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四章 ...
-
后来我把裙子和外套还给贺清云的时候，后者很抱歉的告诉我那件我借给他妹妹的卫衣可能没办法还给我了。好孩子大概生来就不会撒谎，贺天晴自然是不会想拥有别的女人和自己暗恋对象的“情侣衫”的，更不会容忍它的存在，这是我早就预料到了的。
于是我也假意“好心”地顺水推舟：“她喜欢就随她吧。”
“宋凝烟！”似乎是铁了心不想让我轻易离开，贺清云的嗓音里带了些再明显不过的急切。
“怎么了？”我回头，才发现男生一脸的欲言又止。他穿的还是万年不变的白衬衫，就好像昨天的圣诞套装只是我的一场脑补。
我很喜欢贺清云喊我的名字，他的声音很好听，就像清晨远山中流动的细流一般清冽，若是以前，若是以前的话我会怎样呢？我只知道现在的我冷静得很，连一丝少女的臆想都没有。
“你是不是没有喜欢过除你妹以外的女生？”我保证这真的是电光火石间的好奇，说出口的瞬间我就后悔了。
男生显然也没有料到，许久才不可置信地问了句：“什么？”
“没什么！”我抢白，想赶紧结束这个尴尬的话题。
“就当是吧。”我最害怕听到的话还是从他的嘴里说了出来，贺清云的语调不急不徐：“但我现在在对你好。”
“我的意思是，”他顿了顿，“希望你也可以把我当男朋友看待。”
他的声音在热闹的走廊上却显得异常的清冷：“你不觉得你和江暮景的关系，已经超出正常玩伴了吗？”
我不得不承认喜欢上贺清云之后我变的很脆弱，我自己都很想吐槽。但是我能做的，只有深吸一口气然后若无其事的回头：“你想太多了。”
转过身我就哭的稀里哗啦。
贺清云是我见过最温柔的男生，这就是我对他死心塌地的原因，可是他的温柔注定只是留给他妹妹的，在他的眼里我就是个死乞白赖没有脸皮的女混混——标准的烂泥扶不上墙。
那天下午我很平静地对江暮景说：“我们保持一点距离吧。”
听上去很像是出轨的有妇之夫悔改后对小三说的话。
大概是肿着的眼睛让我的话少了几分绝情，江小三只是很冷静的问我：“为什么？”
“感觉全世界都觉得我们有一腿。”我笑笑，解释道，“我知道你可能也觉得很卧槽很奇葩，但是我们真的太容易被误会了。”
顿了顿，我又补充道：“其他人我不在乎，但是贺清云也这么想......我不想让他再误会了。”
而江暮景只是沉默，久的我都觉得他要与秋天无声的风融为一体了，突然他轻轻地问了句：“贺清云真的那么重要吗？”
他的眼神猛地就让我想起期中考前我不屑于外教不负责任的告白的时候，江暮景也用这样的眼神问我：“那我呢，我怎么样。”
而我只是笑着摸着他的头，完全没有放在心上般和贺清云交往了。
甚至直到现在我才幡然醒悟，江暮景早已经过了我把他当做弟弟护在身后的年纪。
“江暮景……”我张了张嘴，第一次在他的面前感到了一丝困窘。
他只是垂眸看我，许久，叹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得平平的纸来。
江暮景把纸塞进我的手心，声音很低很低：“你不喜欢的话，我就不这样了。”
“你别难过。”他笑笑，拉紧了书包肩带。
江暮景走后我在原地愣了许久，直至街边灯光猛地亮起把我吓了一跳才回过神来。用力眨眨眼，我把眼底的酸涩归结于内疚，这才想起还被我紧紧攥在手里的纸。
那是一张入学申请，学校已经盖了章，只要通过就可以免试跳级到仓萳中学高一段，只是申请人的那一栏还空空如也。
我倏地红了眼眶，终于压抑不住地哭出声来。
就这样，我跟江暮景的故事告一段落。我再也没有去接过他放学，也由此发现我们之间除了这个居然再无联系。
但我的爱情故事也并没有从此风调雨顺，和贺清云交往满两年零一个月的那天，一个风很大的早晨，我接过贺清云递来的豆浆，在一片水汽弥漫中一边跺脚取暖一边对他说：“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贺清云问得倒挺真诚。
“没感觉了。”我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坏到底，偏装得很无所谓。
贺清云眼睛也不眨一下地盯着我，许久才回一句：“我哪里做错了吗？”
听上去像是在逼人鸡蛋里挑骨头，我自然知道他好的没话说，可那又怎么样，就算我单方面喜欢他喜欢的要死，就像和siri谈恋爱一样，虽然他对我很好，但我知道那不是爱情。
“贺清云，我真的不明白。”我突然有种打开天窗说亮话的快感，“你明明不喜欢我，为什么偏要把我吃得那么死？”
他的表情突然的慌乱起来，而我，虽然早就在他面前死了一次又一次的心，还是真切地感受到了发自脚底的寒意。
“贺清云，”我捂住眼睛，指缝间溢满潮湿的水雾，“你真tm是个混蛋。”
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贱到了骨子里，在家门口碰上出来扔垃圾的江暮景的时候我不仅笑了，还笑得特欠。
“哈喽。”我在他面前两步远站定，向他敬了个礼。
昏黄的灯光下江暮景只是淡淡的看我一眼，径直从我身边擦身而过。
我还是很没骨气地红了眼眶，伴随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你喝酒了。”少年变声期特有的带点沙哑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的瞬间，我的眼泪像决了堤似的，终于不甘心地脱离了控制。
“我没。”我闭紧眼，突然想起五年级的时候我翻墙把腿磕破了，在卫生所就是这样紧咬着牙关往里憋眼泪的。
那个时候江暮景真的是一点都不留情面地在我妈面前把我哭鼻子的事大声讲了出来，我足足半个月没理他。
那么现在呢？他是不是又想着如何才能把揭穿我这件事提上日程？我很残暴地想着要是他说错一句话，我就揍他。
“想不想去荡秋千？”面对我比玻璃还易碎的自尊心，江暮景如是问。
“我想我错了，”捧着一杯热茶，我知道我说什么都像极了辩解，“我确实是个彻头彻尾的傻逼。”
江暮景只是沉默着抬头看向天空，双脚不安分地在脚下的地上来回蹬，都一月了，他居然还穿着凉拖。
他的腿很修长，肌肉的线条流畅而柔和，束脚运动裤里露出一截苍白的脚踝，还是搭配我研究过无数次到底是不是同一件的连帽卫衣，卫衣帽绳随他的动作轻轻荡着。
我从来没觉得他卫衣运动裤的样子好看。
可那天我就是着了魔似地，盯着他的侧脸发呆，从他细碎的刘海，沿着他眉骨鼻梁的弧度，到他总是微微抿起的唇，再到他浓密睫毛下像是藏了星光的眼，连微扬的眼尾都细细看过。我能感觉到大脑当机的晕眩，在酒精的作用下我心脏的跳动声震耳发聩，我深吸一口气，然后问他。
“江暮景，你哪个学校的？”
他回过头来，用藏了些情绪的目光看我，扯扯嘴角：“佳禾。”
“……哦。”两个字就把他的失去音讯解释的再清楚不过。我点头，真诚道：“那儿挺适合你的……你们放假了？”
“恩。”
又断了话头，我其实还蛮想问问他为什么放弃仓中，又觉得这像极了什么心机婊安备胎的手段，只好住了嘴也抬头看天。
一月底临溪的夜，天空惨淡得像是行将就木之人混浊的眼，微弱的星星点点在厚重的云后显得十分无力，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看向江暮景，微笑。
“我回家啦。”
“你还好么？”
江暮景的声音是在我走出五步之后才传过来的，我回身，男生仍端坐在秋千上。他又问了一遍，黑暗中他的眼睛像是在发光。
“江暮景，我向你保证，我会考上好大学。”我一吸鼻子，大声向他喊道。
“我会上好大学，然后——”
……我等你继续做我弟弟。
我没把后半句喊出口，因为我知道于我，于他，过去的永远都过去了，我们再不可能回到从前。
答应江暮景的我向来做到，发了疯般学习后那年高考我成功摘下了全段第一的桂冠，考上了Z省最好的大学，Z大，甚至还是理科实验班。
贺清云位居第二，去了C大，那里的医科全国数一数二。
其实以我的成绩，完全可以去B大，但是我拒绝了它的offer，因为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江暮景的梦想是B大。
我不想和他上一个学校，并不是想躲着他，而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毕业晚会那天，贺清云被同学们灌了酒，一向清明的眼底难得有了些醉意。
他跟我说：“宋凝烟，你一直说我不喜欢你，可是我要是不喜欢你，我是在干嘛呢？”
“其实你心里喜欢的还是江暮景吧，只是没有喜欢他的借口。”
他还跟我保持着联络，总爱追问那晚的事，偏说不记得我说了什么。偶尔还跟我开玩笑，让我以后真没人找了，就和他在一起。
那晚我笑着看他，一字一顿地回答，
我喜欢你，真喜欢你。
只是我不知道，除了喜欢你，我还剩下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