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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愿将腰下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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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认！
这是苏晗月的第一反应。
无论是出于哪一方面的考虑，在早些时候自己已经于半冲动半清醒之下，做出了几乎等同于“当众告白”的事情之后，最不应该做的就是给这件事情留下“锤实”的把柄，让整件事情彻底无法挽回。
这该死的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女人，和齐将军靠得那么近也就算了，还要把全场的焦点都转移到她身上来。这下，就算是她想要平平静静地度过这一次宫宴都不可能了。
就连今天上午她送手绢的事情，都十有八九会被那些与自家娘亲不对付的官员们拿出来说是。
按照道理，这种时候她否认自己在看齐子楼的事实，用“你看错了”之类的话搪塞过去，是最佳的选择。虽然可能仍然有故意掩饰的嫌疑，但总比自己直接承认了来的好。
但话是这么说......
感受到上首处皇帝投来的视线，苏晗月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直起了身子，手指捏住酒杯，看向对面的齐子楼，看向那双眼睛。
如果、如果我这个早间才告白的人，却在这时否定了，那他心里面会不会感到失落，感到难过？
虽然从传闻来看，他似乎并不是很在意自己被大多数女人瞧不上，始终嫁不出去的事情。但他心里，会不会始终也有一点期待？
苏晗月差点就被自己心里莫名其妙泛上来的愁绪和矫情吓到了，但电光石火间，她却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只见这个生得宛如天上谪仙人一般的女郎毫不避讳地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也不在乎许多人投过去的异样目光，只是笑道：“游将军见笑了。”
苏晗月为自己的“见色忘亲”感到不齿！
她本不应该是这样肤浅的人——她总共也就见过这位齐将军三次，且前两次都是极为短暂的照面。无论是为了对方的容貌，还是为了所谓“前世的幻想”，所谓“家乡的感觉”，她都不至于这样被一个人吸引，接二连三地做出一些自己都难以掌控的事情来。
她本不应该......
然而最终，她也只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默默地对自己娘亲和两位姐姐道了声对不起。
“原谅我的任性，就把这当作无理取闹吧。我定不会......让自己的冲动和情感，牵扯到自己的家人的。”
有点糟糕。
我这......好像真的已经不局限于见色起意了。
这样想着，她脑中忽然闪过月光下那个长身而立的身影。
听见四周细微的躁动声，苏晗月定了定神，环视一圈，然后便将目光落回了齐子楼的身上，道：“不才少不经年，自小便喜读些话本故事，对书中将士们时时神往不已，向来敬佩如齐将军这般上阵杀敌，御敌于国土之外的英雄人物，”
“后来更是听说，这伐北军中有一男子，乃是巾帼不让须眉之典范，故而......心生仰慕之情。”
听到这里，游乐山心里不由得对这苏三小姐生起更多的好感来：
瞧瞧这话说的，”巾帼不让须眉”！这才是真正的读书人，我们将军日夜征战沙场，受了多少苦，那些个酸腐文人又哪里知道？偏生要拿将军的外貌说是，模样还能当饭吃吗？
在这时，又听得苏晗月继续道：“今日一见，齐将军不仅功业甚伟，更是萧疏轩举，湛然若神，实在是让在下难忍钦慕赞美之情。若有失态，还请各位大人见怪，莫要取笑于在下。”
此话一出，又是一片诡异的沉默。
在苏晗月后方，苏霁月有些难以置信地听了一会儿，再联想起先前自己两个妹妹不寻常的表现，瞬间就明白了一切。
枉费她还觉着小妹今日的行为可能是有什么更深层次的考虑，原来、原来竟然是看上了......
她将可怕的目光刷刷地扔向了苏引月，后者似乎对盘中的一块点心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对于外界发生的一切毫无察觉。
正当苏霁月心中略有焦灼地清了清嗓子，正打算说些什么来圆场时，坐得离她们有一段距离的李兆仓就笑了两声，沙哑着声音开口了：
“苏小姐不愧是苏大人的女儿，果真与俗人不同，眼光更是令人钦佩。”
“来时我听说，今日齐将军进城时，苏小姐就为齐将军送上了自己的信物以示心意。也不知这事儿......是真是假？”
老不死的鬼东西！苏晗月在心里暗骂了一声。
虽然已经隐约料到了会被提起这茬，但真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感到一阵阵地头疼，头疼于到底该如何应对，才能既避免牵扯到自己一家的政治倾向，又不会让齐将军不至于感到被自己不当一回事。
至于否认这件事......先不提在场估计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这件事，单就因为皇帝在场，她就不敢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
这可是欺君之罪！
造孽啊......她在心里苦笑了一声，只好答道：“确有此事。”
“又听闻，苏小姐对齐将军当众示爱，可是苏家决定要同齐将军一家......同结秦晋之好？”李兆仓自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她，紧接着便笑眯眯地提问到。
一只手悄然捏了捏自家娘亲的肩膀，阻止了后者开口的冲动，苏晗月摸了摸鼻子，状似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了：“李大人哪里的话。”
“不才素有自知之明，无心家事，平日里都是野惯了的。就连今日众将回城的盛况，也都是在下瞒着娘亲去看的。我向来颇有些任性，做什么事情都本着随心随性的念头，桩桩件件都是在下本人的意思，又谈何‘联’姻，谈何秦晋之好呢？”
潜台词就是：这是我自己想做的事，跟我家人没关系！
“原来如此。”李兆仓眯了眯眼睛，一拢袖子，完全不在意几乎所有人都开始注意她俩的事实，而是话头一转，问到：“苏大人的才学过人，我等皆是自叹不如。大人的三个女儿更是我庆安城中公认的人中龙凤，只不过这三小姐似乎有些......才学不显。”
“正巧，今日正是我伐北西军带功回城，众将加官晋爵的大好日子。何不就着这个时机，为将军们作诗一首，既热闹了气氛，又能展示三小姐的天人之才，岂不美哉？”
苏晗月挑了挑眉，没等她开口，就听见最前方的苏阳搁下筷子，不轻不重地回应道：“我这三女儿向来是个潇洒随性的，虽然也读了些书，但作诗赋文全凭心情。若当真要她现在便作出诗来，恐怕她是要同我闹的。”
李兆仓闻言，正待说些什么，就听见坐在最上首的皇帝陈弈清了清嗓子。
原本还有些低语闹嚷的太和殿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苏晗月也跟着众人一起转头过去看。不同的是，她们都只敢瞧着皇帝御座下的台阶，而她则敢于直勾勾地盯着皇帝看。
陈弈似乎并不在意她这种显得有些“冒犯”的举动，上下看了苏晗月几眼，眼角拉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道：“李卿所言甚是。”
这......苏晗月咂了咂舌，也不知这皇帝言语背后是有什么深意，还是单纯地想捉弄她一番。
不过，她敏锐地察觉到自家娘亲的身体微微一动，头不明显地抬了抬，似乎是在克制自己看向皇帝的冲动，这让苏晗月瞬间在心里脑补出不少狗血的对话和剧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借着笑出声来的功夫，她站起身，不偏不倚地对皇帝行了一礼，道：“遵命。”
陈弈目光一顿，微微颔首，便有宫人捧着笔墨纸砚上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将小书几连着笔墨纸砚一起摆在了太和殿的正中央，四周都空空荡荡的，正面对着皇帝。
苏晗月对自己的家人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理了理自己的衣冠，信步上前，施施然落座，中途甚至还冲着提供工具的宫人眨了眨眼。
这孩子......苏阳又好气又好笑地暗叹了一句，方才的担忧不由得消退了些，只想看看自己这个向来没有才名的小女儿如此自信，到底是要做出怎样的诗词来。
只见苏晗月面露沉思之色，细细地研着墨，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
然而也不见她过多思考，仅仅是十数个呼吸的时间，她便眸光一闪，提笔而笑，朗声道：“不才仰众将英勇之姿，报国之情，特作《塞下曲》一首，兼感圣恩。”
众目睽睽之下，此人伏下腰去，速度极快地开始书写起来。一时间，整个太和殿中只有笔摩擦宣纸的“刷刷”声。
一气呵成！
苏晗月长舒了一口气，直起身子，再次通读了一遍自己写下的这首《塞下曲》，以确认自己没有把这首诗背错。
检查完一遍默写成果，她搁下毛笔，冲身边的宫人使了个眼色，后者便恭敬地收走了她的纸张，直直得呈给了皇帝。
苏晗月心中有底，半点不慌，好整以暇地看了看齐子楼的方向，发现他还是低着头，看不出来有什么表情，这让她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却没注意到，陈弈读完她写下的诗过后，看向她的有些复杂的眼神。
”念吧。”皇帝将纸张递给了身边的女官，道。
那女官垂首接过，只是目光一扫，便难以遏制地露出几分惊艳之色来。
正巧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皇帝的声音吸引了过去，一片安静之中，这女官清了清嗓子，朗声开口了。
她念到——
“适宴至，慕众将英勇之姿，报国之情。宴酣，作此篇，兼感圣恩。”
“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
笛中闻折柳，春色未曾看。
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
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太难写了！卡得我就像难产一样......
纠结了很久应该用哪首诗，最后还是决定这首李白的《塞下曲》，恰好也呼应了文中的“楼兰”这个对手。
中元节回了一趟老家上坟，拖更了两天实在是太抱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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