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且仅当》不覡残酒

24、神族（下）

　　卡希尔和他的母亲一样，都有着剑修的天赋，只不过两人使剑的风格截然不同。
　　他也和他的父亲一样，有着遣兵调将的智慧。
　　卡希尔在闲暇时间常去找莱雅修斯对棋。
　　不论是从前有监视的人，还是如今有路过的人，都只能看见这对父子带着平淡的表情，鲜少言语，只是偶然对视两眼。众人想，这或许就是这对不幸的父子交流的方式。
　　后来，皇之神族的族人知道了那封信。
　　没有人去告密，但确是有人质疑。
　　不论心中有多仇恨，要相信能扳倒古神族这件事都是很难的。他们愿意给卡希尔信任，只不过需要看到一个切实可行的计划。
　　人民给莱雅修斯的信任着实是很多了。至少他们愿意给卡希尔一个机会。
　　这么一个和古神族交往过密的皇子，这么一个对自己生母的死无动于衷的人。如今他说要来改变众人的命运，要怎样才能相信呢？
　　但是卡希尔提出的事情是那样的诱人呀。
　　不必再低人一等，可以堂堂正正地作为神族的一部分活着。
　　那时是第五代神王阎墨统治期间。阎墨与他的前辈并无什么差别，都有着在古神族身上常见的特质，他拥有着强大的实力，但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君王。然而，遵从古神族强者为尊的原则，没有人会否认他的地位。
　　他会在决策面前犹豫——并非出于心软，而是出于利益的考量。他有子嗣，但是那个孩子本身天赋并不出众，因此并不为他所爱。
　　不论是有心还是无意，卡希尔做得显然都更合他的心意。
　　他就需要这样一个感情淡薄的工具，他也需要这样一个称心的助手。卡希尔足够聪明，他能帮阎墨想如何进行和他族的谈判，他也能在阎墨心烦时做他的陪练。
　　殊不知他是在交出他的弱点，他在给卡希尔更多的机会。
　　皇之神族不敢相信自己能推翻古神族的统治，古神族也不会相信自己会失去如今的地位。
　　他们想，一个禁制还不够吗？莱雅修斯和莱安娜都不得不低头，其他人和他们有区别吗？
　　古神族给其他两族设下的禁制是由初代古神族记载下来的，原本是用作处理本族罪人而用。
　　那禁制太古老太古老，就连古神族本身都不大清楚它是由何而来。
　　只有卡希尔端着无数本古籍一本本地看，对着自己并不认识的人类语种不分日夜地研究，看懂了禁制的咒语。
　　神族又是那样的骄傲。他们天生能使用神力，会觉醒属于自己的神迹——异能，他们对于异界的种族所创造并使用的魔法不屑一顾。
　　因为不屑一顾，所以从不了解。
　　因此他们不知道，禁制是出于魔法。
　　说来好笑，在神族地位最低的两族，是因为这样可笑的原因，几亿年中都无法脱离古神族的束缚。
　　卡希尔向来不在乎哪个能力的高级或者低级，他奉行实用为上的原则。因此他比起前人做出了突破。
　　他日日夜夜地研读咒法相关的知识。
　　魔法。
　　异界的血族、精灵、龙族乃至人类都以此作为提升自己力量的工具。他们在这条路上受到的最大的限制就是年岁，而神族不必担心这个限制。
　　卡希尔不知道付出了多少的时间，才找出了解除禁制的方法。
　　那天，他从数不清的卷宗中抽出身来，回到了自己在皇之神族的房间。他看见卡迪奈在床上熟睡着，手里握着自己久未戴过的玉佩——取代它的是古神族侍从的令牌。
　　卡希尔爬上床，伸出双手拥住了卡迪奈。
　　卡迪奈从梦中被唤醒，惊讶地看着久未与自己亲近过的弟弟。
　　卡希尔从来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他在做的事情，他从未向卡迪奈解释过他的所作所为。卡迪奈也从不过问他的想法。
　　可此刻卡迪奈却毫不犹豫地回抱住了卡希尔。
　　那是他的弟弟呀，永远都是。
　　他时常会在宫殿走道上偶遇忙得一塌糊涂的卡希尔，也会看见他脸上带着惯常的微笑，但他许久没有看见卡希尔真正开心地笑出来了。
　　从莱安娜死后，就再没有了。
　　他拥着自己的弟弟，轻声问他怎么啦。
　　卡希尔不做声，却给了他一张纸条。
　　是那张开启一切的“准备好了吗？”。
　　卡希尔作为古神族信任的代表，在和谈的过程中结识了他族的领导者们。
　　古神族一直站在神的代言者的角度，向来把别族踩在脚下。别族举全族之力反抗，却从未有过进展。战况一直都是胶着着的。
　　那时各族之间的语言不通，很难交流，因此也很难达成同盟。
　　卡希尔却促成了同盟。
　　他与各族达成了约定，以各族合力与皇之神族一同对抗古神族。
　　“他们已经越来越弱了。”卡希尔说，“我们如果联手，那么我有把握赢这一场。”
　　“谁来对付阎墨呢？”有人问。
　　卡希尔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微笑了一下。
　　“我。”
　　他答道。
　　那是一场极其惨烈，又持续时间极长的战争。
　　百足之虫尚且死而不僵，何况是亿年来的霸者，有着最长久历史的古神族。
　　各族的强者都折损了不少，更不必说普通的兵士。皇之神族以卡希尔和莱雅修斯为领袖，在许多重要战役中获得了胜利，一点一点掐灭着古神族胜利的希望。
　　同时，与莱雅修斯同代的皇族几乎都死于那场战争。
　　他们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最终联军惨胜，古神族被灭族。男女老少，一个人都没有被放过。
　　人不饶人，也自然不会被人饶。
　　“莱安娜”被掏出了神核，而莱安娜的灵魂不知所踪，因此不可能再回到体内。
　　当时现场的人并不多，但他们都看见了卡希尔抱着自己母亲的尸体，把脸贴在她的脸上。
　　他们听见他说：“对不起，妈妈，之前都没有好好送你。”
　　看着这个做到这一切的孩子哭得说不出话来。
　　打倒古神族。
　　多么伟大的一件事。
　　起点却是一个悲剧，一个丈夫的悲伤和儿子的恨。
　　莱雅修斯本也无心理政，却因为与他同代的皇族几乎全灭，仅剩一个重伤难愈的八公主，所以不得不担起了这个重任。
　　其余各族都遵守了约定，守着自己在灵界的一方疆土，由卡希尔用魔法割开各个地域，相互独立的不同领域形成，从此各族相安无事。
　　皇之神族则和帝之神族约定了双王共治，生活在同一领域。
　　至于卡希尔，他回到了自己原本该有的家。他终于能安安静静地和他的家人生活在一起。
　　“所以，神族的历史故事，是一个he。”齐苑吹灭了油灯，“故事到这里就结束啦。”
　　“哇......”闫肆晰听得意犹未尽，“那卡希尔不更应该是你的偶像吗？”他眨巴着眼睛看着齐苑，“这么一来你们世界的主线故事肯定更加精彩呀，我也要听！”
　　“不行，太长啦。”齐苑摇摇头。两人躺下身来，齐苑的手由于有锁链存在不大方便，因此盖被子就成了闫肆晰的工作，“你要是好彩能抽到我的世界做任务，你就能看到了。”
　　许是闫肆晰还在回味故事，因此一时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空气中静静的，只有被子随着人的动作而产生的布料摩擦的声音，以及两人平稳的摩擦声。
　　过了不知多久，齐苑突然开口了：“是啊，他也是我的偶像。”
　　闫肆晰已经有些困了，迷迷糊糊地接了一句：“神族寿命这么长，那他现在还好好地活着吗？”他扳着手指数着，“你看他又救了自己的族人和那个什么帝之神族，他又促成了灵界的和平，他还会魔法，擅近战，聪明得能看书自学语言......”
　　闫肆晰数着数着打了个大哈欠，抹了抹眼角挤出来的泪水：“以后我要是有机会去你的世界。你可一定要带我见见他。苑苑跟他同族，而且又是皇室，应该可以吧？”
　　齐苑给闫肆晰掖了掖被子，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却答非所问地给了五个字。
　　“卡希尔死了。”
　　本来困意正浓的闫肆晰睁大了眼睛：“为什么？”
　　“灵魂溃散，□□泯灭，存在被抹除。他后来彻彻底底地死了。”齐苑仍旧没有回答。
　　“皇之神族抗争的故事确有一个happy end，但是卡希尔的故事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