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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差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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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晗月自认还是一个能够分清楚正事和私事的人。
说句实在话，之所以她要找到与苏家几姊妹交好的陈元庆，央着对方求到了参加这次宫宴的机会，一方面自然是想要多看看、多了解一下那位齐将军。而另一方面，却也是想着通过这次亲眼见着朝堂众人，从而对朝中的形势有更深入的了解。
有时候，百闻不如一见！
据她所知，现在朝中分为四派。一派是以内阁次辅周深、礼部侍郎李兆仓为首的一派，大多以战事激烈内部动荡等诸多因素为由，反对重开海禁海市；一派自然是前者的反对派，又以户部尚书为首，从国家内部财政着眼，支持重开海禁海市；
一派同吏部尚书——也就是苏家的大家长——苏阳一样，无心或尚且未准备好插手争斗，处于观望阶段；最后一派则大多为武将，不掺和文官之间的勾心斗角，目前只关心怎么把楼兰的蛮夷小人按在地上锤到服气。
花开百家......苏晗月啧啧称奇，对于这官场上的众生百态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自然是因为这幅尔虞我诈，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大戏，实在是与前世的官场斗争相似得紧。就连那表面一套背后一套，面带笑容左右捅刀的姿态，都和前世如出一辙，让她这个流落异乡的人感到万分亲切；
而陌生......则是因为从各种意义上，她都看到了这个时代，政治斗争的局限性。
比如——舆论阵地！
回忆着这十六年来她的所闻所见，她并不算惊讶地发现，几乎没有哪个政客是在舆论上下了狠功夫，把这一块牢牢握在手里的。任何一派、乃至任何一位官员的名声，都是在人们口中口口相传出来的。而其中可能的曲折，不言自明。
舆论的力量是巨大的！显然还没有多少政客足够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当然......这也许，也和这个时代根深蒂固的民贱官贵的思想息息相关。
哪怕是这些靠着科举一步步走上来的，饱读圣贤文章的大官，嘴里喊着要“爱民护民，执官为民”，可到头来，谁又真正在乎百姓的喜乐疾苦？在她们心里，百姓的想法终究是愚昧民众的想法，登不得大雅之堂，更无法左右自己的政念。故而，舆论自然也就算不得太重要......
苏晗月叹了一口气，再一次深深地感受到了自己同这个时代的距离感。
更令她无奈的是，纵然那些个支持重开海禁的党派们，绝大多数也是从钱的角度上立论。
这部分官员的势力多位于闽、淮、浙等地。对于她们而言，开海意味着可以用自己普通的丝绸、瓷器，同那些没见识的洋人换来珍贵的毛皮、宝石等等，再将低价买入的商品高价卖出，赚得体满盆钵。她们之所以维护重开海禁，实质上也就是在维护自己兜里的真金白银罢了。
真金白银好啊！可，真到了“城破的那一天”，真金白银又有什么用呢？
一想起另一个时空数百年的战乱，饶是苏晗月这般自认颇有些随心随性的人，都情不自禁地感到些许的担忧。
不过......现在思考这些问题，也不会有什么答案，倒不如着眼当下，先想象中怎么接近齐......咳，怎么面对回家后娘亲的雷霆怒火，各种意义上的。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仍然维持着单手托腮看向齐子楼姿势的苏晗月，却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只听那最上首龙椅上的皇帝清了清嗓子，在突然呈现的一片寂静之中，沉声道：“苏爱卿。”
“臣在。”苏阳立刻站起身子，恭敬地躬身一礼，听候旨意。
“朕的八皇女天资聪颖，自小便喜好骑马射箭，对于诗词书画一道，却是半点兴趣都无。”陈弈微微一笑，抚掌道：“虽说已满了十二岁，按理应当是懂事的年龄了，却仍然我行我素，时时同朕抱怨，令朕头疼不已。”
“故而近日来，朕便寻思着，寻些擅长诗词一道的人去同她作伴，潜移默化也罢，定要好生引导她其中道理。”
“单就今日所见，虽说不过作了两首诗，却足见苏三姑娘于诗词一道乃是当世奇才。单就性子而言，也是个知礼洒脱的，实乃上上之选。也不知苏爱卿......可允了你那三女儿，应下这份差事啊？”
“这......”苏阳一时间竟然哑口无言。
陪皇女读书！
虽说这个“我行我素”的八皇女陈元探不过是一贵卿所出的次女，且行八，年龄尚小，几乎没有任何继位大宝的可能。但正因如此，才不必担心会被牵扯到皇位之争中去......
于此同时，能够陪这样一位皇女读书，也是给人扎扎实实镀上了一层金子。
皇女毕竟是皇女！
若这差事做得一般了，尚且都能说是皇女的伴读；若这差事做好了，可令皇女称之为师！
正愁着要如何管束一下自己这个胡天胡地的三女儿的苏阳，竟然一时间想不出来推拒的理由。虽然，皇帝既然已经亲自开口，似乎打一开始就没有给她选择拒绝的权力......
因此，尽管不清楚皇帝“惜才”是真是假，苏阳现在都无暇考虑这些。现在最关键的问题不在皇帝身上......
问题在于：这、晗月今日得以作出这两首诗，到底是因为她当真有几分才学，还是纯粹从外头抄来买来的？
众目睽睽之下，苏阳自然不可能转过身去问苏晗月到底有几分本事，正当她心中焦灼之际，便感受到身后的人轻轻拉扯了一下自己的衣摆。
很明显的上下拉扯。
不知为何，苏阳脑袋里蓦地就浮现出自家三女儿笑眯眯地点头的模样。
在心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面上却看不出来任何破绽，苏阳当即躬身“喜不自胜”道：“此乃小女荣幸，臣自当领命。”
“如此甚好。”陈弈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苏晗月道：“待宴会终了，自然有人同你知会具体安排。”
皇帝跟人讲正事是不能摆神仙架子的，于是苏晗月也从席上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臣遵旨。”
众人皆是一愣，苏阳额角青筋微微跳动，就连对面端坐的齐子楼都投来了一道隐含诧异的目光。
陈弈闻言，都呆滞了一瞬间，旋即再次朗声大笑，一手指着这个躬身行礼的女郎，道：“好，好你个苏晗月，这便给自己找了份官差来做！”
苏阳老脸一动，颇有些焦虑地上前一步，再次躬身道：“陛下恕罪，我这三女儿她......”
陈弈却是一挥手，阻止了苏阳接下来的话，脸上竟然也不见半分不快，只是道：“无妨！朕倒是欣赏她这份自信。也罢，也罢！倘若你能制得住我的探儿，允你自称为臣又有何妨？只是......”
只见这皇帝眼中划过一道精光，双手抚膝，道：“倘若不能，朕便要狠狠地治你的罪。”
所有人的目光焦点都聚集在苏晗月身上。只见这个容貌妍丽，鹤然而立的女子只是微微抬起头来，嘴角轻扬，曼声道：“臣定不负使命。”
苏阳脸上的表情没有改变，眼里却藏着震惊，她不明白自己这三女儿又是要做什么。然而一眼看过去，却见那双黑亮的眼睛中只有坚定。
似是被她这般处惊不变的气质给震慑住，竟久久都没有人说话。
游乐山碰了碰齐子楼的衣袖。
见自家将军偏头看来，她便压低了声音，道：“将军，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大家都不说话？”
齐子楼眉头一动，旋即沉声应道：“你出身将门世家，自然可能不甚在意其中道理。依我大庆惯例，非有官身之人一律不得自称为臣，尤其是在面上时，更是应以‘草民’等词自称，以示尊敬。”
游乐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在心里将这话过了几遍，顿时有些牙疼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不过就是让此人去陪八皇女读会儿书，启发启发兴趣罢了，又不是当真要把她当作皇女的老师......
说得难听些，这人、这人不就是顺着杆爬了嘛！
胆子真大！不愧是敢当街同我家将军告白的人！
游乐山只觉得一定要表达自己心中的敬畏之情，于是她给自己满上了一杯酒，端起酒杯示意了一下，便仰头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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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晗月知道这场宫宴会开很久，不过却没有想到会开这么久......之后便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无非就是看表演、喝酒、吃东西，谈笑风生......然后，就硬生生地喝到了接近亥时两刻。
苏晗月有些醉了。
被苏引月半牵半扶地带出太和殿时，她仰头望着夜空中星星点点的微光，还有半隐在云后的皎月，鼓起了腮帮子，努力地憋。
她憋出一句话来：“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长河渐落、晓星尘......”
两个姐姐都纷纷看了她一眼，没有掩饰住自己眼中的惊艳。
她这样突如其来的一句诗，顿时将周围不少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文官有，武官也有。
苏晗月却没管她们的，以及更多大臣的视线，只是有些倦怠慵懒地往苏引月身上一靠。
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她双眼微眯，喃喃道：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碧海青天......”
苏晗月支吾了一会儿，有点想不出应当怎么接下去。于是她有点茫然地四处张望，蒙上醉意的眼睛转呀转，便找到了不远处人群中，那个沐浴着熹微月色的高拔身影。
那个人也在看着她。
苏晗月一愣，鬼使神差地继续念道：
“碧海青天......夜夜心......”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据说，酒、月亮、晚上、看上的人，都是能够让人变得格外矫情的东西，苏晗月不能更赞同这一点。她现在就站在太和殿前广场上，心里知道：无论是谁，但凡是在太和殿中开完宴会，只有一条出去的路。那便是从太和殿至太和门侧门，过广场，径直出午门，而后各奔东西......
酒意像是瞬间就消散了，却又像是更浓了。苏晗月固执地认为自己是后一种。
于是她扒开了扶着自己的二姐，拨开人群，迈着有点不稳的步伐，走向了站在不远处的那个男子......
作者有话要说： 深夜码字可海星！感觉最后接的《嫦娥》有一点仓促了，但私心还是希望用它来结【断】尾【章】，因此......请宽容地原谅最后有点快的节奏吧！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这也是我想对苏三小姐说的话啊。
那么，拨开人群走向齐将军的苏三小姐会做出怎样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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