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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永夜抛人何处去(二) ...

  •   芍药挟着一股寒风进来。瑟瑟微皱眉头,命她挨着薰笼旁站定。
      见她耳朵鼻子都冻红了,惊讶问道:“怎就冷成这样?”
      芍药颤着声儿说,“娘子不知道,那边冷得雪窟窿一般。连个火盆都没起。”
      瑟瑟忙问:“人呢?瞧见了么?”
      芍药摇摇头,说:“我原在走廊略站了站,里面竟是半点人声都没有。后来实在冷得慌,就寻了个由头进去了。”
      “却不成想,屋里更冷。只娜娜小娘子和阿月在里面,其他,再没有旁人了。”
      瑟瑟越发奇怪了,“你看仔细了,真就没别人?”
      芍药很肯定的点头,“说来好笑,屋里只生了个小火炉,连口热气儿都没有。炉上坐着酒壶,像是在等人。”
      瑟瑟略想了下,说:“这可就打脸了。”又问芍药:“你去,她没问你么?”
      “问了。我只回她,娘子这边今夜喧嚣,特来道声叨扰。娜娜只点头说有心了,再就没说别的了。”
      芍药说完,瑟瑟尚未言语,胖冬瓜先拊掌叹道,“永夜抛人何处去?绝来音。”
      “驸马爷还是这怜香惜玉的脾气。”瑟瑟斜眼看他,略带不屑。
      胖冬瓜又摇头,似有惋惜:“可惜了,却原来是一幅痴心空付。”
      白郎亦垂首做感伤状。片刻,突然抬头问邵公:“您还没说,她跳的什么舞?”
      “什么舞?”邵公已有了酒,被猛得一问,怔住了。继而拍着额头笑道:“哦,是了,刚说到跳舞了,诸位绝然想不到。”说着停下来,目光扫视座中诸人,见大家都急切的望着自己,便捻须笑道:“是胡旋舞。”
      乔炎在暗处听到,吃了一惊。那边厢,瑟瑟也是倒吸一口气,问道,“难道是真的?”
      见白郎疑惑的转头看她,瑟瑟压低声音说,“传闻她是胡女。”
      前朝胡女比比皆是。因其婀娜多姿,温柔和顺,闲坐时执酒,饮到酣处又能助兴起舞,烟花之地,最喜留用。本不足为奇。然而,安史之乱,生灵涂炭。皆打从“色”字上来。又因着安禄山的缘故,胡人渐渐招到猜忌,日子越来越不好过。大部分的胡人都隐姓埋名,往中原腹地迁居。到了本朝,除了牵着骆驼做买卖的胡商,纯正胡人已经不大多了。
      乔炎细想了娜娜的相貌,果然有几分异域风情。单只皮肤就比旁人白上三分。但是,眉眼已经全然看不出番邦血统了。兴许是混血儿?这倒也不稀奇。只是会跳胡旋舞,乔炎想,确实难得。当年乔老爷想重观年轻时看过的胡旋舞,以乔府之盛却也遍寻京城未得。原以为此舞已经绝迹,未曾想竟然还有人能跳。
      而今乔家一败到底,胡旋舞近在眼前,也不能一观。乔炎一时感怀,差点哭鼻子。
      “奈奈?奈奈?”瑟瑟叫了几遍,乔炎才回过神来,忙走过来把酒斟盏。有客人在,瑟瑟不便发作,只拿刀子般得目光剜过。乔炎一凛,暗叫不好。斟至白郎面前,白郎一抬头看到乔炎脸上胎记,极为嫌弃,举起衣袖掩住口鼻。
      邵公看在眼里,给瑟瑟使了个颜色。瑟瑟当即会意,命乔炎放下执壶,快快退下。
      从乔炎站出来倒酒,胖冬瓜就一直留意看她,所以白郎、邵公和瑟瑟三人举动也全被他收在眼里。
      乔炎遵命退下时,胖冬瓜不禁脱口而出:“可惜。”
      白郎不解问道:“何事可惜?”
      胖冬瓜却不回答,顾左右而言他,指着自己的带钩反问道:“这是何物,白郎可知?”
      白郎只当他喝多了,笑道:“是带钩。”
      胖冬瓜“啊”了一声,双手一击说:“原来是带钩啊,我只知此物金镶玉,竟不知它原来是带钩。”
      说完,笑着饮干面前杯酒。
      乔炎退至门外,甫一关门,就忍不住笑了。白郎空有一副好面孔,却连胖冬瓜骂他“有眼不识金镶玉”都听不出来。还状元。官家金銮殿上看脸点的吧。不过也多亏他嫌弃,得以暂离火海,全身而退。
      离开时,乔炎回望了下娜娜处,只一点微光。她轻叹想,不管是不是赵元允,只怕娜娜今晚要空等一场了。
      回屋后,因记挂着阿月,乔炎一直不敢睡。给她留了碗姜汤,煨在火盆上。又累了一天,坐在小杌子上不住打盹。三更时分,乔炎只觉面颊冰凉,猛然惊醒,却见阿月一只手焐在她脸上。
      乔炎又惊又喜,刚要说话,却低头看见阿月怀里抱着的东西。
      借着火盆光亮看去,竟然是娜娜屋里的梅瓶。连瓶带花一整套。乔炎惊讶的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阿月小声问她:“姜汤是给我的么?”见乔炎点头,便把梅瓶塞到乔炎怀里,双手端起姜汤,昂头一口饮干。然后,松了口气说到:“可累死我了。”又说,“奈奈,我原以为担水扫地累,今晚才知道,干坐着等人更累。”
      乔炎不去理她,只抱着梅瓶细看。雨过天青云破处。不错,正是今早见着的那只瓶子。
      阿月捶了捶腰,又附在乔炎耳边说,“娜娜姐姐赏我的瓶子。我今儿运气好吧。”
      当时那样宝贵,现在却赏了侍女。乔炎想,娜娜的心怕是碎的比梅瓣还要多。
      乔炎忍不住低声问道,“今晚没人去么?”
      阿月咬着下唇摇摇头,说:“娜娜姐姐泡的好梅酒,热了凉,凉了热。”说着打了个嗝,低声嘻嘻笑道:“最后全进了我的肚子里。”
      乔炎这才注意到阿月面色绯红。因其肤色黝黑,现在看起来黑红一团。不禁笑道,“你今儿果然运气好。也多亏了我与你换班。这瓶子归你,花归我,如何”
      阿月忙点头:“有理,是要分一半。只是光得花,奈奈你不是要吃亏么?瓶子卖了钱,咱俩平分如何?”
      乔炎心里一阵温暖,觉得阿月当真是个老实人,但只拍了拍她的肩说,“无妨。吃亏便吃亏。谁让你大我几岁,着急备嫁妆呢。”
      阿月脸又黑红了几分,作势要打乔炎。不想,此时床上有人翻身。两人怕吵醒旁人,便吐了吐舌头,不敢再闹。
      乔炎指点阿月财不可外露,要把梅瓶妥善收好,藏起来。她自家寻了个竹笔筒,单只把红梅插好。放在窗畔高几上。
      稍晚等阿月收拾妥当,两人并肩躺下。阿月沾床就睡死过去。乔炎却迟迟不能成眠。
      她望着月光里,梅花疏影。思绪纷繁。
      想到漫天飞雪,想到抱着红梅站着的娜娜,又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赵元允。
      上午抓她手得人到底是谁?她摸摸手腕,黑暗中脸色飞红。最后只好把被子蒙住脸,在一片漆黑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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