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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宫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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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阿哥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半抬起头,对答如流:“这几天天儿热,儿臣看今夜还算凉快,出去兜了兜风。”
康熙冷哼一声:“朕看你是燥热!”
“皇阿玛说的是,儿臣可不是燥热?”
十三阿哥笑嘻嘻地抬起头来,瞄了一眼御案上摆着的剩下的果藕等物,打着商量:
“儿臣看见您吃的冰碗就馋得很,不知您能否赏了儿臣?”
康熙闻言,一瞪虎眼,抬起龙腿,照着十三阿哥的肩膀踹了一脚:
“别嬉皮笑脸的。”
他这一脚没使劲,十三阿哥身子仅歪了歪。
十三知道康熙没真动怒,又立即跪直了,但也不再造次。
康熙在天窗下踱了几步,俯视着他冷声道:
“长本事了你!”
十三阿哥如今已经生得十分高大,即使跪着,也能看出雄健的身量。一身靛蓝色的箭袖长袍也很显成熟,令他看上去不像个男孩,而是个男人了。
是个男人了,就知道风流了!
康熙哼了一声,讥讽的话语中不无怒气:“下午就听闻十三阿哥单骑救美,好不威风,羡煞了蒙古的格格们。这晚上又去救了哪个回来啊?!”
十三阿哥听了,心里不以为意。
他没听说哪个蒙古格格羡煞了去,反正他眼前那个是一点儿意思也没有。
不过,听康熙的意思,下午的事儿已经传出去了。这本也是好多人看到的,传出去便传出去了,可晚上的事绝不能轻易认下来。
自己一个大男人,名声没什么要紧,可吉布楚贺得清清白白的。
既然下午的事成了公开的新闻,合欢已经赖不掉了,索性让她一个人当彻头彻尾的女主角儿吧。
于是,十三阿哥黑眼珠一转,说道:“瞧皇阿玛说的,儿臣可不是那朝三暮四之人。”
“什么时候这么滑头!”康熙又一声怒斥甩下来,厉声道:“别给朕跑题!说说那个宫女怎么回事!”
十三阿哥一听,便知康熙信了他的说辞,心放回肚子里。
“就是看她还挺有意思的。您也知道,儿臣平时没少跟十四弟在一块儿。这次来塞上,也就跟永和宫走得近了一点儿……”
他说的全是实话,但又没把实话说全,留下不少辩证的空间。
十三耷拉着脑袋说完,又磕了个头,久久伏在地上。
“儿臣知错!请皇阿玛责罚!”
康熙站在他面前,也没作声。
十三阿哥余光瞄着眼前的石青朝靴上的米珠,一动不动。
良久,康熙轻叹了口气。
回想敏妃去世时,十三阿哥也算半个男人了,年纪不大不小,十分尴尬。按照宫里的规矩,非亲生的皇子与妃嫔之间的年纪要相差至少三十岁,才可私下碰面。
那年有资格抚养皇子、又年纪稍长的只有荣妃和惠妃,偏偏三阿哥因为在敏妃丧期期间剃了头,被降了爵,由荣妃抚养十三太过尴尬。
康熙有意让十三阿哥跟着太子历练,索性连惠妃也不考虑了。
温僖贵妃去世时,十阿哥一样没有养母,现在照样蹦跶。十阿哥能行,十三阿哥怎么就不能?
经过太子和十阿哥之后,康熙确实不是第一次既当爹又当妈了。只是轮到十三阿哥,他的精力也不比当年了。
儿子一多,常有疏忽。
十三阿哥现在虚岁十六,若不是敏妃骤然离世,以他的年纪也该成婚生子了,算是成人了。只是因为他本人执意守孝,才把婚事耽误了下来。
孝顺是好事,只不成婚、不要子嗣便罢了。但是十三身边干干净净,没个正经伺候的人,的确是当父亲的忽视了儿子这方面的需求。
可不就如太子说的,十三阿哥长大了。
小动物都知道求偶,他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能不想女人?
比他小两岁的十四阿哥都要当阿玛了!
康熙狠狠地叹了口气,痛斥道:
“朕是委屈了你,那你就能无视法纪?!”
他念及分派给十三阿哥的差使,眉头堆得更高。
本就是个随性不羁的性子,若再犯了错,还怎么调度禁军?拿什么服人?
不等十三阿哥回话,康熙又迅速说道:
“你身为一个皇子,不以身作则,日后谁会听你的?!他们只会说你十三阿哥最大的本事就是投了个好胎!生在皇家便可为所欲为,实在不能让人信服!”
这样的话已经不再是君主对臣子的训诫,而是父亲对儿子的教导了。
十三阿哥自知有错,况且康熙这番话刚好戳中了他今晚的心事,嘴唇越抿越紧。
不错,他是皇子,许多人见了他都要低头,即便他们心中不服,也必须弯下膝盖。
但是,迫使他们低头的是皇权,不是他胤祥。
这样的身份到底只贵不尊,所以连阿尔松阿也不曾将他真正放在眼里。
更无须说,他这样的身份也比不上兄弟们,比不上太子,更比不上皇父。
十三阿哥的额头紧紧贴着地面,字字铿锵:
“皇阿玛教训的是!胤祥知错!”
康熙听他掷地有声,同样是高朗的音调,但与刚才的油嘴滑舌已经不一样了。
“起来吧。”他抬抬手,转身走回了宝座上坐着,装模作样拿起一封密折,就着烛火眯眼读起来:“天不早了,回去歇着吧!”
十三阿哥沉默了一下,不曾想康熙是雷声大,雨点小,顿了片刻才应了一声“是”。
他退出帐子,摸了摸微凉的额头,哪里知道康熙已经琢磨起给他找媳妇了。
翌日一早,太子来给康熙请安。
老爷子说:“十三那边,回头让太子妃跟太后商量商量,着内务府相看两个人。把册子呈上来给朕看看,合适就赐给他。不过,他孝期还没过,有的事该注意的还是得注意着些。”
太子一听,就知道康熙因昨天的事上了心,要给十三阿哥找身边人了。
去年才大选过,还有一些记名的秀女没有去处的。今年也有小选,选择的余地不少,仅是找两个伺候的人,还是很容易的。
到了下午,吉布楚贺和公主们在太后的帐子里吃茶点,也聊到了这事。
“小十三当真对一个宫女上了心?”太后拧着眉头发问,拿着银勺搅奶茶的手也停了,一把推给身边的嬷嬷。
在座的都是孙女孙媳妇,她们几个是常与太后在一块儿聊天解闷儿的,比儿媳们亲厚,聊的也总是家事。
坐得离太后最近的是五公主温宪。
她嫁人数载,愈加端庄温柔,张口也是温声细语的:“寿佳见过那宫女。她是在额娘跟前伺候的,很是聪颖。模样也不错,想来家世是不差的,应该也不是普通宫女。”
吉布楚贺坐在太子妃旁边,手上掰着一块葡萄奶糕,静静地听着。
昨天合欢坠马那一出还是宣扬了出去,营地里的人都听说了十三阿哥英雄救美的故事。
以讹传讹的也有,好在没有太离谱,没有传出两个皇子为一宫女大打出手之类的谣言。
他们只说十三阿哥看上了合欢,昨天晚上就去了龙帐请旨赐婚。
太子妃接着说道:“孙媳已经着人查过了。诚如五公主所言,这个宫女是正黄旗的包衣,父亲是个二等侍卫,去年小选时才入宫的。”
合欢的原主初入宫廷时,被派去了永和宫,做掌针宫女。
可是,合欢穿越过来之后就什么也不会了,差点被打发出宫。
进了宫的女子若被打发出去,是很丢脸的。合欢的家世不错,被赶出宫不仅没面子,也不可能找门好亲事了,这辈子就算毁了。
素来宽厚待人的德妃于心不忍,也就将合欢留了下来,做些莳花弄草的活儿。
“改天把这个宫女叫来,给我瞧瞧。若是真像寿佳说的聪颖,那么赐给他也无妨。”
太后六十多岁的人了,精神矍铄,十分康泰,说话极有力道。
她低头啜了一口奶茶,冷冷地说道:
“趁早称了他的心,省得今日跳马,明日偷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