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碗里来（女尊）》折笔婶娘

20、嘲众卿不肯饮酒

　　“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直为斩楼兰......”

　　一片鸦雀无声之中，最先反应过来的却是朝中老将岑冠。

　　这位从二品的镇军大将军，一方大都护在口中一遍又一遍地回味着这首诗，这一联。她已经生出沟壑枯皮的脸上容光焕发，目光闪烁，直直地看向了好整以暇坐在原地的苏晗月，沉声道：“苏小姐当真是好文采！”

　　苏晗月把坐姿稍微扳正了些，冲对方抱了一拳。

　　或许是被岑冠这一声给惊醒了，原本安静的太和殿中一下就出现了此起彼伏的低语声。大概是碍着皇帝还没发话，多数人都不敢大声交谈。只在与同伴交头接耳的空隙中，暗暗朝苏晗月投去或赞叹，或疑惑，或意味不明的目光。

　　苏晗月本人却完全不在意这些，视线状似无心地扫过太和殿中的所有人，最后直勾勾地撞上了齐子楼的目光。

　　她含着笑，纯净的黑眸亮晶晶的，干脆双手托腮，大大方方地盯着他看。

　　与此同时，她还在心里嘀咕了一声：“干嘛一句话都不说啊，这首诗还是专门送给你的，你这样让我很尴尬好吗......”

　　“现在是想做什么，玩‘谁先笑谁是小狗’的游戏吗？不瞒你说，这种游戏我还没输过......”

　　似乎是听见了她内心的想法，齐子楼微不可查地抿了抿唇，竟然就这样错开了她的视线，看向别的地方去了。

　　这算什么？不会是害羞了吧？

　　苏晗月一愣，难以克制地在心里面升起这样不太恰当的想法来。

　　可爱。

　　尽管看不清楚对方具体是怎样的表情，她还是在心里想象出了这个高大严肃的将军耳根发红的模样，顿时感觉心脏遭受了一记暴击。

　　整个世界似乎都变得生动有趣起来了！

　　苏晗月还没有得到皇帝的指令，只好乖乖地待在原地，但整颗心却已经插上翅膀飞到了那人身边，绕着他边打转边大声歌唱。唱得起性子了，还要掏出铜锣来哐哐哐地敲个不停。

　　她张了张嘴，一时间整个人的面容都明媚起来了，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家人那边传来的视线。十分的心绪，九分都分给了自己想象中红了耳根子的齐将军；至于剩下的一分，则被不情不愿地交给了整个太和殿中身份最尊贵的那一人。

　　事实证明，这样的“一分注意”还是有必要的。因为就在她愣愣出神之际，坐在最上首的皇帝终于再次开口了。

　　只听这个戎马半生的皇帝常年古井无波的声音中，竟然出乎意料地带上了情绪，大约是半很惊讶半带笑地沉声道：“朕为何从未听闻，苏爱卿的三小姐乃是这般惊才艳艳的人物？”

　　没等苏晗月展现自己不拘世俗的个性与超凡脱俗的人格，委婉地表达一下自己神仙下凡的辛苦，就听见自家娘亲“诚惶诚恐”地回应道：“陛下过誉了，小女不过是往日里游手好闲着，多在这方面下了些功夫罢了。”

　　不，我没有！勉强将自己的目光从齐子楼身上挪开了一点点，苏晗月回应了一句“陛下过奖”，按照心里面的剧本，环顾一圈笑道：“各位大人缘何不饮酒？可是在下所作的诗不合胃口？”

　　站在陈弈身边的女官眉头一挑，正要不悦地开口呵止这个不遵礼数的苏三小姐，却被眼里带着笑意的陈弈挥手制止了。

　　身为陛下贴身女官的她，自然清楚陛下的意思。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陛下会对此人格外宽容，但她还是退了回去，低眉敛目，没有再做出反应。

　　苏晗月用眼角的余光瞄到了这一幕。彻底放下心来的她，干脆大喇喇地摊开了双腿，双手往后一撑，朗声道：“各位大人切莫让苏某这般尴尬啊，饮酒、饮酒！”

　　见到皇帝没有出言阻止的群臣，终于有人主动拿起已经被放下的酒杯，颇为不自在地宴饮起来。殿内却还是安静无比，半点都不热闹。

　　见此情状，还未等苏晗月再次开口，颇有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陈弈饶有兴味地道：“既然众卿尚且感到拘束，不若苏三你趁热打铁，再作一篇劝酒诗如何？”

　　这皇帝！苏晗月在心里无奈地笑了几声，瞟了一眼面上已经带上几分焦虑的大姐。

　　虽然......这也正和她的本意。

　　苏晗月稍微坐直了一点，却不曾站起，而是就着盘腿而坐的姿势躬身行礼，看上去颇为别扭。也不见她怎么思考，只伸出双手用力地揉了揉脸，似乎是想要从美酒和宴会中清醒过来，而后几乎是脱口而出：

　　“地黄风色寒，残叶大如手。

　　笑杀酩酊人，不饮杯中酒。

　　浪抚一张琴，虚栽五株柳......”

　　吟到这里，苏晗月特地单手托腮，环视了一圈，才颇有些无奈地朗声道：

　　“空负头上巾，吾于尔何有？”

　　听完这首诗，宴中群臣的脸色顿时十分精彩。纵使是坐在最上首的皇帝，也情不自禁地低笑了几声。部分性子豪迈又喝多了酒的武将，大致听懂其中意味之后，更是毫不介怀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正该饮酒！”游乐山是第一个出口捧场的，因为先前一句“巾帼不让须眉”而对苏晗月好感大增的她，自然不吝帮忙炒一炒气氛。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之后，冲众人示意了一下见底的酒杯，道：“今日正是大吉的日子，莫要拘束，莫要拘束！”

　　她的这番话引起了众多武将的大笑声，而被苏晗月嘲笑了的那些不肯碰酒杯的大臣们，在同僚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注视下，也不得不拿起了酒杯。一来一去之下，当真是让场面热闹了不少。

　　“这个苏晗月......”陈弈低语了一句，低笑着摇了摇头，对身边的女官道：“也确实是个有些本事的。”

　　女官自然配合地笑着赞同。

　　哪只是有些本事？陈弈维持着正经威严的气势，也端起酒杯小啜一口，心中暗道：这苏晗月不仅文采过人，且毫不怯场，纵使是对上她这个皇帝......

　　不，并非毫不怯场。而是自一开始，心中就没有感受到帝王的“天威”；只怕是在心里，她这个皇帝与常人的分别，也不过就是一个身份稍微尊贵些的普通人罢了。

　　虽说陈弈不过只做了七年的皇帝。然而在察人观色一道，却不可谓不厉害。她自然可以看出，苏晗月面对她时，一言一行中体现出来的对皇权的不甚畏惧。

　　帝王威严第一次对一个人这样形同无物，陈弈却不觉得有太大的不妥。一来，大约是她算是看着苏晗月长大，自然希望对方不要过分诚惶诚恐；二来......

　　陈弈心里在想什么，苏晗月不知道，也不是特别关心。

　　将这首李白诗《嘲王历阳不肯饮酒》改编为《嘲众卿不肯饮酒》的她，这会儿正在暗中庆幸两个世界的共通之处。虽然这个世界没有陶渊明，但前朝却又一位名为陶高逸的诗人，同样喜爱饮酒，也同样栽了五株柳树。因此，她用“五株柳”作诗才不显突兀。

　　这大概就是命运的巧合！一个陶渊明倒下了，还有千千万万个陶渊明......不，陶高逸站起来！

　　自己被自己逗笑了，苏晗月站起来，冲圣上行了一礼，道：“见此情状，怕是若不才继续坐在这里，定是要遭到群起而围攻的。陛下英明，不知可否允晗月回席就坐？”

　　陈弈一挥手，道：”准了。“

　　“谢陛下。”苏晗月连忙再一躬身，没有看前来收拾的美貌宫郎一眼，轻快地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屁股都还没坐热，身后的苏引月便贴了上来，在她耳边阴阳怪气地道：“看不出来啊，小妹，看不出来，你什么时候有这般文采了？老实交代，找谁帮忙写的诗？”

　　“我找老李家的祖宗写的诗！”苏晗月认真地回应了一句。

　　苏引月一愣，没等她弄明白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就听见苏霁月沉声道：“先前晗月你说自己于诗词一道上有所成，当时只当你是在说笑。今日一见，倒是真的。不过就算你再有把握，也不应当......”

　　“大姐——”苏晗月拉长了声音，可怜委屈地道：“那个李兆仓欺负我！”

　　苏霁月顿时哑声了，憋了半天，却只憋出来一句：“不得无礼。”

　　苏引月朝自家小妹投过去一个敬佩的眼神。

　　由于苏阳坐在最前方，自然要维持着苏家的面子，是不能频繁转身去与自己的三个女儿窃窃私语的。苏晗月在心里满怀恶意地猜想着对方的心理活动，并且对自家娘亲的肝脏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正巧这时候，只听得皇帝身边的宫人一摇铃铛，数十名穿着桔色宫装的年轻男子便纷纷鱼贯而入，正是到了宫廷舞蹈的环节了。

　　只见那些男子的容貌丝毫不逊于先前端来饭食的青衣男子，论之美貌，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个个都是身量柔软，唇若含朱。顾盼之间，自有一番风韵流转，直叫一些年轻女子都暗中看直了眼。

　　如此美景当前，苏晗月情不自禁地感觉到一阵阵反胃。

　　放弃了强迫自己观看这场宫舞的打算，她托着腮，状似不经意之间，再次将目光投向了这太和殿中唯一令她欢喜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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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电脑键盘进水了，拿去维修，这一个星期我会到网吧里去码字。嗯，更新不会断的！
李白的这首《嘲众卿不肯饮酒》很冷门，没多少人知道，希望大家能多了解一下这位李家的老祖宗！
原文是“地白风色寒，雪花大如手。笑杀陶渊明，不饮杯中酒。浪抚一张琴，虚栽五株柳。空负头上巾，吾于尔何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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