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若星辰》媚眼如丝

14、第 14 章

　　碧莹湖。
　　我很少来的碧莹湖。因为对于水，我始终存着一丝恐慌，虽然我的父亲大人说我水火不容。我想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恐怕忘了曾经一度，他把我和母亲丢弃在池塘里。那是冬天的丞相府，水面上已经结上了薄薄的冰。然而对我幼小的心灵而言，不容我的恐怕不只是水，更是他啊。
　　我记得他看着我，冷笑着说；“你不是要以你的能力保护你的娘么，那么现在，我就看看，你怎么保护。”
　　我的畏水应该是从那时候开始的，我记得最后我将母亲推上了池塘，自己昏死过去。下雨的时候，曾经试过密集的雨滴滴在我的身上，我觉得很悠闲。可是当雨滴变成了密不可分的围绕在我身边的桎梏，唯一剩下的，只有莫名的恐慌，环绕在身边的伸手一捉却什么也捉不到。
　　所以今日从御花园眼前一亮看到碧莹湖的时候，我怔了一下。有种转身的冲动，可是夏日的碧莹湖，开满了莲花。蜻蜓偶尔低低的飞过，于是就想试着在湖边走走。
　　小翠今日身体不适，早上想强着起来却猛一下摔倒地上，被小曼子发现，于是就让她休息了一下。小曼子本想陪着我来散步，不过我却更愿意自己一个人。习惯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程度很深的时候，甚至都不会感觉到这个人的存在。所以如果和小翠一起就仿若自己一个人一般，然而小曼子却不行。
　　突然很想哼着一首歌。

　　莫以今时宠，能忘旧日恩。
　　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

　　这首诗说的是很久以前一位君主的夫人息夫人，亡国后，独独她一人被新的君主带到宫中绻养起来。春去秋来，色衰爱却未驰。只因息夫人始终不肯对着新的君主多言。古书里形容她目如秋水，面若桃花。想来是位绝色佳人，其实息夫人那样的弱女子，除了不说话这样微弱的抗议，也便没有其他的办法了。我最爱的便是“看花满眼泪”这一句。其实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绚烂的花朵，总会有一种莫名的伤感。也许是太过绚烂的生命，反而会让人担忧它的短暂。
　　“林娘娘。”我一转身，是贤王。

　　我只在元旦大庆的时候见到过贤王，那时候他坐在璇王的边上。我那时候只是宫里的一个宝林，我只能远远的看着这些王公贵族们。我记得他给我的感觉是很老成的一个人，他是先皇和皇后所生的长子，现今的皇上却只是先皇和当时的一个赵昭容所生的儿子。所以当先皇将玉玺交到皇上手里时，朝中都在猜测，猜测贤王的心思。然而贤王只是维持他原来的样子，渐渐的，人们便忘记了再追究。
　　我之所以会对贤王有印象，是因为廷尉孙叔鹏。那日孙大人大醉。
　　一个人只有在最开心和最难过的时候才会大醉，那晚不知道孙大人是因为这二者中的哪一个原因。
　　但是不管怎样孙大人失态了。我看到孙大人指着贤王大声喝着什么，然后吐在了贤王的身上。然而贤王，只是保持着他的微笑，招招手唤来宫女擦拭了一番，然后起身和在座的官员们一一道别，才不紧不慢的离去。很少有人这么镇定，他和皇上尽管是兄弟却迥异。

　　“贤王爷。”我行了个宫礼。
　　“娘娘雅兴不浅。”
　　“贤王爷过奖，王爷怎么今日在这碧莹湖呢？”
　　“只是来看看皇上，顺便四处走走。娘娘这是准备往哪个方位去呢？”
　　“只是在湖边走走，也没个具体的去处。”
　　“那么便由本王陪娘娘走一走罢。”
　　“难得王爷雅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其实这碧莹湖是当年我和皇后还有皇上最爱来的地方。不过已经有一阵子没来了。今日来，果然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他指着湖边的碑文说。
　　听说张皇后从小经常入宫，和皇上是青梅竹马，现下看来果然如此。
　　“碧莹湖是个好名字。风景也美，也难怪王爷、皇后和皇上喜欢了。不知道这名字有什么意思没有？”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说，“这名字是皇上起的，以前这湖叫做飒湖。取英姿飒爽的意思，因为老祖宗觉得这湖很有气势。后来皇上因为喜欢这个地方便将这个地方改成了他最喜欢的名字。碧莹是皇后娘娘的闺名。”
　　“原来如此。”我点了点头。
　　“不过现在，皇上已经不再来这个地方了。”贤王若有所思的看着远处。

　　远处是长乐宫的轮廓。
　　“本王突然想起一点事情，就不陪娘娘了罢，娘娘一路小心。”
　　我应着，目送他远去。
　　君哥哥昨日临走的时候对我说，贤王，恐怕是我必须注意的对象。
　　说起来贤王与长孙大人却是颇有渊源。焉的母亲，也就是长孙大人最爱的女人，是贤王爷最爱的六表妹李颦。本来是一桩良缘，然而从一开始就埋下了双方的怨。李颦贵为弥格格，是当今皇叔黎王爷的女儿，当初，贤王爷本有意迎娶其为王妃。那时的老皇上据说是也已经恩准，半路却出现了一个长孙大人。弥格格突然铁了心要嫁与当时只是殿前御史的长孙其，自然是让众人诧异。然而贤王爷却也只是如他做任何事情一样，放她走，却是最让众人诧异的。更何况后来，弥格格只是作为一个妾进入了长孙家。所以当弥格格死的时候，众人都以为贤王爷会怒发冲冠，可是贤王爷还是如往常一样，凭吊了一番而已。他的心里，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
　　太过镇定的人，总是有他的可怕之处。君哥哥如是说。我也便听着。
　　这个弥格格，便是我和母亲人生的转折点。我记得，她进来的那一天，我的母亲，长孙其明媒正娶的正室，流着泪，看着宫女们捧着御赐的彩礼来来去去穿梭。我那时候只有十几岁，尽管好奇，却知道母亲的伤悲。她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仿若我不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那时候，我就知道，我必须成为我母亲以后，唯一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