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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夜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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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纪隅一声戏谑的“学弟”，展天洆表情小小复杂了一刻，随之又恢复了亘古不变的淡然，“嗯，学长好。”
纪隅心道这小子就不能有点表情？不论是被骂被羞辱还是被嘲讽，永远都是一副稳重如山的样子，也太无趣了吧！
这样一想，纪隅就失去了继续逗展天洆的兴趣，看他刚好在大一宿舍这一片晃悠，于是问：“你住这？”
展天洆摇了摇头，“住外面，刚办完退宿手续。”
纪隅又想起之前他以为展天洆半夜跟踪自己而撒了人家一脸盐巴的糗事，那种脸皮都羞掉一层的感觉又回来了，十分不自在地跳过了“哦，那住外面哪里”的问题，抬手挠了挠脸颊，“哦，那你现在是要去饭堂吗？”
纪隅问是这么问了，但实际内心很怕展天洆说“对要不要一起去”，虽然之前的误会解开了，但他对这个学弟依然没什么好感。如果展天洆不去饭堂，那他就去吃饭；如果展天洆要去吃饭，那他就说自己吃过了先回宿舍。
展天洆并不需要摄入食物，于是说：“不去，我不吃。”
纪隅：“噢那我先去……”说到一半觉得哪里不对，“你不吃饭？”
展天洆差点在心里抽自己一个嘴巴，心道真是太久没跟活人打交道，老是说漏嘴。他赶紧圆话，“不是，我是说我不去饭堂，回家吃。”
“行吧，”纪隅没在意，他肚子都饿扁了，再不赶紧去的话饭堂的龙叔麻辣烫窗口又要排长龙，于是冲展天洆挥了挥手，“那我先走了，拜。”
展天洆看着他大步流星地朝饭堂奔去，身影渐渐地变成一个小黑点往饭堂里一拐，消失了。他没意识到自己轻声地笑了一下，十分自然地走进路边小树丛深处，收了气息做任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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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每天自杀的灵魂数不胜数，其中不甘命运而变成恶鬼纠缠于世的却难得一遇。这些人们走投无路，选择自我了断，多半也是对这个凡俗尘世的爱恨纠缠、水深火热再没了什么兴趣。
因此，自杀司的收灵任务几乎是地府中安全系数最高、完成时间最快的。
自从任务手册恢复正常后，展天洆又过上了充当灵魂收割机的日子。只是现在，只要任务对象还没实施自杀，他就会站在旁边耐心地等一等。
“再等一等，”他想，“再等等没准就有人能和那小孩一样，能够继续活下去。”
自杀司遇见的恶灵少，不代表地府别的司也一样。展天洆收灵的时候，隔三岔五总能在路上遇见别司的收灵使和恶灵打得难分难舍，相比之下，自己这收割机生活是真实的寡淡如水。
这天他刚对着一个湿淋淋的投河自尽女魂念完他的“7氏收魂咒”，只听湖对面突然传来一声金戈相撞的震耳巨响，一阵夹带着高度灵压的声波呼啸着卷过湖面激起一圈圈涟漪，继而劈头盖脸地吹过边上这两只魂，那女鬼身上的水被吹得乱飞，甩了展天洆一脸。
展天洆无语地抹一把脸上的水，心想着哪个狂妄自大之人收灵收得这么炫技，一边把这个被硬生生脱干水了的女魂吸进了收灵袋里。
慢着，这灵压仿佛，有些熟悉？
展天洆迅速回想一圈，确定自己真不认识这个。湖那边听起来正打得火热，于是他迈起了遛鸟大爷的步伐，慢悠悠晃过去观战。
过去一看，居然是一人对二鬼。一般一个任务只有一魂，毕竟两人同死的情况太少，现在这不仅有两个魂，而且还一起恶化了！那穿着黑长袍的收灵使好生威风地甩着镰刀在两只恶鬼的夹击中左闪右避，矫健躲开攻击的同时还能见缝插针地反攻一刀，好一个游刃有余、应对自如的气派。
就是……这位的目的怕根本不是收灵，而是特意秀给他看的吧！不然对付恶鬼不用压灵网，瞎放灵压干什么，被自己的灵压撑着了吗？！
展天洆心里正吐槽，又见那收灵使扬起镰刀把子，一杆把恶鬼之一朝这边捅飞而来。那一杆怕是用了好大力气，捅得那恶鬼飞得比风还快，一眨眼就快砸到了展天洆面前。
这两只恶鬼虽然被打得惨兮兮，但其实怨气很强，换作是灵力一般的收灵使可能就难以招架，所以这他娘的是在逼他出手吗？！
展天洆反应极快……十分轻盈地闪开，两手一背，稳稳地站在一旁。
那收灵使没料到他这番举动，惊讶地看过来，只见展天洆脸上写着四个大字：不关我事。
他立刻明白此人不会中计，当下决定结束遛鬼活动，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地砸下压灵网，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那两只被他遛得怨气越来越重的恶鬼。
展天洆丝毫不为他那漂亮利落的收尾所动，鼻子哼了一声，“自傲。”
远处，那收灵使幅度极小地一偏头，仿佛听见有人在骂自己。他好整以暇地回头看展天洆，嘴角带着一分挑衅。
嘿，原来是那天在他杀司里跟1113号说话的冷漠268号。
……还是把展天洆变成了大一插班生的地府“热心市民”。
展天洆无言了片刻，不知是先讽他一句幼稚还是该谢谢他帮自己弄到了阳间身份，思考片刻，觉得做人，不对，做鬼也要有礼貌，于是开口道：“原来是你。C大的学生身份，多谢了。”
268号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怎么谢？来一架？”
展天洆：“……”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以感谢之由逼人比武！
268号舔了舔嘴角，实在是太渴望和高武力值的灵好好打一场。“收灵使”这惩罚漫漫无期，阎王老儿给他们派下来的这些灵魂又实在是十分枯燥无趣，地府也没有什么升官发财或者找个对象喜结连理的可能，所以打架就成了他唯一的消遣，以及爱好。
高手对上高手，针锋相对却又惺惺相惜。
可惜展天洆才不跟这人惺惺相惜，换做以前他可能还会考虑一下，现在他违规去了阳间，可不想随意搞出什么动静来引人注目。
何况……他还得去上那劳什子大学基础课！
展天洆想到1113号说的“一个月旷课超过10节就休学处理还要请家长”就一阵牙疼，他堂堂一个地府鬼使，居然还要受活人制约，这事要让5号知道……算了，不能让她知道。
268号见他毫无动手之意，怕是过了这村就没这店，掏出镰刀就想来个霸王硬上弓，展天洆速度奇快，在268号身形一动的同时伸出右手掌往前一送，“不打。”
268号看着他那像交警拦车一样的手势，嘴角邪魅一勾，说：“我在这等你很久了。”
展天洆立刻明白这人是太闲了想找个能打的当对练。但他眼下实在不想闹事……莫名地，他总是时不时记挂着那个叫纪隅的任务对象。
“过段时间我可以陪你打一场，作为回报，”展天洆重新把手背到身后，气势丝毫不输268号，“今天恕不奉陪。”
***
晚上心满意足地吃了一大碗麻辣烫，纪隅还跟三个舍友组队打了整晚LOL，好好地给自己放了个假。
自从上次周五一起去完吃冰，刘童和李任曦之间的微妙气氛就消失了，现在宿舍一派友爱平和，打了几把友谊赛大家心情都很好。
入夜熄灯，纪隅躺在床上感叹，他好像好久都没这么悠哉地在晚上享受床上柔软乡了。懒懒翻了个身，他舒舒服服地把脸埋进枕头，朴实的布料、淡淡的洗衣液味道杂糅着传进鼻腔，他心里什么杂念都沉了下去，此刻只想一个劲地感叹此塌香软，此夜美妙。
斜对床刁剑豪的声音隔着床帘轻轻地传过来，“好久没见隅哥这么早关手机上床了，还真稀奇。”
旁边李任曦笑道：“隅哥做人不易，不过今天这坑爹的辩论赛总算是过去了，我都替你生气，不值啊不值。”
对面刘童的声音也响起：“就是，你看咱班那一二辩说的都是什么玩意？我说怎么隅哥每天忙得像陀螺，李辉却天天在龙之谷上挂着，敢情那丫根本就没把辩论赛当回事儿。唉，隅哥不哭，我们疼你，以后在游戏里看到李辉我虐死他。”
李辉就是上次在饭堂里的讨论会上喊解散的二辩。纪隅给这几个舍友逗乐了，埋在枕头里的声音闷闷的，却带着一丝轻快：“童儿我先谢过了，不过你到时候可别说是为隅哥而战，我怕李辉画圈圈诅咒我。”
“哎纪隅，看他那样，你是不是也没说过他？”李任曦说着，突然一拍床板吓了纪隅一跳，“我靠，你简直忍者无敌啊，你就不憋屈吗啊？”
这个纪万能什么都好，脾气也好——对着别人都好，就是不知道对自己怎么样。
说他受憋屈了不往心里去吧，好像也不是这样。李任曦有时候看他神情郁郁地回来，不知道有什么心事，睡了一晚起来也还是无精打采。有事也自己憋着，开学那阵子他好像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回了趟家之后整个人就变成了一副四大皆空的样子，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整天坐在桌前发呆。李任曦有那么一两回真怕他就这么得道成仙化风而去，问他也只是笑笑：“没什么，我就思考一下人生。”
明明脸上的疲惫都快要溢出来。
纪隅在床上又换回了躺的姿势，四肢大大地伸展开，青年人的身体已显成熟，一米八的身体将将要落出床铺外边去。“憋屈啊，”他装作不在意地笑笑，黑灯瞎火的也不知是给谁看，“但说了也没用，有些人是劝不了的，何必吵架给别人添堵。”
李任曦劝不动他，气道：“你怕给别人添堵，别人对你可一点都不在乎！再说了，吵一架就绝交的朋友，不要也罢！你不试试怎么知道管不管用啊？”
纪隅给他说得心生疲惫，叹了口气，慢悠悠地说：“我试过了，从小试到大，也没试出个好结果。”
李任曦语塞，他从来没听纪隅详细说过自己的家庭。平时舍友们隔三岔五地就会和爸妈打视频电话，再不济每周末也会联系，而纪隅好像自开学来就只打过一两个，也是没聊一会儿就挂了。
李任曦爸妈都是国家队职工，家庭算是优渥，他从小被爸妈放在手心里宠，听着亲戚的称赞长大，不知家庭矛盾为何物，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纪万能。
刘童深知家庭不和之苦，敏锐地感觉到纪隅话里有话，于是问道：“隅哥，你家里关系不好吗？”
那边纪隅的床铺安静下来。
就当三人以为纪隅睡了的时候，他才悠悠地回了一句话。
“爸妈健在，等我赚钱养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