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天空》邱向晚

5、午夜天空

　　她饿了，肚子在咕咕地乱叫，她迫不及待地掀开椭圆形盒饭的盖子，一股香气扑鼻而来，两枚滑溜溜的鹌鹑蛋跃入了她的眼帘，那浸着金色油汁的细长米线打开了她的胃口，她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一夜再无梦。
　　方梦睡得正香时，忽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这不是母亲那种没有节制的敲门声，也不是父亲那种粗重的拍门声，这种敲门声轻重一致，有急有缓，十分有节奏，似乎还伴着女孩子甜柔的呼喊声。方梦一下子坐起身来，这才想起自己并不是在自己家里睡觉，而是睡在一个叫钟南的小伙子宿舍里。她整理好衣裳，理顺头发，答应着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穿着时尚的女郎，她身材高挑，美丽的脸上写满了疑问。她一眼不眨，死死的盯着方梦，看得方梦浑身不自在。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女郎一副居高临下的架势，冷冷的问。
　　“我是钟南的朋友，是他让我住在这里的。”方梦不敢迎视女郎傲慢、冰冷的目光，赶紧移开视线。
　　“是嘛，我可从来没有听钟南说过有这么一个朋友，尤其还是个妹子。”女郎冰冷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咄咄逼人，“请问你们是一般的朋友呢，还是有着特殊关系的朋友？”
　　“你......？”方梦满脸绯红，“不可理喻!”
　　“是吗？乡巴佬！我就是不可理喻，怎么着？！”女郎眉毛轻轻扬起，满脸鄙夷，用命令的口吻说：“我限你十分钟之内收拾东西立刻离开这里，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你已经对我不客气了，你还想怎么样？”方梦恼羞成怒，她瞪着蓄满泪水的眼睛狠狠地盯着女郎。
　　女郎看都不看她一眼，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小屋，慢条斯理的说：“钟南是我的，我们两个相亲相爱，既使你和他订了婚又能怎样？趁你还有几分姿色，找个比钟南强的男人绝对没问题。”
　　方梦被女郎没头没脑的话弄了一头雾水，但她很快明白过来，她是被人误会了，她解释道：“你误会了，我……”
　　“我不想听你解释，”陆潇潇霸道地指着门外，“请你马上从我的视线内消失……”
　　对这样一个蛮横无理的女人，方梦觉得没有必要再辩解，钟南既然找这样傲慢无礼的女人做女友，他本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什么样的人就会吸引什么的人，秉性相同的人自然臭趣相投。她默默地收拾着行李，离开了她栖身一夜的小屋。
　　室外，和煦的晨风扑面而来，金色的阳光明媚得有点刺眼，几只黄雀躲在浓密的树叶中欢快地啼唱。

　　钟南领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向他的住室走来。他边走边说：“青萍啊，你做梦也想不到你哥哥步青云会在火车上拾到一个漂亮的女孩。”
　　步青萍天真地问：“是吗，钟南哥，你看她有没有可能会成为我未来的嫂子呢？”
　　“鬼丫头，”钟南用手戳了一下她的脑门；“你倒是会为你哥哥着想的。不过，我觉得她做你嫂子有点屈料，好比一朵鲜花插在猪粪上。”
　　“好你个钟南哥，你竟敢骂我哥是猪，你是欠揍啊。”步青萍咯咯的笑着，举起拳头雨点般的落在钟南的脊背上。
　　步青萍的拳头小而密集，均匀一致，不疼不痒，但是钟南还是向前猛跨一步，逃跑了。步青萍见状不依不饶，追了上去。两个人嘻嘻哈哈地跑着闹着。
　　突然，钟南发现自己宿舍的门敞开着，陆潇潇站在门口低头涂着指甲油。他满脸堆笑迎了上去，“潇潇，你怎么来了？”
　　陆潇潇不咸不淡的说：“我来这里你不欢迎吗？”
　　“瞧你说的，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哎，那个女孩呢？”
　　“哪个女孩？”陆潇潇明知故问。
　　“昨夜在这里住的那个女孩呀？”钟南着了急。
　　“她呀，被我赶走了。”陆潇潇若无其事地翘起兰花指问：“阿南，你看好不好看？这款珊瑚红是当下很流行的一种颜色。涂上这种颜色会给人一种浪漫、高贵的感觉，不仅让人捉摸不透，而且还富有神秘感呢。”
　　钟南脸上呈现出不悦的神色，把陆潇潇张开的手指推开道：“ 潇潇你怎么这样对待人家呢？”
　　陆潇潇的火腾的一下子冒了出来，她讥讽道：“我赶走了你的未婚妻，你心痛了是吧？我告诉你钟南，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钟南叫苦连天：“哎哟，我的姑奶奶，这哪跟哪啊！她是步青云的朋友，你吃的哪门子醋呢？”
　　陆潇潇傻了眼，知道自己闯了祸，但她不肯认错，反而抱怨道：“你为什么不早说，我怎么知道她是青云的朋友？”
　　“噢，你倒有了理，青萍，走，我们分头去找！”话音未落钟南已经跑了很远。
　　“喂，阿南，你等等！”陆潇潇冲着钟南的背影喊：“带上我！”
　　钟南并没有停下脚步，他的身影迅速的消失在长长的通道里。

　　方梦失魂落魄，意志消沉，拖着笨重的行像只无头的苍蝇沿着宽阔的柏油马路漫无目的地走着，她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多久才能停下来。她南下打工的淘金梦在被刁蛮女郎无端地赶出门的那一刻破灭了，她感到前途一片迷茫，自己就像一片经不起风吹雨打的叶子凋零了，孤零零的漂泊在水面上，随风逐流。在这个陌生的小镇上，她唯一的亲人就是方远，青龙镇虽然是个小镇，可是它比家乡的县城要大得多、繁华的多。茫茫人海、芸芸众生，要寻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路，像一条青灰色的带子在方梦的脚下延伸着，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走了多远。她的手臂因为总保持一个姿势而发酸发麻，行李越来越重，她口干舌燥、力不从心。她多么渴望自己也像书上写的那样：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在她走投无路时堂姐方远会奇迹般地出现。可是她的这种不切合实际的愿望只能落空：因为生活是残酷的，它往往带着各种挑衅迎面而来，让你措手不及、应接不暇。它不像电影、小说那样玄乎，在主人公遇到困难时峰回路转、化险为夷。
　　生活，像汹涌澎湃的海浪，呼啸着席卷而来。
　　生活，像一头被激怒的西班牙公牛，凶狠而勇猛地冲刺过来。
　　面对这样的生活，方梦进退两难、无处可逃，也别无选择。她只能挺起胸膛、无畏地面对生活中的种种挑战，做个弄潮儿，做个勇士。想到这儿，她准备打道回府，青龙镇还寄托着她的一线希望，那就是方远了，她找不到堂姐是不会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