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辰之暖》独俗

4、第四章：重回迷梦

　　暖言本以为自己会胡思乱想辗转难眠，谁知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之后的两天时间里她都没能再见到孤辰，权叔说：“少爷会暂时离开几天，暖小姐您好好休养，有事情吩咐我们即可。”

　　小樱带着她四处熟悉别墅的内部和周边环境，俨然把她当做要长期居住的座上宾般。

　　这样白吃白住让暖言觉得非常不应该，妈妈从小就教育她不可平白受人恩惠、占人便宜，她想着应该离开了，可是如果不和家主讲一声就走又未免太不礼貌。

　　入夜时分，暖言心绪难宁，索性坐起来到沙发上看书。

　　这两日她脑海中总不禁蹦出那些在梦里的画面，如果是梦，一般不会在醒来后就忘记吗？为什么那个梦给人的感觉这样真实？

　　不知是不是心中有感，暖言觉得某种似曾相识的力量再次袭来，她有些不可置信，连忙集中注意力，继续用尽全力的去回想那个梦中世界。

　　等她再睁开眼时奇迹发生了，那扇金色的大门居然又出现了。

　　暖言下意识回头，发现自己的身体正软倒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现实世界看起来就像被笼罩在一层黑纱之中模模糊糊。

　　她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算是什么，咬了咬牙还是转身朝着那扇门的方向跑了过去。

　　她又回到这里了。

　　是她离开时的那个巨大的山洞，但如今山洞里除了她以外已然空无一物。

　　电闪雷鸣、暴风骤雨全部无影无踪，只余虹销雨霁、碧空万里，连瀑布也消失不见了。

　　暖言走出山洞，四处寻找着那条让她心心念念的白龙。

　　“有人吗？”

　　“龙神殿下！您还在吗？”

　　无人回应。

　　仿佛整个世界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暖言不甘心的一路顺着沿边的石子路寻找，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渴求见到那条白龙。

　　也许是因为之前在这里就是那条巨龙载着她穿越轰雷掣电、躲开重重魔影，她隐隐觉得自己能够在现实世界的山洞里获救也和这里的世界有关。

　　她迫切想要寻找一个答案。

　　皇天不负苦心人，直到走了许久，才终于看到绿柳林后无数枝条掩映下的一道模糊白影。

　　暖言顾不得看路，心中急切的朝那道白影跑过去，直到确定了真是她一直在找寻的白龙时，不由得欣喜万分。

　　“真的是您！龙神殿下！！”

　　白龙显然也发现了她的存在，回过头，用那双巨大的深黄色眼眸注视着她。

　　暖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高兴，她跑到近前先去看了白龙的伤，发现那里全都痊愈了，大喜过望。

　　“您的伤都好了，真是太好了！”

　　暖言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抚摸过那些完好无损的美丽白鳞。

　　白龙因那细微的抚触微微别扭的动了动身子。

　　暖言并未发现白龙的异样，还一无所觉的仰头问道，“那些怪物呢？”

　　白龙低头扫了她一眼，又飞快转头看向远处的山峦，状似不经意道，“这里是你的心境，一切取决于你。”

　　暖言想了想，似乎明白过来了什么，“您之前说那些东西是我的懦弱和恐惧，是因我而来的，那么现在我的心境改变了，不再放弃生的希望，所以它们也暂时消失了吗？”

　　白龙不答反问，“为什么想死？”

　　暖言怔了怔，手中下意识摩挲着指尖下的鳞片，就像是在寻求某种安定感，也像在回忆着什么过去。

　　“那时第一次见面您读取了我的记忆或者意识之类的吧。”

　　白龙道，“只能一次。”

　　暖言自嘲一笑道，“所以您应该也看到了，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这世界上可能有千千万万不幸的人吧。幸福有各自的幸福，不幸也有各自的不幸。只是妈妈走后，我找不到再活下去的理由了。”

　　“以前总想着自己要考上好学校，凭优秀的成绩改变命运，赚很多钱，出人头地，带着妈妈远走高飞，再也不用害怕爸爸，再也不用看到那些亲戚丑恶的嘴脸。”

　　“可是后来我才明白，如果你想陪在身边的人不能等到那一天呢？妈妈走了，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人如果没有了牵绊，没有了自己家庭成员的身份，那痛苦和快乐都成了自己一个人的事情。一个人在宇宙浩瀚下多么渺小，多么单薄，成功无人分享，失败无人抚慰，只剩一个人罢了。”

　　“是我太软弱了。”

　　暖言说着说着，就像宣泄出了许久压抑在心中的苦闷。她靠坐在白龙巨大的身体旁，一人一龙就那样静静望着残阳如血，缓缓低垂。

　　暖言拍拍自己的脸，振作道，“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想试着活下去。您之前说为我而战，您是因我而来，感谢您救了我！”

　　龙神道，“是你自己救了自己。”

　　暖言摇摇头，“没有您，我当时可能就跳下那个悬崖了。”

　　“如果这里的一切都不是梦的话，那在外面的世界里我被从山洞里发现救走，是不是也不是巧合……您不知道吧，在外面的世界里，有个我的男神救了我的命，像做梦一样。”

　　暖言怕龙神不知道什么是男神，便跟它解释道，“您不知道什么是男神吧。怎么讲呢，他不是像您一样的神，是人类，但是特别特别优秀，值得别人像崇拜神一样的崇拜。”

　　白龙静静听她讲着，突然道，“你喜欢他？”

　　暖言吓了一跳，连忙矢口否认，“不不不，就是一种向往吧。一种崇拜，奋斗的目标，或者说渴望成为的人。怎么说呢，我也想成为他那样的人。之前我总觉得人生来不同，要是能以他的身份过一天就好了，那感觉一定很好吧。不过我现在想通了，人生就是充满许多不确定性，大概就是所谓的命运吧，每个人有不同的造化，不可强求。”

　　白龙的通情达理让暖言忍不住把心中的所有隐秘都铺平摊开，一一说了出来，可能她太久没能找到人倾诉了。

　　“其实我有想过，会不会像电视剧那种，您知道电视剧吧，就是用画面的方式讲故事。比如需要我的心脏之类的，养一个活体心脏之后做移植；再或者需要我为他办什么事情，这个事情要保守秘密，可能很危险。反正无论他需要做什么，母亲说知恩图报，他救了我，我还他一条命也是应该的。但我有原则，恶事我不做。”

　　神龙的声音里似乎有些微不可察的轻笑，“他不会的。”

　　暖言一下子来了兴致，追问道，“您怎么知道的？难道其实外面世界的人您也知道吗？您认识孤辰？”

　　龙神静静看着她，深黄色的兽眸带着睥睨众生的孤傲，细看下去又像一块世所罕见的宝石，那么美丽，引人沉迷其中。

　　一阵优美的钢琴曲流转在空气中，暖言张口欲言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正随风四散。

　　猛然从梦中惊醒，窗外晨曦已露，朝日渐升。

　　暖言搓了搓脸颊，恢复过精神来，伸手按掉了枕边的闹钟。

　　她下意识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好端端躺在房间内的大床上，连被子的四个角都整整铺平在床边。

　　没有白龙也没有垂柳林。

　　是梦吗？

　　她昨天明明记得自己是倒在了沙发上，可是如今再看沙发，哪里还有半点被睡过的痕迹？

　　暖言走下床，意外的发现格外感觉神清气爽、精神饱满。

　　洗漱后走出房门，一直等着的小樱就笑着迎上来询问，“暖小姐，现在去前厅用早饭吗？”

　　暖言点点头道，“麻烦你了，小樱！”

　　虽然她跟小樱说过早上不用这样一早就等在门边，但小樱却很坚持，她也只能作罢。

　　于是问好了早餐时间，定好闹钟起床，尽量不让小樱多等。

　　暖言脑袋里转着很多事情，一会儿是昨日诡异又变得模糊起来的梦，一会儿又想着，不知道孤辰什么时候回来，也好道别离开，自己已经在这里受了太多照顾了。

　　穿过二楼廊道上的回纹地毯，顺着典雅镂空的木质扶手走下楼，转过一道屏风便到了前厅。

　　桌上已布好了菜肴早点，古色古香的檀木桌边还坐着一位两日未曾见到的人。

　　孤辰一身白色休闲装，袖口微微挽起，露出紧实的小臂，微低着头，手中正翻阅着什么文件。

　　他似若有所觉般抬起头，与暖言乍然看到他后惊喜的目光刹那交汇。

　　孤辰把文件放在一边，对暖言点头示意道，“过来吃饭吧。”

　　暖言走过去有些局促的坐在这几天来被安排的餐位上，恰好与孤辰面对面。

　　很快煎好的培根就上了桌，烘焙得恰到好处的面包片散发着阵阵香气，抹上一层乳酪便泛起金黄的光泽。

　　之前生活所迫，暖言每顿饭不过都是饱腹了事，母亲重病后期也根本食不下咽。她已经很久没有能够这样坐在干净的餐桌前，安安静静，没有后顾之忧的吃上一顿好饭了。

　　只是这时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道别离开了，又有些没了胃口。

　　这里短暂的几天生活对于暖言来说都像是一场泡在蜜罐子里的美梦，值得她小心翼翼珍藏起来，之后回忆很久很久。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吃着饭。

　　孤辰是本来就话不多，吃饭时应该也是食不言寝不语吧。

　　暖言则是不知道说什么。

　　饭后，孤辰起身离开，她才连忙站起来跟了过去，小心道，“能和您说两句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