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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转折 ...

  •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皇帝慢条斯理地开口了:“那萧卿家可要快点习惯了。因为……”

      视线投向了一旁的洛曦,今夜尤为耀眼的她让皇帝毫不隐藏眼底的赞美,敛起之前的玩笑意味,语气颇为认真地说:“因为……朕已经快等不及迎进美丽聪慧的萧小姐了。”

      若是先前的是有意的试探,那么这一回确然是毫无疑问的一锤定音了。

      群臣当中率先反应的是御史王常,他马上便已端出笑容,对萧立一个拱手,恭贺道:“萧大人膝下果然才子佳人辈出。两名儿子刚凯旋而归,女儿又将传出喜讯,实在令人钦羡不已哪!”

      他此言一出,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纷纷道喜。

      众人皆知,御史在朝中地位仅次于宰相,他们两人本来就形成相互牵制的微妙关系。而在后宫中,若说还有哪位有资格争夺剩余两个妃位的话,便是王常的亲侄女芳嫔了。如今皇帝想迎入萧立的女儿,对王氏的冲击该是最大的。

      然而王常如今不见半点不悦,甚至是诚挚祝贺,加之先前目睹他主动与萧晚攀谈,大家心底也就明了,御史必定亦已甘心臣服于萧氏一族的势力,并大有与之联姻之意了。

      连御史都明确了自己的态度,其他人,能不加紧附和巴结么?一时间,周遭尽是充斥着对萧立、离歌与洛曦的赞美之辞。连皇帝,亦只是但笑不语。

      萧立也不推拒,只是摆着手,谦和地说:“诸位言笑了。”

      萧晚的身躯却已在不觉中变得僵硬,脑海里似乎有一条弦,绷得很紧很紧,每听到一句恭喜的话,便再拉紧一分,似乎随时会断裂。

      功高震主,萧晚心知肚明。所谓月盈则亏,萧氏一门圣宠太盛,早在领军回朝的路上,他和离歌就已经清楚地意识到,虽然这次立下战功,但回到崎月国,他们的境地将更加险峻。

      只是,他却未曾想过,萧立会擅自把洛曦送入宫中,自然没料到她会被卷入漩涡之中。

      为何要是洛曦?如果换作其他任何的事物,他自幼接受的教育,定会让他毫不犹豫地把皇命视作身为萧氏子弟的第一要务。可是,皇帝要的,却是洛曦。他的,洛曦。

      他拼死拼活地完成战场上的任务赶回来,可不是为了亲自将她推到勾心斗角的深宫之中。

      心意已决,萧晚刻意漠视萧立以眼神传达的警告之意,正欲开口之时,一个声音竟先他一步响起。

      “皇上,微臣有事禀奏。”

      清冷的声音,在一派热络的气氛中,显得尤为清晰。所有人,竟不约而同地停止交谈,目光全部集中在开口的人身上。连同洛曦,也不由自主地将视线呆呆地移到了他脸上,被皇帝的要求轰得混乱一片的脑子却压根无法思考。

      成为瞩目之所在,离歌的表情依旧淡漠,似是视他人于无物。仪态虽表现出身为人臣的谦恭,一双隐隐泛着银色微光的眸瞳却不避忌地望向皇帝。

      皇帝也有些讶异一个晚上安静得跟不存在似的人居然会选在这个时候开口,但还是轻轻颔首道:“爱卿何事?”

      离歌悠然地看了洛曦一眼,二人四目相对的时候,洛曦仿佛在里头承载着一种浮浮沉沉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她有些愕然,但离歌已经调开了视线,在众人的等待中,温吞地开腔了:“陛下有所不知,萧洛曦她……已经许人了。”

      “什么?”这下,惊讶的轮到皇帝了,他下意识地先看了萧立一眼,发现他脸上也掩饰不住淡淡的错愕,似乎对此事也是一无所知。

      洛曦也是怔怔地盯着离歌,已经顾不得低头装矜持——接二连三的冲击都比不上他这句话来得杀伤力大!她……许人了?什么时候?许给谁了?啊?

      唯独萧晚,看向离歌的目光并不茫然,而是略有所思的深沉。

      萧立率先回神,轻咳一声,问道:“歌儿,你说什么呢?洛曦何时许人了?怎么连为父都不晓得?”

      离歌毫不在意自己造成的混乱,嘴角甚至微微地勾出一丝弧度,转向萧立,落落大方地回答道:“这是之前定下的事,义父当初到军营时来去匆忙,而回国前,我们忙于战事,竟也一直忘记向义父禀报,还请义父恕罪!”

      离歌是不常说话,但他一开口,也是有条不紊,句句是理,让人无从反驳。萧立的脸色不易察觉地一沉,唇角扯出的笑意不达眼中,道:“呵,这义父倒还真没想到了。原来早在你们征战之际,就已为洛洛的将来作好打算哪!那不知是哪家的公子,竟有如此福分,让我两位优秀的儿子认可,来夺取我萧家的掌上明珠啊!”

      话里的讽意虽不明显,但已足够让离歌与萧晚听个明白了。离歌淡淡敛眸,跨前一步,走到洛曦旁边,与她并肩站着。

      男的俊美无双,一头银丝映照着月华的光辉,有着一种妖精般的奇美。女的娇艳动人,高绾成髻的乌发有黑檀般的光泽,同样是超脱凡尘的美丽。两人站在一起,立即就并成一幅唯美的画面,足以让周遭一切黯然失色,什么“才子佳人”、“郎才女貌”,一时间便成为俗之又俗的形容。

      情难自禁的赞叹声啧啧地自人群中传出,就算再眼红,也不得不承认,这两人看起来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离歌的行为,足以说明所有。

      尽管如此,他还是笔直地回望萧立,悠然地说道:“义父,与洛曦订亲的人,正是孩儿。”

      萧立一顿,锐利的眸光刺向亲儿子,问道:“晚儿,可有此事?”

      萧晚垂下目光,恰好掩去了他复杂的神思,只让人看到上扬的嘴角。他淡淡地应声道:“确有此事。当时,是孩子亲作见证的。”

      “哦,原来如此。那……洛洛,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话锋忽然转向洛曦。

      萧立可以拿自己头上乌纱担保这荒唐的亲事绝对是离歌现下才定的!然而,亲儿义子都狡猾如狐,难以找到破绽,只能从最弱小的人身上突破。

      不料,明明在一刻前还满脸茫然的洛曦,被突然点名,不见半分慌乱。她含羞带怯地低下头,作小女儿娇羞状,柔声软语地说:“爹,那个时候……洛曦什么都不懂,对订亲一事懵懵懂懂,还以为大哥和将军是在开玩笑呢!况且,洛曦再是不懂事,也知道这种事是不该由姑娘家提出来的呀!”

      姑且不去追究离歌说这番话的缘由,如今他已经那么说了,萧晚也那么认了,她自然也只能顺着他们的话把这出戏演完。不然的话……欺君之罪,可不是他们可以担待得起的!

      因此,她脑瓜子极快地转动,藉着几分机灵,马上就凑出一席话,用待字闺中的女儿心态,撇清了隐瞒的罪,也把话语权抛回给离歌两人——既然是他们开的头,那便任他们吹得天花乱坠去吧!反正,只要能打消皇帝把她纳入后宫的念头,她也不在乎那么多了!

      一直默不作声的皇帝,终于慢悠悠地说道:“竟有如此之事吗……”

      皇帝话没说话,洛曦就觉得自己被人一拉,还没反应过来,已经随着离歌一同跪到地上。离歌跪着,那股气派却不减半点尊严,清朗地说:“皇上,罪臣此前确实没说清楚,才几乎造成弥天大错。然罪臣曾与洛曦朝夕相对,患难与共。在危难之际,她对微臣不离不弃。这番深情厚谊,罪臣决不能辜负。哪怕陛下因此降罪,罪臣也甘愿领受,绝无半句怨言。”

      噗……洛曦几乎没喷出来,若不是一直低着头,恐怕所有人都能看清她脸部的抽搐。患难与共……不离不弃……深情厚谊……这人真的是她知道的离歌吗?怎么两年不见,他就开始鬼话连篇了……这是不是算另一种形式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离歌,你的意思,是……要跟朕抢人了?”皇帝眯起眼,鹰凖般的目光笔直射向离歌。

      “皇上!”只听得“噗通”一声,萧晚也已双膝着地,道,“他们的亲事是微臣允下的,离歌与洛洛,皆是微臣最亲近之人。当年,微臣见他们彼此有意,便自作主张,以义兄的身份撮合了他们。及后,洛洛被父亲带回崎月国,臣等二人专注于前线战役,只得将男女私情放到一边,再也无暇提及,才造至如今的尴尬,若陛下要怪罪,便唯臣是问吧!”

      萧晚这话状似辩解,却隐含着更深的涵义——他们当初可是为了打仗才把婚事丢一边的!难道做皇帝的要趁臣子替你打江山之时强占臣妻吗?

      皇帝沉默一阵,扯唇轻笑,扬了扬手,说:“两位爱卿这是干什么呢?这是朕特意为你们召开的庆功宴,两名功劳最大的臣子却都跪在朕面前,叫其他人看了作何感想!还不快快起来?”

      离歌与萧晚对望一眼,却没有动作。

      皇帝摇了摇头,道:“呵!难不成两位爱卿还真怕朕怪罪不成?男女之事,两情相悦,何罪之有?”

      见皇帝松了口,萧晚才暗自松一口气,他知道自己是在作一个太冒险的赌注,赌皇帝在众臣之前,不至于为一个女子留难两位功臣。他从来不打没把握的赌,只是这一次,为着洛曦,他不得不涉险一次,赌的是皇帝的自尊心。

      所幸,蜕变后的洛曦魅力虽大,还是比不过刚刚为崎月打下一片肥土的大功臣。

      “谢主隆恩!”三人异口同声地叩谢后,才站了起来。

      皇帝看着洛曦,勾着几分不知是真是假的笑,说:“虽然甚为惋惜,不过君子不夺人所好,更何况……离爱卿与洛曦这么一站,朕才发现,你们很是般配,又怎么忍心棒打鸳鸯?”

      情况在瞬间来了个大逆转,群臣的心情也跟着跌宕起伏了一回。但只消片刻,仍是王常最快反应,以同样的笑容面对萧立,说:“萧大人,离将军与萧小姐可谓天造地设一对,您这回可算是双喜临门了啊!”

      尽管知道这些不过是奉承的话,但洛曦还是忍不住生生地打了个寒颤,她跟那块冰雕?天造地设?杀了她吧……

      萧立的反应能力也是极快,虽然两个儿子的做法让他心底颇有些不悦,但他还是立即调适过来,挂上笑呵呵的和善神情去回应每一个人。皇帝也像是很快地就将这段插曲遗忘过去,与臣子们一道举杯相庆,营造出一副君臣同乐的美好景象。

      只是,丝竹弦乐中,那些掩盖在欢声笑语之下的各种迥异心思,似乎隐隐地酝酿出一股危险的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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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离歌那样宣布之后,宴会上接下来的时候,他与洛曦呆在一起,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洛曦自然也明白,她的身份已经在转眼间就从“宰相义女”变成“宰相准媳妇”了,为免他人生疑,她与自己那“患难与共,两情相悦”的“订亲对象”走在一起也是应该的。

      只是,小鸟依人地站在离歌身旁,真的让她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食不知味呀!

      宴会上的珍馐佳肴吃在嘴里都仿佛嚼蜡一般,偏生离歌在皇帝面前大放厥词之后便恢复了闷葫芦姿态,对旁人的恭喜又变成之前那种爱理不理的冷淡,一律用单音字回答,让那些想藉着他喜事临门前来巴结的官员又摸摸鼻子闪开。离歌的周遭,再次成功隔绝出一派真空状态。

      真空圈的中央,只有他们二人。

      离歌兀自举杯轻酌,似乎很享受这种没人骚扰的空间。他不言,洛曦也不语,只好小家碧玉地站在他身旁,一双眼睛却不停地往被包围在人群中的萧晚瞟去。

      萧晚虽不时分出一点心神,隔着众人对洛曦投来安抚的眼神,在一堆急于推销自家女儿或侄女活什么亲戚给萧晚做媳妇的臣子当中,却压根没办法脱身。至于柳云飞几个,因为身份不那么显耀,更是早就借词离开。

      唉!不是要她一整个晚上都跟冰块耗在一起吧!有青春也不是这么蹉跎的!洛曦多想挤到萧晚的身边,扯着他跟他说这两年里发生的事,学习到的本领,或者让他跟自己讲行军打仗中遇到的事情。然而,在这御花园中,纵是咫尺,也是天涯。

      一声不轻不重的叹息无意识地自她喉头溢出,飘进了离歌耳内。他终于分出一点心神,侧首扫了身畔的人一眼,轻易地发现她的心不在焉,也不难看清她目光所指之处。

      两年不见,果然还是那个青涩的爱闯祸的丫头片子,对着带她离开妓院的萧晚总有一种难以抹去的雏鸟情结,不管到了哪里视线都不自觉地追逐着保护者的身影。

      一种微妙的感觉掠过离歌的心头,很陌生的感受,却说不清是什么。

      长久地处身于紧张的战场上,回到这歌舞升平之地,尽管知道周遭皆是虎视眈眈之人,离歌的心情还是放轻松不少。至少,他不必在午夜入睡时还时时提防敌军夜袭,亦无须日夜苦思破敌之策。

      也许正是这份平和让他身上的冰芒柔化了些,落在洛曦身上的眼神,敛去几分漠然,他竟主动地开口说道:“今晚,他是脱不了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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