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碗里来（女尊）》折笔婶娘

22、请将军教我习武

　　齐子楼定定地站在原地，目光随着苏晗月的动作而移动。

　　后者因为喝得有些醉了，玉白的脸泛上潮红，很像是开在他营帐外的那几朵蜀葵。一头乌黑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披在身后，木簪松垮，眼里是迷蒙的酒气。

　　她正在吟诗。齐子楼看见对方的唇瓣张张合合，几乎没怎么思索，便再度吟出了一首堪称传世之作的短诗，诗里讲的便是月亮上的美人嫦娥。

　　齐子楼是知道这个典故的。无非是一个生得美若天仙的男子，永生永世与明月、解脱和孤独相伴的故事。然而他虽读了不少书，却历来很少看这些话本，因而并未对嫦娥一典有多大的感触。

　　不过......这诗，却当真是好诗。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

　　嫦娥应悔偷灵药......应悔......

　　齐子楼抿了抿唇，心里蓦地生出些异样的感情来，伸手抚上了自己仍然肃整平展的官服，抚上了前襟包所在的地方——那里静静地躺着一张洁白的手绢，叠得方正谨慎，紧贴着自己的里衫。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忽然觉着那手绢正在微微发烫，熨帖着一小片的肌肤。

　　这张手绢上面也绣着对方作的诗，写的是......

　　思绪一滞，齐子楼不愿再在今日发生过的事情上多想，干脆强行将它们抛之脑后，掩饰一般再次抬头看向苏晗月的方向。

　　见到他看过去，这位自小便生得金贵的三小姐像是被什么击中一般，半清醒半迷糊地愣住了。而后，未等齐子楼挪开视线，这位三小姐便伸手推开了扶着自己的人，扒开人群，径直朝着他的方向走过来。

　　这......齐子楼脚下微微一动，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却最终还是放弃了转身离开的冲动。他只是站在原地，负手而立，静静地等待着。他清晰地察觉到，周围不少准备离开的官员都将视线投向了他二人。

　　眼见着那人向自己走来。步子越来越快，步伐越来越大，像是带着急切；与此同时，那双原本醉意朦胧的眼睛，也越来越清亮。即使天色早已黑下来，映衬着太和殿中透出的灯光烛影，也像是有粼粼的波光在那双眼中摇晃。

　　苏晗月大步上前，在离齐子楼只有一步的距离堪堪停住，身形有些站立不稳地摇晃了一下。

　　齐子楼的指尖微微一动，却没有贸然前去扶她。只是低下头，安静地看着这个同他相比，身形显的有些格外娇小的女郎，等待着对方开口。

　　苏晗月小口小口地喘着气，一次次深呼吸，就像站在齐子楼面前让她有些呼吸困难似的。脸颊红通通的，她没有避开齐子楼的视线，反而是直直地对上，快速地眨着眼。

　　只见这苏家的三小姐忽然伸出双手，用力地揉了揉脸，又颇有些不自然地抓了抓脑后的头发。半晌，她哈出满腔酒气，憋出来一句话：“齐将军......想必武艺过人？”

　　侧后方一直注视着他们的苏引月像是一只濒死的鸭子，忍不住发出一声忍耐到痛苦的憋笑气音，被苏霁月淡淡地瞪了一眼。

　　大概是知道她这话显得有些蠢，苏晗月忍不住上前了一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嘴唇轻颤，眼里像是有一簇小小的火苗。她颇有些急切地补充道：“齐将军，我......晗月自幼不习武艺，我觉得是时候......我可以......还请齐将军教晗月习武！”

　　齐子楼没想到她说出来的会是这句话，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

　　他微不可查地捏了捏指尖，将复杂的心绪抛之脑后，欲要婉拒。

　　按照道理，任谁都应当知道：像苏晗月这般达官贵人的后人，家世显赫，若当真是要习武，又何愁找不到人教导？只要她开口，就定然可以请到最好的师父。而庆安城稍微有些见识的也都知道，苏府的二小姐苏引月，武艺也是极为过人......

　　虽不知今日早些这苏小姐到底是为何要送他那手绢，但他......他向来对男女之情敬而远之。眼下的关节眼，也不是更进一步接触的时机，他二人本也不应当有太多的交集。

　　女男有别......这请求提得太突兀，他没有理由应承下来......

　　他张了张嘴，正欲出言，而苏晗月却像是看出了他接下来要说什么，蓦地大声重复了一遍：“还请齐将军教晗月习武！”

　　话音刚落，她便压低了声音，轻声道：“晗月不才，虽平日里颇有些游手好闲，却得恩师指点，无论于治国、治军、格物、医理，都自认有一番见地。”

　　“若、若将军愿教晗月习武......”苏晗月像是彻底酒醒了，脸上微微露出些懊恼与羞愧来，却还是一字一句坚定地道：“晗月愿倾囊以授！齐将军也好，令妹也罢，谁都好，只要是齐将军指定的人。齐将军，我......”

　　说罢，她脸上懊恼的神色便愈发明显了，似乎是在埋怨自己搞砸了什么事情一般。到最后，这个在圣人和群臣前谈吐自若，慷慨洒脱的才子，竟然一时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话确实说得有些自大，有些好笑，全然不能拿来作为请求别人的筹码。苏晗月大概也是清楚这一点，又苦于找不到其他的什么好理由，只能努力维持着镇定，拿自己那一双明亮的黑眸瞧着他看，眼里那簇小火苗小心翼翼而期待地跳跃着。

　　齐子楼却像是要被那簇火苗灼伤。

　　他多年似一汪深潭般沉寂的心里，突然出现几分熨烫，几分无奈，和几分几乎难以察觉的颤动来来。

　　齐子楼本想将负在身后的手拿到前面来，整一整衣襟，理一理里面的手绢，平复那里传来的暖意......但他忍住了。他只是低头看着眼前的人，眉目凛然，长身而立，腰背挺直，心思有一瞬间的恍惚。

　　也不知怎的，他心里突然冒出这样想法来：

　　倘若仅仅是教导习武......

　　说实话，他并不知道在自己晃神的那一两息的时间内，自己到底都做了些什么。然而当他回过神来，一眼看见的便是面前女子堪称惊喜的神色和扬起的笑容时，便已经估摸着猜出了自己的反应。

　　无非......颔首点头罢了。

　　像是为了映证他的猜测，又像是怕他反悔，苏晗月连忙道：“将军，点头了便是答应了，可不能反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紧接着，她似是不放心一般补充道：“我会尽快择日来将军府上拜访，还望将军莫要见怪。”

　　说罢，也无心纠正“君子”本应当用于女子的口误，苏晗月长出了一口气，再度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便转过身，小跑着寻自己家人去了。只留下齐子楼一个人站在原地，负手而立，默默地注视着她的背影。

　　夜风将他紫色的衣摆微微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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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武官和进来时一样，须得分两门而出，而在文官这边，苏家的四人几乎是最后离开的。

　　苏霁月从宫人那边拿来了提灯，委婉表达了要自行出宫的意愿。苏阳是拿着皇上那块令牌的贵人，那宫人陪着笑假意拒绝了几次，便揣着怀里的新到手的银两离开了。

　　一家四口踏着月光和灯火光，安安静静、不紧不慢地向宫外行去。苏霁月走在前面，提灯开路，苏晗月则吊在队尾。

　　她走得轻飘飘的，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仿佛下一秒就要乘风飞到天上去了。

　　一蹦一跳，走走停停，连地上的石子儿都是那么的亲切可爱，讨人喜欢......

　　她现在太开心了！

　　即使是自家娘亲投来的意味深长的视线，都没能对她的心情造成一分半点的影响。苏晗月颇有些自我陶醉地跳了几个前世的芭蕾舞步，虽然步伐是外行特有的蹩脚，却还是喜滋滋地小天鹅似的转了好几圈，对着空气提起不存在的蓬蓬的裙角，自认为优雅地行了一礼。

　　苏引月眉毛一挑，装作幽怨地揶揄道：“怎么，答应教你习武就让你这么兴奋？还给跳出花儿来了，原来我说要教你习武，怎么也不见你这么积极？”

　　闻言，还未等当事人答话，苏阳老大人便冷哼了一声，淡淡道：“说到此事，你这不省心的俩姊妹，我倒还有一笔账要同你们细细地清算......”

　　“娘说的是，你俩当真是胡闹！”苏家大姐没有回头，颇有些语重心长地道：“尤其是晗月，今天一天就闹出了多少事情......”

　　两位长辈的话听得苏引月不由得摸摸鼻子，讪笑着喊冤：“我又没做什么！顶多算是半个知情不报......”

　　苏晗月心里就没有什么后悔、后怕、心虚一类的感受了。现在，就算是天塌下来都无法给她的心添上半点阴霾。眨巴着眼睛，她小心地瞅了瞅，脸上便浮现几分饶有兴味的笑意来。

　　旋即，她校准目标，便对着苏引月的后背一个助跑，径直扑了上去！

　　“姐！”苏引月被后方的冲力扑得一个踉跄，向前趔趄了几步，还没缓过神来，就听见自己背上的少女装模作样地紧张耳语道：“快保护我，我要挨打了！”

　　“你这人......”苏引月顿时大感头疼，却下意识地托住了自己妹妹的双腿，看着对方又气又笑地抱怨道：“丢不丢脸啊，怎么这个年纪了还要人背？”

　　随后她一愣，便发现自己这个妹妹的脸上红扑扑的，虽然浑身酒气，却带着开怀明媚的笑意。

　　“姐？”

　　苏引月顿了一下，回过头去，嘴里嘟哝着“老胳膊老腿”一类的言论，稍微将对方的双腿往上提了提，认命地背着这个冤家往外走。

　　对于她这般常年习武的高手而言，自己这个妹子背在背上，其实比自己的银枪重不了多少，却让她莫名觉得有些沉甸甸的。

　　苏晗月便伏在自己二姐的背上，抿着嘴唇，暗中吃吃地笑着，眉眼间却带着几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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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哈！我们苏三小姐的脑回路，到了齐将军面前似乎就有点不一样了？
咳，不急，就快了，这不是已经有很大的进步了嘛！
顺带，二姐的人设我思考了很久，最终决定还是塑造成这样一种形象，用来象征我童年时期曾经有过的一种想象和期待......不仅仅是苏引月和苏晗月，包括大姐苏霁月在内，苏家三姐妹之后会增加更多的互动，争取能够让这些配角们更加生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和故事——她们都是特别的，有自己魅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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