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念》再吃一碗就够了

23、二十二、宁死不从

　　算算日子，流光又在天析家里住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来，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离开的事情，流光偶尔看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会同天析讲一些，即便是琐碎的小事，也能被她讲得有声有色。
　　天析只认真地听着，偶尔微笑着给她添一杯茶。
　　有些事情，其实随着时间的流逝，是可以被感知到的。
　　流光觉得，与她相处了这么久的这个人，在某些时候，确实与神明天析如出一辙。
　　比如皱眉的模样，比如饮食的偏好，比如对待一些事情的态度，都让她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那位。
　　不过，日子一长，流光倒觉得，虽然长了同一副模样，这凡人天析比起神明天析来，却好像更合她心意。
　　心里不知何时种下了一颗种子，却又不知道在何时的夹菜倒茶、日常触碰之中，突然悄悄发了芽。
　　流光的心思很是简单，谁对她好，她便会对谁多关注一些，谁若能持续地对她好，她便会持续地关注，并且产生依赖之心。
　　大概是因为长在黄泉畔，冷惯了。
　　日子便在这些柴米油盐的日常中平淡度过。
　　直到皇上要给天析赐婚，女方是左相的千金高菲。
　　整个皇城的人都知道他家住了位仙子，皇上此时给他赐婚，定是听了什么谗言，又或是有什么谋划。
　　天析犹记得酒宴上流光一袭红衫跳的那支舞，多少人看直了眼。
　　天析有种不好的预感。
　　赐婚圣旨到来之前，宫里一位老太监倒先来了天析家，说是奉旨要接流光进宫。
　　彼时天析仍在宫中，流光见是宫里的人，不由得有些怀疑：“接我去宫里做什么？”
　　那位王公公笑容满面道：“天析大人即将与左相之女成婚，仙子若再住在大人府中，只怕多有不便，住进宫中，大人若要治病，也能时时进宫诊断。”
　　“天析要成婚？”流光愣了愣，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怎么这般突然？”
　　王公公弯腰做了个“请”的动作，流光便不自觉地走了过去，只听他说：“左相中意天析大人已久，便是求了好久的圣上，才赐了这桩婚。”
　　流光抿了抿嘴问道：“天析同意了么？”
　　王公公道：“这事可轮不到天析大人说不，圣旨一下，若是违抗，那便是砍头的大罪。”
　　流光脚步一顿，只听王公公用他那尖细的声音补充道：“流光仙子深明大义，必定不会让天析大人掉脑袋的。”
　　待天析回到家中时，院落里已经是空无一人。
　　再到流光房中一看，衣服细软一并不曾收拾，看着那摇椅旁的落花，约莫也是才走不久，正苦闷时，一道圣旨劈头盖脸就来了。
　　便就是今日他抗争了许久的赐婚圣旨。
　　便是事到如今，他不跪，也不接。
　　宣旨的赵公公急了眼：“这左相千金，多少人求娶不得啊，您可别为难老奴了。”
　　天析负手立着：“我此生求娶，唯有一人。”
　　赵公公摇摇头：“大人，您别自讨苦吃了，这天底下，还有哪位您能娶的，就只有眼前这位了。”
　　听到“眼前这位”的时候，天析神色稍稍松了些：“是啊，眼前这位，只是她不记得我罢了。”
　　男子的声音显得有些悲凉：“从前明明是我先到的，如今我成了后到的，她就不记得我了……”
　　不止不记得他了，还喜欢上那个让她受尽折磨的人了。
　　那时，神明虽将身为凡人的他捏成齑粉，却留了这一缕神识。
　　这缕神识没有归位，被做成了幻境，他便也就活在这幻境之中，等她，却又不希望遇见她。
　　在这里遇见她，只能说明她又一次撞上了那位神明，又一次地要承受痛苦。
　　若是真的能让一切重来，他只希望将她留在身边，生生世世平安喜乐。
　　结果，一切都还是发生了。
　　她还是被无情地丢到了这里。
　　这段日子，他时常在想，若是自己当初不抵抗，按照神明意愿归位了，如今，是不是也能改变某些事情？
　　可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在这个由神明掌控的幻境里，他仍旧是那个毫无还手之力的人。
　　赵公公明白了他的意思，轻声道：“流光仙子，被接进宫了，这会儿该到宫门了。”
　　原来这一切，早已被谋划好。
　　天析握紧了拳头。
　　“大人。”赵公公抬起了头，“若是大人执意抗旨不遵，老奴也只好按照国法，领大人入地牢，待大人想通之时，才能出来了。大人可想好了，那些虽是皮肉之苦，但也是极痛的。”
　　赵公公身后的侍卫手握剑柄，一幅蓄势待发的模样。
　　众人都以为这会是场持久战，却没曾想天析斩钉截铁地脱下朝服，清冷的声音回荡在院落之中：“我，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