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术师再就业》雁沐寻

13、第十三章

　　013

　　第一张幻境是“狐之乡”，第二张幻境是贵族宅邸，第三张幻境是战场遗址，第四张幻境是闹市街头？

　　韦伯脑海里闪现出朦胧画面，可却捕捉不清楚。他将卖药郎给的糖放入布袋里，而后跟上其步伐。韦伯环顾四周浓郁的生活气息街市，笑道：“这个翻板玩具该不会是在跟我们讲故事吧？”

　　“哈哈哈，和青行灯一样吗？”晴明也被韦伯这番话逗笑了。

　　“青行灯？”韦伯疑惑。

　　晴明：“啊——是个民间非常有名的妖怪，她会变成我们熟悉的人模样，从而诱导大家玩一种叫‘百物语’的游戏。”

　　“百物语？”韦伯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个词汇。

　　“你没有听说过？”源博雅将韦伯的反应当作“不知情”，“这个游戏在民间还挺有名的。”

　　源博雅：“相传‘百物语’玩法是点百只白蜡烛，参与游戏的人依次讲一个自己经历过的诡异且恐怖的事情，每讲完一件就吹灭一只蜡烛，第一百个故事由提议玩这个游戏的人讲，当最后的蜡烛熄灭时，所有参与游戏的人都将被带到地狱。”

　　“而提议玩这个游戏的人，则是受到青行灯诱导的人。”源博雅补充。

　　韦伯：“……”他想起来了，牛若丸！

　　牛若丸曾在迦勒底提议大家玩这个游戏，可因没人对这游戏感兴趣，便没了下文。
　　现在听晴明和源博雅的意思，当时向他们提议玩这个游戏的人，可能并非“牛若丸”本人！？

　　“哎呀，韦伯你现在的表情……”晴明留意到韦伯瞬间流露出来的微妙表情，忍不住身体前倾，靠近韦伯，“是想到什么了？”

　　韦伯本来就躲着晴明，突然就被晴明拉近了距离，危机意识让他快速后退一步并反驳道：“没有。”

　　晴明挑眉，欲说什么，却被卖药郎拦在前方。

　　卖药郎隔开了晴明和韦伯之间的距离。

　　晴明移开视线，端正身形，“说来也奇怪。我们坠入幻境都这么久了，可到现在都没有感觉到灵力流逝。”

　　“怎么可能没流逝？会感到自身灵力充沛是妖怪故意让我们产生的幻觉吧。”源博雅不假思索回答，“为了降低我们的警惕。”

　　闻言，晴明似笑非笑打量了源博雅一会，“博雅，真好啊。”

　　源博雅：“？？？”

　　*

　　源氏，本家。

　　“家主大人？”

　　源赖光放下手中书籍，“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其他事吧。”

　　“是。”

　　目送源氏情报部的族人离开，源赖光疲惫地合上了双眼。

　　“主人……”站在源赖光身边的是一位长相极为出众的年轻武士，“我身上的伤已经无碍了，就由我前去处理这件事吧。”

　　“博雅和晴明已经去处理了，没必要连你也去。”源赖光看向身边的式神，那双冰冷的眼眸稍微有了些温度，“反倒是韦伯那孩子，让我有些担心。你若是无事，便替我去看看他。”

　　“主人？”膝丸疑惑不解。

　　源赖光：“就替我看看他。”

　　膝丸咬牙，低头，不甘道：“是，我知道了。”

　　*

　　卖药郎手指上的天秤稳稳“站着”，没有向任何方位倾斜。

　　“看来只能凭感觉走了。”晴明去过不少地方，偏偏对现在的街市毫无印象。

　　源博雅听到晴明这番话，很是惊讶，“凭感觉走？凭谁的感觉？”

　　晴明笑看向韦伯，“自然是年纪最小的那位。”

　　“哈？”源博雅看向韦伯，“晴明，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我没有开玩笑。”晴明捏着折扇，“越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就越是要听听韦伯的想法。妖怪们都比较喜欢有灵力却又没有‘危险’的孩童，不是吗？”

　　晴明言语表达非常含蓄。可源博雅却一下子就理解了他的意思——妖怪最喜欢的“食物”就在眼前，它不可能无动于衷，必定会有所引导。

　　比如说，引导韦伯如何趁他们不注意时“离开”，单独去到“它”面前。

　　源博雅想通后便看向韦伯，“你现在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意识到自己表述有点奇怪，源博雅又补充道：“不用想太多，就像晴明说的那样，‘凭感觉’，你现在想往哪个方向走？”

　　实际上是靠魔力辨别四周物怪气息强弱才决定接下来方向的韦伯：“……”

　　卖药郎慢条斯理地收起天秤。

　　*

　　膝丸是源赖光佩刀“蜘蛛切”化形的式神，严格来说，他应该算是付丧神。因为刚化形不久，源氏里并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就连源赖光本人也没有想到，在斩杀土蜘蛛后没多久，“蜘蛛切”就化形了。刚化形的“蜘蛛切”灵力薄弱，为了帮助他灵力快速恢复，源赖光又将其名改回——膝丸。

　　此后，膝丸不仅灵力恢复，还变得越来越强大——每一次都是独自出阵斩杀残虐百姓的妖怪，每一次都能平安归来。没多久，膝丸就凭借自身实力成为了源氏“重器”。

　　然而这么一位“源氏重器”——膝丸，在源氏本家里，身份依旧神秘。

　　大家只知道他直属于家主源赖光，名字也和源氏家主的另一振刀之前名字一样。其它信息就全然不知了。

　　守在源氏本家大门结界的侍者见膝丸再一次独自出门，立刻恭敬地为他送行，“祝您武运昌隆。”

　　“谢谢。”膝丸的声音非常温柔好听。光是听他的声音，完全想象不出他拔刀后凶猛斩杀妖怪的样子。

　　“您太客气了。”饶是好多次如此恭送膝丸离开，侍者还是在听到膝丸的声音后会害羞。

　　目送膝丸离开，侍者忍不住叹息：“膝丸大人今天依旧风度翩翩。”

　　*

　　“你们是在找我吗？”

　　韦伯指了物怪气息最为浓郁的方向，几人顺着那个方向前行，路上遇到不少阻拦的妖怪，但一一都被晴明除去。走到方向尽头，翻板玩具突然一动，幻境又一次改变。

　　这一次，呈现在他们面前的一处竹苑。

　　竹苑门口站着一位年轻貌美的贵女，一双美眸神采奕奕。

　　“不是来找我的吗？”没有得到韦伯几人的回答，她那一双美眸显得有些黯淡，“也是，这里怎么可能会有人愿意和我说话。”

　　“不……我有点被吓到了。”源博雅率先开口，却不知道自己答的“不”是回应前一个问题还是后一个问题，“没想到这里居然会有人类。”

　　——是真的，活着的人类。

　　其余三人见到眼前活着的人类贵女时，也和源博雅一样反应。

　　这个幻境里居然有活着的“人类”，并且看样子并不是刚被抓进来的。

　　“嗯？”比起惊讶的源博雅，这位主动向他们搭话的贵女反应更为吃惊，“你们真的在和我说话？”

　　问完之后，贵女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低喃道：“也是，这里除了我还有谁？不是跟我说话，会是跟谁？”

　　贵女：“抱歉，我太久没有和除她之外的人说过话了。刚才说了些奇怪的话……”

　　“她？这里还有其他人吗？为什么我看这里——除了您之外，并无其他人？”韦伯大概猜出了眼前贵女的身份。

　　“嗯……今天都这个时间了。”贵女闻言，抬头看向天空，神色温柔，“这个时间都还没有来，看来今天她是不会来了。”

　　贵女重新将视线放在韦伯身上，“抱歉，我又开始自说自话。你问的‘她’，是个外貌年纪跟你相近的孩子。”

　　韦伯蹙眉：“孩子？”
　　——到底是怎样的“孩子”，才能做出这么精巧杀人幻境结界？

　　贵女轻笑一声，不再回答韦伯的问题。她看向第一个和自己搭话的源博雅，“我知晓诸位的来意……不，应该说，我一直都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说到这，她的视线从源博雅身上转向晴明，“这位就是阴阳师大人吧。”

　　晴明颔首。

　　“贺茂大人曾找到我，让我在这里静待诸位的到来。”贵女转身推开竹苑的大门，再侧身对源博雅四人道：“如果不介意的话，请进来坐坐吧。”

　　韦伯这时看到了眼前贵女腰侧挂着饰品——是一个翻板玩具，且其中一面还是空白的翻板玩具。

　　就在韦伯看到贵女腰侧挂饰而犹豫该不该进去竹苑时，卖药郎早已跟在贵女身后进了竹苑。

　　韦伯：“……”卖药郎都跟着进去了，他还需要犹豫什么？

　　见卖药郎和韦伯都进了竹苑，即便留意到贵女腰侧的挂饰而心生警惕的源博雅也只能咬牙跟上。

　　晴明嘴角噙笑，反倒是最后一位踏入竹苑的。竹苑大门在他进来后，就自动关上了，这里又形成了新的幻境。

　　贵女似是毫无察觉，她示意卖药郎四人落座，并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对上源博雅丝毫不掩盖的惊讶神色，不由笑道：“很惊讶？”

　　“确实。”源博雅以为公主早就死了，不然那尾人鱼也不会取代公主的身份，坐在那个位置引诱人类前来幻境、戏弄他们去荒川寻找一尾可治愈“疾病”的鱼。

　　也不知道有几人能够顺利离开那个水球幻境，到达幻境的另一面。可惜，另一面幻境也是妖怪故意给他们设下的最后埋骨之地。

　　公主低头，喃喃自语：“啊，说的也是。你们一路过来所经历的事都足以判断这个地方不可能会有活人生存。我这么突然出现，并告诉你们这些事，你们觉得惊讶也是正常反应。”

　　源博雅犹豫了一下，“您还记得自己在来这里之前，是什么时候吗？”

　　“奈良？”公主神色疑惑。

　　源博雅：“……”

　　“奈良距离现在，已过去百年了。”晴明喟然。

　　韦伯安静地坐在卖药郎身旁，面无表情地接过他递给自己的糖，并将它和之前的糖放在一起。

　　卖药郎沉默地看着韦伯，直到听到源博雅三人的对话后，才将视线放在容貌年轻的公主身上——

　　百年岁月并未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晴明：“吃了人鱼肉的人，永远不会老。”

　　源博雅回想起曾经发生过的一件事，那时候的晴明也说过这句话。

　　公主微微颔首，“阴阳师大人所言不错。我自那天之后，就一直都是如今这副模样。”

　　“原来如此。”晴明转动折扇，“进入幻境之后就困扰我的谜题，终于都得到答案了。”

　　源博雅：“什么答案？”

　　晴明笑看源博雅，并不打算回答。

　　察觉到晴明又故意手捏答案吊着自己，源博雅：“……”

　　可惜，晴明这一次没能成功吊住源博雅。他故意不回答的问题，倒是有人很乐意解答。

　　“为什么那尾鱼人……啊，不，人鱼，下身骨刺横生。”韦伯不是很懂，为什么这些人非要将那么难看的妖怪称呼为“人鱼”。

　　晴明闻言，笑看韦伯，并不恼他故意拆台的行为，“为什么？”

　　韦伯不假思索解答：“因为它主动将肉割给了公主。并且还以此作为‘要挟’，把公主‘囚禁’在这里陪伴它多年。”

　　这做法就跟魔兽一样，无视人类是否能够适应非人类生活环境，就擅自将其“带”到不属于他们的国度里生活。

　　“噢——”听到“囚禁”这个词汇，卖药郎又转头看向身旁的年轻寮主，感慨声意味深长。

　　公主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要挟，也不是囚禁，那孩子从未伤害过我。你所言之事，只有一半是对的。”

　　“那孩子……因为无意间与人类交集，族人恐她回来后会给族群带来危险，便将她舍弃。失去族人的保护，她灵力大不如前，后来为了救我忍痛将自己下半身全部肉割给我食用，差点丢了一条命。”

　　“因为我，她把自己弄成了那个样子。”

　　“像我这样的人……不，应该说，原本是人的存在。”

　　“人的有限寿命，我再也不会体验到了。这样的我，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呢？我自己也不知道。”公主语调温和，双眸却逐渐失焦，“我早已不适合在人世间生活了。”

　　“留在这里，我是自愿的。”

　　源博雅闻言，莫名有股难言情绪堵在心口。
　　眼前境况让他回想起了比丘尼，那位和她同样是因为吃了人鱼肉而变得不老不死的白皙女人。

　　晴明似有所感，他打量着源博雅的表情。

　　韦伯抿唇，对于公主的故事描述并没有多大触动。他看向卖药郎，对方的表情从开始到现在，似乎没有多大变化。

　　“贺茂大人找到我的时候，我对于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一切，记忆并不清晰。”公主纤细白嫩的手指划过腰侧翻板玩具，竹苑的春景瞬间转化为秋色。

　　“他说，会有能够帮助我找回记忆的阴阳师大人前来，让我在这里等待，我便在这里又多待了一段时间。”公主唇边笑意淡了许多，“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愿意再多等一段时间。”

　　韦伯端详着眼前状态自然地与他们聊起过去的公主，实在没有发觉到对方哪里有需要他们找回记忆的样子。

　　“您，想到外面，看看吗？”

　　这一次，开口询问公主的人，是卖药郎。

　　闻言，公主抬头看向对面全身散发着妖艳气息的美少年，像是透过他看到了其它画面，神色有些迷茫。

　　“啊，大概是想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