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念》再吃一碗就够了

22、二十一、同为一人

　　那日在街上的官员也不少，风声传得快，不出几日，天析家里住了位落难的神仙，已然是满城皆知。
　　丞相想阴他却阴不成，能屈能伸地送了许多伺候的人过来，但都被天析拒之门外。
　　其余那些企图送礼巴结他的，也都被拦在了门口。
　　流光倒是想收，毕竟身在凡间，一切都得花钱……
　　而让她觉得很是受骗的是，天析所说的“火灼之伤”的治疗方法，也不过是每日给她找几块冰块罢了。
　　但人间如今正值酷暑……要找来这冰块，其实也是难为他了。
　　日子便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着，流光天天都在琢磨怎么把法力找回来，天析一出门上朝，她便去翻他房间的古籍，企图想看出点什么花儿来。
　　流光始终觉得，那日天析将她强留下来，绝对不是有心要将她治好。
　　而早就发现流光偷摸进书房的天析，也始终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风惜山……哪是那么容易回去的。
　　约莫过了十日，流光觉得实在不妥，虽然失了法力，但花仙的感知还是在的，她觉得自己身处的这个地方，就像一个软绵绵的云朵团，处处是虚，但又仿佛处处为实。
　　天析下朝回来的时候，流光就在院子里等着他。
　　大概是少女那副沉思的模样太过真实，天析忍不住揶揄了一句：“今日有何发现了？”
　　流光见是他回来了，站起身来：“监工大人说笑了，我是在想，我身上这火灼之伤似乎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为何我的法力始终不能回来？”
　　天析负手站定，想了想：“唔，那大概是你脑子出了问题，始终幻想着自己是神仙。”
　　“我分明的确就是！”流光叉了腰，装作恶狠狠的模样，“你虽与神君长得一模一样，但待我回去之后，还是要参你一本的！”
　　“嗯？”天析好像有些感兴趣，“你初来我家时，便说过神君这个名讳，后来也听你提过，但却不知，我有何可参？”
　　流光心生一计，想要诈他一诈：“风惜山，乃神君出生之地，你说你是未来掌门，视神君于何地？神君若是知道了，必定要雷霆大怒，挥挥袖子就夷平你的小院落。”
　　天析眉目微微皱起，欲言又止，声音低沉而冷静：“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与那位神君，就是同一个人？”
　　霎那间，流光似乎领会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相信。
　　虽说这脸确实是长得一模一样，但二人的性格却是截然不同的。神明天析喜闹，遇着什么人都能闲扯两句，且脸皮奇厚，偶尔会耍些无赖。但这凡人天析，却是一副沉稳的性子，光看着就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在流光看来，那位神明，即便是下了凡，也该是个活泼有趣的少年郎才对。
　　见流光不语，天析叹了口气，改了说辞：“我不敢与神明并肩，只是想告诉你，若是神明要罚我，也要念在这张脸的份上，高抬贵手。”
　　这句话，流光倒是认同的。
　　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流光喃喃道：“神君，也是个爱惜自己的人。”回过神来，“被你岔开话题了，方才说到关于我的法力，我这几日苦想无果，倒是今日，想到了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
　　流光沉吟：“此处根本就不是凡间，此处应为虚无。身处虚无之境中，周身法力皆由造境之人控制，故而我即便伤好，也不可能恢复法力。”
　　天析看着她：“所以，造境之人是那位神明？他将你困在了这儿？”
　　流光一愣，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触及过这个可能。
　　她倾尽自己所有来保护他，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他，他却全然不顾，反手将她关入了幻境之中，还是如此…克她的一个幻境？
　　心中那处最坚硬的地方，好像被猝不及防地击溃了。
　　见她表情沉重，天析心中稍稍乱了一下，语气放轻了些：“这怕也只是你的猜测，我出自风惜山，懂些修仙之道，得了闲我告假带你回去一趟，掌门师父必定能将你送回去。”
　　天析的话显然没有说动流光，但他方才提出的那个可能，却已经悄悄地在她心中生根发芽，愈发强烈地感觉到，或许事情就是如此……
　　她为神明挡了天罚，却被神明罚进了此处。
　　这段日子里所有的担心，所有的归心，似乎突然都被抽空了。
　　见她眼神空洞，神色麻木，天析不忍道：“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位神明了？”
　　浅浅的光波在她眼中蓄起，拼了狠劲，流光才勉强将泪忍住，抬眸看他，惨淡一笑：“但神明不允许我喜欢他。”
　　相视之时，有那么一瞬，流光在天析眼里看到了痛楚之色。
　　天析问她：“你还想离开吗？”
　　流光沉默着起身，离开，没有给他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