再不是原来那个人们和平相处的世界了，现在这里普通人和异能者充满了仇恨与敌视，而奥斯汀则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之一。
　　面对濒死的韦鲁斯，奥斯汀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一开始这个人就不断打碎塞德里克留下的东西，他迫使奥斯汀看到一个闻所未闻的塞德里克，那些塞德里克竭力对他隐瞒的一切全暴露在他面前；因为那个人不在了，活着的人就可以不再尊重他，可以随意暴露此人过去的生活，这是对逝者无情的嘲弄，奥斯汀对那个他不知道的塞德里克并不想了解，他只希望人们心中的塞德里克和他眼中的一样，永远是沐浴在阳光之下的英雄，为此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他计划过谋杀韦鲁斯好几次，幻想着只要韦鲁斯消失了，塞德里克再也不会被人编派和诋毁，现实却总不随人愿，他无力的发现即使韦鲁斯死了，对塞德里克过去的调查也不会停止，他无法阻止社会的好奇心，面对全社会的猎奇，他微不足道的反抗是如此无力，他什么都阻止不了，他恨那个开启这系列调查的韦鲁斯，恨入骨髓；为什么韦鲁斯一直对他都如此友善，起码在表面上韦鲁斯对他善待有加，只要不涉及塞德里克和加斯帕，在其他事情上韦鲁斯总是乐意采纳他的意见，奥斯汀明白这是韦鲁斯急于要巩固他在战队中的地位，韦鲁斯需要他的支持，而他为了维持塞德里克的理想也需要对方的支持，多好，两个心照不宣的人就这样你来我往的维持着战队的运作；这种微妙的平衡随着加斯帕的一击变得破碎不堪，奥斯汀并不感谢韦鲁斯的挺身而出，韦鲁斯到最后仍在斩断他与塞德里克的联系，连让他用死的方式和塞德里克一起的机会都剥夺了，奥斯汀厌倦了这种表里不一的生活，他想结束这一切，可结束的权利仍然不在他手上，这次决定权还在那个人手上。
　　韦鲁斯透过半开的门看着奥斯汀挺拔的背影，那个人无论到什么时候都顽强的维持着他的自尊，奥斯汀从没坦率的流露过感情，只有在与塞德里克有关的事情上他才会表现出感情的宣泄。为什么在将塞德里克的阴暗面一一摆在他面前以后，奥斯汀还是那样依恋着塞德里克，为什么在他眼里塞德里克永远都是光辉明亮的；韦鲁斯嫉妒奥斯汀心中的那个塞德里克，他紧紧抓住一个人的心不放，他诅咒其他人无法进入奥斯汀的心，奥斯汀的世界围着塞德里克旋转，塞德里克为奥斯汀的心建起铜墙铁壁，即使那个人死了，奥斯汀还在固执的维护着他的世界，即使那个人死了，仍然没人能进入他们两人的世界。奥斯汀并不是在追捕加斯帕，他追逐着是这个背叛了塞德里克理想的世界，他与一切有悖于塞德里克的人为敌，加斯帕的背叛让他怒火中烧，同时也彻底摧垮了他与塞德里克的那个小世界，加斯帕的存在是奥斯汀最后一根系塞德里克与现实的纽带，从加斯帕攻击他的那刻开始，塞德里克彻底离开了奥斯汀的现实世界，现实里再也不存在塞德里克的理想，奥斯汀的世界也坍塌了。
　　韦鲁斯明白奥斯汀有多爱塞德里克就有多恨他，自己不停地在斩断两人的联系，企图将奥斯汀拉回到真正的现实生活中，他曾以为这样做是正确的，是为奥斯汀好，可当他不由自主地挡下加斯帕的攻击时，他才看清楚自己已经沉溺于这段扭曲的关系中无法自拔，他一直在用恨的方式把奥斯汀束缚在身边，想用这种办法让他注意到自己的存在，奥斯汀不该为塞德里克而死，他应该活下去，活在阳光下。那场暴乱摧毁了奥斯汀的世界，韦鲁斯本以为在自己和塞德里克都不在的情况下，奥斯汀能摆脱过去，自己能跟他重新开始；可他错了，暴乱的惨况带给奥斯汀的折磨远远超过他的想象，奥斯汀比以前更加依恋塞德里克的阳光，他甚至都没注意到韦鲁斯的存在。这种无视让韦鲁斯更想摧毁塞德里克，他要夺回奥斯汀，为此即使要用自己的生命做诱饵也在所不惜。
　　奥斯汀听到背后的脚步声，转过头看着韦鲁斯。韦鲁斯还是他往常的打扮一身黑衣，标准的公务员着装，这身黑衣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刺眼过，韦鲁斯的黑衣似乎是在为自己送葬。
　　“关于我得癌症的事情还是有谁知道。”韦鲁斯直奔主题。
　　对于韦鲁斯的坦率，奥斯汀有些意外，这个从不低头的男人怎么会如此痛快的承认自己的病情。
　　“除了我以外没人知道，我不排除安洛特知道的可能。”奥斯汀如实答道。
　　“你利用安洛特的隐形能力窃取情报？”韦鲁斯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奥斯汀将他昨晚的行动向韦鲁斯和盘托出：昨晚的行动并没有要求安洛特参加，可是奥斯汀还是找到安洛特帮忙。他让安洛特埋伏隐蔽处等待他的指示。当奥斯汀开始追逐那个与“医生”交换情报的人时，奥斯汀通知安洛特从前面包抄，安洛特成功的拦截下了嫌疑人得到了情报；在奥斯汀回到总部做行动报告时，安洛特偷偷将截获的情报给他。
　　“那个嫌疑人呢，抓住没有？”韦鲁斯问道。
　　“他死了，被用杀死我线人的同一把枪打死了。当时安洛特正和他扭打在一起，突然一枪射中他的头部，没有发现凶手。”
　　“那人的身份查清了？”
　　“那人叫巴斯，是监控名单上的重点关注对象，其他没有什么特别的。”
　　“他是被杀死你线人的同一把枪杀死的？”
　　“已经通过弹道比对确认，是同一把枪。”
　　“他认识你的线人？”
　　“我查过了，两人没有什么交集的可能。我觉得这件事虽然蹊跷，但是在情报上没什么作假的可能。”
　　韦鲁斯静静地看奥斯汀的侧面，奥斯汀到底有什么理由坚持他快死的结论。
　　“即使我已经到了脑癌的末期，我也有痊愈的可能，不值得大惊小怪。”韦鲁斯抬头看了看天空，傍晚的天空中飘荡着几缕黑烟，天色没有白天那么明亮，空气的味道带着一丝苦涩的味道就如同韦鲁斯现在的心境一样。
　　“你没有第二次克隆的机会。”奥斯汀冷冷地说道。
　　“我为什么需要二次克隆，我还活着没有死，从没被克隆过。”韦鲁斯的嘴边扬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
　　“上一份克隆协议是我代替你签的。你大概忘了我是你的健康受益人。”
　　韦鲁斯几乎快忘了自己曾委托奥斯汀做自己的健康受益人；当他征求奥斯汀意见时，奥斯汀什么也没说，只是马上在委托协议书上签字，他一直觉得奥斯汀是把那份委托书当作自己收买他的一种策略，从没认真考虑过可能的结果。韦鲁斯知道奥斯汀的健康受益人一直是塞德里克，即使那人已经死了也没有改变过，奥斯汀总是用他的方法固执地把塞德里克留在这个世界上。
　　韦鲁斯在培养槽里醒来的时候，他以为是因为自己真的已经无药可救，医生们才不得不进行克隆手术，与奥斯汀无关。
　　“进行烧伤治疗的时候，医生查出你患有脑癌，你当时的身体状况无法进行癌症治疗，医生只能尽力控制病情的发展。我本来以为你能挺过移植手术，可是手术进行到一半，你就不行了，在找不到你DNA样本的情况下，医生只能用你现有的DNA样本进行克隆，虽然他们向我保证会在克隆过程中除去癌症细胞，但脑癌还是有复发的可能。”奥斯汀说道。
　　他什么都知道，没有什么可隐瞒的，韦鲁斯不禁松了一口气。“在出院前，我做了一个全身检查，这具新身体比我原来那个更完美，唯一的不足就是癌细胞的存在，虽然尽力控制病情，不过看来还是不行。”
　　“……你还有多少时间？”终于回到实际问题上。
　　“大概一到两年的时间。”韦鲁斯如实回答。
　　“司令部知道你的病情么？”
　　“现在的治疗方案都要经过司令部的批准才能进行。如果采取激进疗法的话还是有痊愈的可能。你不用担心战队的事情，就算万一发生什么，我也一定会确保这里的安全。”
　　“谢谢你的关心。我只关心叛乱者的行动，他们肯定要用你的病情大做文章，我们中间的内奸也不会闲着。不管你是生是死，我都会保护这里所有的人。”奥斯汀望着天空，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奥斯汀不能放任韦鲁斯不管，如果韦鲁斯因病而离开奥托的话，奥斯汀没有跟政府派出的新队长建立合作关系的自信，如果战队因为他的缘故而陷入解散的困境，奥斯汀是无法原谅自己的。既然无法去适应新的，不如将就这个即将坏掉的，一直到无法补救……奥斯汀嘲笑如此胆小的自己，可他没有其他的办法，与人合作不是他的强项，能与韦鲁斯共事这么多年已经是奇迹了，他无法相信这之后会发生另一个奇迹；现在他能做的就是确保韦鲁斯待在队长这个位子上直到自己干完该干的事情，让他利用这段时间内找到一个解决所有事情的办法。
　　韦鲁斯不喜欢失败，特别是在距离成功如此近的时候停滞不前，为了达到目的，他几乎放弃了一切对别人来说弥足珍贵的东西，亲人、朋友甚至自己，他每天早上醒来都对自己是谁产生疑问，他不是马克 韦鲁斯，韦鲁斯只是一个代号，很多年前他就自抛弃了我，活着的只是一个又一个的目的，生存是所有目的中最重要的一个，不知道为什么如此贪恋这具躯体的生存，可就是无法放弃它，于是为了这个皮囊韦鲁斯犯下了一个又一个的错误，伤害那么多人，他明白自己是无法与人坦诚相对的，生存下去只会编织出更多的谎言，可他无法放弃，生存的欲望如此强烈，盖过了其他欲望，他无法停止，他只能奔驰在谎言的高速公路上直到生命终结。为了活下去，他必须有筹码去交换，奥托就是他的筹码，最后的筹码，只要他还活着这个砝码就要牢牢攥在手里。
　　既然大家的目的都很明确，那么为了对付共同的目的奥斯汀和韦鲁斯决定暂时放下两人间分歧，一起找出潜伏的内奸揪出幕后那条大鱼；奥斯汀继续调查枪击案寻找两者的共同点，韦鲁斯则对引起码头爆炸的嫌疑人进行调查，所有这些都必须避开其他人的注意，特别是瑞秋。瑞秋是这一切里最大的变数，两人都不知道她的行动会给计划带来什么变数。虽然奥斯汀保证会看紧瑞秋，可韦鲁斯明白任由瑞秋继续调查塞德里克的死因，奥斯汀肯定会有所行动；既然瑞秋是他请来的，那么也只有他想办法把麻烦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