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且仅当》不覡残酒

18、不安要素

　　不同世界的时间通常是不同步的，而这些世界与创世者所在的现实世界——看着这句话的你所在的世界——的时间也是不同步的。因此齐苑和闫肆晰去的时间折算回来，竟是有两个月多了。通常穿过去的世界比穿越者本身所在的世界时间都是过得更快的，这次也是难得碰上了一个时间比反过来的。
　　所以，此刻齐苑跟着凌懿走在路上，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似乎到了取血的时间了。
　　如果是因为这个的话，那倒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稍稍松了口气。
　　齐苑并不怕闫休烨，但是鉴于他在各个方面的考量，他在对待闫休烨的时候拿出了十二分的谨慎。他觉得闫休烨这个人物表面上好像是挺明显的反派人物，但内里却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却又说不出来。
　　他最初来到这个世界，就对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感到十分疑惑。最初只是主设定，后来则是对于整个皇室的既视感。闫姓皇族真的太像古神族，甚至与古神族享受着类似的寿命设定和外貌特征。
　　还有文化。如果不是这里的人能结印和使用魔法，齐苑都快把这里当作普通的架空历史的设定了。服饰也好，用的器具也好，建筑风格也罢。
　　太像了。
　　可这里的人对于《Their Stories》的故事还需要学习，而不是当作历史来认识，那就说明这里并不是那里的分世界。
　　说到结印，其姿势和方式，以及之后的产物，都极像神族的产物。
　　可偏偏闫姓皇族身上有着人类的血统。
　　高傲如古神族，怎么会接受这些。况且蛊虫的作用对于神族毕竟有限，基本上不会成为神族这样追求力量的种族的选择，又为何会成为他们的天赋技能呢？这几乎从没有过。
　　齐苑心中有过一些猜想，但是都过于碎片化了，他需要一些证实。
　　他走着，思考着，一时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到了闫休烨所在宫殿的门口。
　　凌懿靠边，示意他自己进去。
　　闫休烨一向是那个坐姿，那个表情。齐苑说不清楚心中的这种不适感，只像往常一般走上前去。
　　“我一直很好奇，”闫休烨开口道，“有人说过你和你爸长得很像吗？”
　　齐苑诧异地看着闫休烨，眼中的慌乱转瞬即逝。
　　他不知这是试探还是警告，为何闫休烨要问这样的话。他并非担心自己父亲的安全，因为他在很早很早以前，在还没有认识齐苑母亲的时候，就已经不在世上了。只是他的身份足够特别，他的立场足够特别，他的家人亦同。
　　闫休烨此言何意，齐苑不知道，也暂时想不出来。
　　“......不用人说，我有眼睛。”齐苑想了想，开口答道。
　　闫休烨笑笑，没有再接他的话。
　　“我知道神族，也知道相关的一些事情，”他放慢了语速，“我曾经去过你的世界。”
　　闫休烨补上这么一句，作为解释。
　　去过我的世界？可是......
　　“所以？”齐苑歪歪脑袋，“你想说什么？”
　　“有些故人......我想知道他们的下落。”
　　这话说得巧妙，闫休烨从头到尾也没承认自己和那个世界有太深的关系，而不同世界间的交往也并非不可能。
　　齐苑一面点了点头，一面接着想道。
　　可是......如果认识自己的父亲，如果是在他活着的时间线里认识，那么可是很久以前了。那时候创世者尚未能与自己的世界相联系，也就是说，闫休烨必然本身就是那个世界的人！
　　如果不是齐苑身份的特殊，他也不会对这一部分的设定和创世者降世等事件的具体时间知道得如此详细。
　　闫休烨或许并不知道自己知道这些。
　　又或许知道。
　　那闫休烨究竟知不知道自己......
　　“你说名字，我或许知道，但是我并不保证知道。”齐苑尽力保持着惯常的表情，故作轻松地摊摊手，“毕竟在我的世界故事线已经在很久以后了......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呵，这是你跟我讲话最配合的一次了，令人感动。”闫休烨不冷不热地接道，“真是令人怀疑。”
　　“是啊，我或许是瞎编的。”齐苑笑了，“你敢信我试试？”
　　*
　　齐苑答完了话，取完了血，最终走在了回殿的路上。
　　他回想着方才的对话，不禁唏嘘，果然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若是闫休烨早些时候和他说出这些名字，他就能在信里写一写了。
　　齐苑大概能确认闫家与古神族有关系了，至少是有他们的血脉。或许是因为这样与人类结合而不纯正的血脉，所以他们才会选择比较折中的攻击方式——要知道，纯血神族通常是直接使用神力进行攻击的。而这一点，闫家做不到，当下的齐苑，也做不到。
　　他思考着闫休烨或是直接或是间接地向自己透露这些消息究竟有何意义，他也不知道闫休烨所言为实为虚。他又想起了自己最初在刑房里的时候，闫休烨问的关于自己世界的问题。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当时紧咬牙关或许并没有意义，因为自己认为他想要知道的和他真正想要知道的或许并不一样。
　　闫休烨究竟想要什么？还有小肆提过的，对于力量的执着......究竟是为什么？按照闫休烨的修炼速度，他的水平真的不算差，他按理来说并没有什么必须要超越当前的理由。
　　齐苑感到有些头疼，轻轻揉了揉太阳穴，然后走进了宫殿。
　　一进门他就看见自家小殿下躺在床上，抱着枕头，眼角红红的还打着小呼噜。
　　齐苑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齐苑其实在这之前没怎么出过原来的世界，他知道的东西大多源于他的知识。
　　因为他是哥哥，因为爸爸妈妈不在，所以他不能怕，所以他淡然地面对自己遇到的事情——虽然这也和他随遇而安的态度有关。
　　可他也会不安的。他毕竟也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他仅仅能判断出怎么做，但他并不那么有底。
　　齐苑看着床上的小家伙，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帮闫肆晰脱好衣服，松开头发，然后把人抱起来，掀开他身下的被子，再给他掖好被子。
　　他不知道自己最初是怎么看待闫肆晰的，或许是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小朋友，又或许是自己弟弟妹妹的替代品。
　　可如今，闫肆晰是令他安心的存在。这个小可爱和他的弟弟妹妹不一样，他是一个截然不同的灵魂。
　　齐苑为有他伴在身边而感到安心。
　　闫肆晰总是说，是他需要齐苑。
　　可事实上，齐苑觉得，自己也是需要闫肆晰的。
　　他们两个，其实都不大离得开对方。
　　齐苑给闫肆晰放好鞋子，叠好衣服，然后走到桌前放好。接着他走回了自己平常躺的位置，端正坐下。
　　理论上来说，神族并不需要那么多的睡眠时间，因此除非是在陪闫肆晰睡的那一两天，否则齐苑鲜少会睡满一个晚上。
　　大多数时候，他都像今晚一样，把链子系在指定的位置，然后默默地开始修炼。
　　在齐苑的世界，修炼也就是最烂大街的那种打坐模式。他脖子上的禁制和他手腕上的链子本该有阻止他使用神力的作用，但他们其实从未奏效过。
　　闫肆晰曾经想问，但是他没有开这个口。他觉得，等到苑苑乐意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他的。
　　齐苑闭上眼睛，开始了修炼。
　　他并不是完整的神族。他虽可以修炼，可他其实也挺需要睡眠的，所以他每天照例会在闫肆晰起床前睡上两个小时，来满足一下自己人类那一边的需要。
　　嘛，如果太累......齐苑也可能坐着坐着就睡着了。
　　比如今天。
　　反正他本身就不该有法子修炼，所以能修多少都算他赚了，他认为自己有着足够的时间，因此他对于自己的困意倒是没什么谴责的意思。
　　他初来时睡得尚浅，而如今是倒下了就会直接失去意识——各种意义上来说是一种弱点。
　　与他相比，这么多年来怀着一颗不安的心的闫肆晰反而在睡着时更有几分警惕心。
　　听见床下的人的呼吸声，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齐苑坐下前熄了蜡烛，屋子里一片漆黑，可闫肆晰太熟悉这声音，他知道这是谁。
　　他听着，他享受着和苑苑独处的片刻，可睡前的不安又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