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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父子君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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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阿哥翘着的嘴角微微一涩。
此情此景如此风月,他断不会再生她的气,听了她的催促也只有在心底里暗暗埋怨:
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姑娘。
他叹了口气,无奈道:“我不过是想跟你道歉,下午的时候不该冲你发脾气。”
吉布楚贺已经转回身去,面对着前方,俏生生的声音从他身前传来:
“你冲我发脾气了?我怎么不记得?”
十三阿哥又被她噎了一下,没法儿作答。说什么都成了他一个大男人暗暗较真儿,还没她一个姑娘家大气。
“不过,我知道你生我气了,瞪了我好几眼。”
吉布楚贺自说自话,轻轻笑起来。
十三阿哥蓦地松了口气,唇线不再紧绷,低声道:
“亏你还知道。”
他问道:“那你说说,我为什么生你的气?”
不解风情的木头美人又答不上来了,背对着他久久不作声。
十三阿哥又对着清风叹了口气,然后低了低头,愈发靠近少女的耳畔。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眼睫渐渐垂下,心醉不已。
“就算我生你的气,不管是为什么,只要你哄我一句,我就什么都好了。”
就像刚才那样。
略含磁性的声音像微风细雨一样落在人身上,抚得人痒痒的。
吉布楚贺一顿,微微启唇,却不知说什么。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一向明亮的双目黯淡了下来。
这可真不像十三阿哥会说的话。
十三阿哥见她不声不响,心里痒痒的,胸口又燥又热,胀成了一团。
他的身子向前靠了靠,想凑过去看看她是害羞了还是生气了,却嗅到一阵芬芳。
这下,他又想干脆一亲芳泽,彻底把那层窗户纸撕破,把自己的真心全交待了,再将她的心里话问个明白。
可惜他的一通盘算又功亏一篑了。
“有人来了。”
吉布楚贺说不清是不是故意的,身子向前探了探,同十三阿哥拉开了距离。
十三阿哥只顾着看吉布楚贺,不曾分出多余的精力环顾四方。
听到她出声,他才皱着眉抬七头。
两骑人马越靠越近,直直奔着他们来。
这次来的是一个年纪与他们相当的少年,面相清秀,尚有三分稚嫩。他身后的随从举着火把,是正儿八经来寻人的。
十三阿哥坐直了身子,皱眉问道:“阿尔松阿,怎么是你?”
这个时候无论是谁来,他都不会有好脸色,更何况是阿尔松阿。
阿尔松阿姓钮祜禄氏,祖父是康熙朝四大辅臣之一的遏必隆,孝昭皇后和温僖贵妃都是他的姑母。
这还不算完,他的母亲是德妃的妹妹。如此一来,宫里有三个皇子都是他的表兄弟,父亲是正经国舅爷,还有个当宠妃的姨母。小小的少年,无疑是通身金贵的皇亲国戚。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阿尔松阿才被选作十四阿哥的皇子伴读,一直随侍左右。
他二人本就是血脉相连的表兄弟,十三阿哥又与十四阿哥一块儿念书,因此跟阿尔松阿也很熟悉。
不过熟悉归熟悉,熟悉并不代表着感情好。
阿尔松阿打马走近了,先是柔柔地望了吉布楚贺一眼,然后才对十三阿哥说道:“十三爷,皇上到处急着找你,像是有要事,所以奴才特地找你来了。”
“皇阿玛有事找我,怎么是让你来?”
十三阿哥沉着脸,视线在阿尔松阿脸上来回游移,对他的说辞持保留态度。
阿尔松阿不慌不忙地应对着:“奴才从十四爷帐子里出来,看见小顺子被御前的人堵在帐前问话,上去一问就知道是皇上在找你了。”
吉布楚贺转过身,仰头看向十三阿哥:“十三哥,你快回去吧。是皇上找你呢,可别耽误了。”
十三阿哥视线一垂,看向她说道:“我先送你回去。”
说完,他就调转马头,意欲原路返回。
吉布楚贺忙扯住他,对他使了个眼色,轻轻摇摇头。
他们是偷溜出来的,孤男寡女共乘一骑,怎么说都不好听。就算阿尔松阿心知肚明,也不便将这话当着他的面儿说。
如果康熙在到处找他,这么回去很可能撞上巡视的侍卫。若是他们被抓个现行,可就惨了。
吉布楚贺的一双眉眼宜颦宜笑,她皱着眉,十三阿哥看了,心里只有一片软和。
他勾起嘴角,看了一眼不明所以的阿尔松阿,很享受只有他们二人才懂的秘密交流。
哪怕吉布楚贺的眼神只有警告劝诫的意味,他也当作秋波受了。
阿尔松阿看了看对视的二人,温和地说道:“吉布楚贺,不如你跟我回去,扮作阿泰的样子,骑他的马,咱们光明正大地回去,不会有人怀疑的。”
他指了指他身后举着火把的太监。
吉布楚贺看过去,问道:“那阿泰呢?”
阿泰笑道:“格格不用担心奴才,奴才自有法子偷溜回去。”
阿尔松阿接着补充:“是啊,你就不用担心他了,总不能让你吃苦受罪去。”
他这么一说,就是料定吉布楚贺和十三阿哥二人是偷跑出来的了。
她一个小姑娘偷溜回去绝不容易,省不了要翻墙钻洞,或者躲在什么地方,跟每日运送的物资一同入营。少不了斗智斗勇,担惊受怕的。
十三阿哥听着阿尔松阿的话,只觉得对方句句都在含沙射影。
他脸色黑沉,丝丝阴寒自周身散发,气压低得可怕。
阿尔松阿身份尊贵,京城里的皇亲国戚固然不少,但是比得上他却屈指可数。
十三阿哥正相反,他的出身在成年皇子中算是倒着数的,子凭母贵与他不沾边儿。
真计较起来,阿尔松阿的后台更硬,怎么会真正对他毕恭毕敬。
他随着马儿的脚步动了动,还不待说什么,一只温热的小手悄悄覆上他的手背,捏了捏他发凉的关节,好似在轻哄道:别生气了。
小老虎身上的气焰骤然烟消云散。
十三阿哥抬起爪子在吉布楚贺脑袋上捋了捋,低声道:
“那你跟阿尔松阿回去,我在你们后面走。”
他顿了顿,又道:“明儿我再找你。”
把今天没说完的话说完。
吉布楚贺点点头跳下马,像鸟儿一样,一溜烟儿从十三阿哥怀里飞走了。
不管他怎么失落,吉布楚贺接过了阿泰准备的外衣,利落地套在身上。她重新编了辫子,戴上了太监所用的宽沿帽子,绑得结结实实的。
她只是多套一件外袍,算不上“换衣服”。但男人们都背过身去,很自觉地别开了目光,一会儿看星星,一会儿望着漆黑的原野发呆。
谁也说不清他们是教养好,坚决不做那亵渎之事;还是对同性充满了警惕,默契地提防着对方。譬如,十三阿哥大可先行离去,可他怎能容忍自己留下阿尔松阿,让他守着吉布楚贺换衣服?
“咱们走吧。”
吉布楚贺笑吟吟地走过来,打破了沉默。
她换装的速度极快,就怕耽误了十三阿哥回营。
如今三人各一骑,阿尔松阿拿着火把,快到大营时才交给吉布楚贺。
门口的守卫将阿尔松阿及阿泰的名字划了,对阿尔松阿极为客气。
十三阿哥有意给他们遮掩,守卫也在纳罕,为什么出入记录中没有十三阿哥的名字。
双方扯皮半天,吉布楚贺半低着头举着火把,轻轻松松跟着阿尔松阿混了进去。
可是,蒙混过关怎会真的这么容易。
十三阿哥携美出游的事迹还是传到了康熙的耳朵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十三弟这是长大了。”
太子闻言,不顾康熙是什么表情,自己先笑了,大有一副闲谈家事的态度。
随行的女子就这么多,除了妃嫔公主和各位福晋,就只有宫女和蒙古王公的女眷了。无论皇子与哪个有染都不好听,若是宫女,还能治他一个秽乱宫廷的大罪。
康熙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眼中精光一凝,沉声道:“不必说了。你先回去歇息吧!让你弟弟滚进来!”
十三阿哥那边回来就禀了御前,已经在帐外候着了。
太子掀了帘子出来,正对上仰头望着星宿的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闻声,一低头先瞧见一道暗黄色的身影。盘龙金带上红宝石倒映着黑夜,变得像血一样暗红。
他一见太子,心下有了几分计较,立马三两步上前,跪下打了个千儿:“十三给太子殿下请安。”
太子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虚扶了他一把:“快进去吧,皇阿玛该等急了。”
十三阿哥拧着眉,紧张地望着太子,低声道:
“太子二哥,皇阿玛在这个时候唤我是为何事?”
太子的笑意更深了:“倒没什么要紧的,见着皇阿玛好好说话就行了。”
十三阿哥谢过太子,按下心中的不安,收拾了神色,大步地朝着龙帐走进去。
康熙从宝座上走下来,看不出喜怒。
等十三阿哥跪下大声请了安,他也不先叫起,踱到十三面前问道:
“干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