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景烟不凝》苏小环

4、第三章

　　中考那天江暮景翘了课来陪考。天空是蓝中带了点死气沉沉，下着小雨，他撑了十元一把的透明伞躲在人群中还是被我逮了个正着，下意识的捂住耳朵的他一定没想到我会拍着他的肩笑得一脸促狭：
　　“以前为了接你放学翘了那么多节课，现在到了你报答我的时候了！”
　　考试的时候我奋笔疾书，每一科都提前交卷，生怕小孩在大人堆里挤坏了。
　　回家的路上我请了他一杯奶茶，说来惭愧，这似乎是我认识他以来第一次无所求地请客。江暮景双手捧着奶茶，小口小口地啜，突然来了句：
　　“明年我来撑伞。”
　　啥？我有些无厘头，江暮景最孩子气的一点就是总是莫名其妙的心血来潮。
　　“明年，明年我就会比你高了，”江暮景的眼底闪着光，炫耀般地又补充一句，“我有在打球。”
　　“行，”我觉得有些好笑，故意装作没看见小孩幼稚的表情，“以后包也都给你提。”

　　虽然我是个很不称职的姐姐，但答应小孩的事我向来说到做到，没有辜负江暮景的教导考上了仓萳中学——虽然是压线。
　　我以为我的人生就此就会不同起来，但是事实证明曾经的美梦也可能成为噩梦，至少贺清云对我来说就是这样的存在。
　　开学典礼上贺清云很自然的坐到我旁边，我问他为什么要来仓中，那二货笑得很开心的告诉我贺天晴，他妹妹想跟着江暮景，而江暮景一定会来仓中，因为我在这里。
　　靠，这个妹控硬生生把我们的关系说成了大四角。
　　贺清云甚至很认真的问我要不要和他交往，理由居然是他认为我会是他妹的强力“竞争对手”。
　　这种被五百万砸中后又被告知是骗局的差距感我已经几乎免疫。对于他的无厘头我只是笑得很开怀的回答：“别开玩笑了。”
　　我还真没想过曾经我幻想过无数次的男神的告白会托了江暮景的福。
　　江暮景听到这件事后差点没蹦起来：“为什么？！”
　　“因为你的烂桃花！”我给了他一个爆栗，“人家这么喜欢你，该说你魅力无限吗？”
　　江暮景瘪嘴，对天发誓他从来没有听过贺天晴这个名字。
　　我是不相信的，先不说人家倾国倾城肤白貌美，那一片丹心向江暮景可是打初一就开始了的。明里送了粉色信封包装精美的小礼物，还每天放学准时贴心的问候一句“注意安全”，估计全天下也就只有这个不开窍的小孩察觉不出。
　　“你是对女性不感兴趣吧！”我白眼，庆幸小孩这一点倒是挺让人放心，至少不用愁小孩早恋如何才能把小报告打得生动形象。
　　“谁说的！”那头小孩已经不满的反驳了。
　　“那我能有幸知道您的择偶标准吗江先生？”我曲拳举到他嘴边，摆出一幅XX娱乐新闻头号记者的样子。
　　小孩狭长的眸子盯了我许久，转而低头，几不可闻的哼了一声。
　　“你们这年纪当然还是学习好啊！”我拍他的脑袋，安慰道，“我们小江可是以后要和数学结婚的人。”
　　江暮景被我拍着脑袋，半晌，应了句：“嗯。”
　　靠，这个变态。
　　“数学，还有你，”江暮景接着往下说，“我都喜欢。”
　　……所以说了半天这就是他和我玩然后要和数学结婚的计划。
　　我扯扯嘴角，半天才憋出一句：“你还是早恋吧。”

　　贺清云似乎是铁了心想要为他的妹妹铺平未来幸福的路，开始鬼魅般的对我展开“美男计”，倒像是死心塌地的人是他似的，搞得我很尴尬。
　　最后在高一学期中，我还是答应了贺清云的“示好”，本来我就不是会介意那么多的人，更何况那毕竟是我心心念念的男神呢，即使他有对我完全没有感觉的嫌疑，我还是想发扬“大姐头”精神——看上的男人，搞到手再说。
　　而江暮景对此事的评价只有四个字：“趁早分手。”
　　“为什么？”我有些莫名其妙，小孩似乎一开始就对贺清云充满了敌意。
　　“因为你喜欢贺清云，更喜欢的那一方往往更认真，分手之后会更难过，就像你的诸多前男友一样。”江暮景振振有词。
　　“……所以在你眼中我一直以来都渣的很彻头彻尾？”我挑眉，在心底检讨自己混蛋的那段时间都在小孩面前做了什么坏事。
　　更可怕的是接下来我在小孩的眼里看到了“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的宽慰。
　　“去你的，”我把包往他的怀里一扔，“明天你自己回家，我约会去了。”
　　江暮景很轻松的把包抱了个满怀，眸子亮亮，刚打算开口就被我堵住了话头。
　　“你不许去！”
　　“为什么？”还很不可思议。
　　“江暮景！”我终于忍不住狠狠掐了一下他的脸蛋，“难道你不知道我一半以上的男朋友都是受不了你才跟我分手的吗？！”
　　小孩捂着头一副委屈的表情：“怎么分手也怨我。反正十有八九贺天晴也会跟着去的！”
　　“你以为谁都带着小孩约会吗！”

　　事实证明，概率这种东西是真实存在的，第二天我看着眼前打扮得像颗圣诞树的贺天晴，再看看声称为了搭配自己妹妹特地穿了一件花花绿绿的外套的贺清云，觉得自己出门前翻箱倒柜地想找一身朴素打扮来配贺清云的万年白衬衫的行为简直愚蠢至极。
　　“你们这是提前过节啊？”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我深吸一口气回头，小孩双手插兜，笑得那叫一个天真无邪。
　　可是谁能告诉我他为什么偏要穿他妈给我们买的“姐弟装”啊！我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LO，再看看他身上的VE，差点没忍住上前撕烂他脸的欲望。
　　震惊得当然不止我一个，对面的两兄妹就差把下巴卸下来了，贺天晴到底还是道高一筹，很自然的上前拉他过来，温柔的笑容一定跟我的黑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于是局面变得愈发尴尬，像极了交换对象之类的变态游戏。
　　贺天晴很及时地提出和我交换衣服的想法，当然，如果不是江暮景的小身板与贺清云一八零的大高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是怎么也不愿穿上那条蛋糕裙的。贺天晴一米五的个头在江暮景身旁显得小小一只，颇有些金童玉女的感觉。
　　倒是贺清云看出了我因为裙长的窘迫，好心的脱下外套替我围在腰间，自己身上只剩了件墨绿色的衬衫。
　　——到最后四个人中只有我像棵诡异的圣诞树。
　　贺天晴对江暮景撒着娇想玩旋转木马，贺清云则是提议来一把跳楼机，我当然是听他的，江暮景意外的没有异议。最后我和贺清云从跳楼机上下来的时候，玩完旋转木马的两人已经等了一段时间了，贺天晴看着一脸菜色的自家哥哥，再看我一脸的平静，无敌好奇的说了句，
　　“哇，姐姐你好厉害！”
　　其实我是难受得很的，但不知为我就是挺想在人家面前摆出“那都不是事儿”的表情，于是我故作帅气地摆了摆手，还觉得自己贼拉风。
　　“姐姐要不要尝尝棉花糖？刚刚暮景买的，很甜~”
　　然后我来不及推开贺天晴伸过来的手，一口吐在了她的粉色手提包里。
　　“对不起对不起。”我急忙掏出餐巾纸在她身上擦了起来，“我可能讨厌棉花糖吧......”
　　“什么时候的事？”贺天晴还来不及开口，一道清冷的声音就插了进来。
　　我这才注意到她身后的江暮景，斜斜地倚在栏杆旁，一手插兜，一手拿着一支大的有些过分的棉花糖，盯着我的眼里看不出情绪。
　　也不知是做了坏事理屈还是怎地，我的嘴张了又张，竟找不出辩解的话。
　　然后江暮景一言不发地走掉了，是我认识他以来第一次。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贺清云也不知所踪，也不知是去找他了还是怎地，面前只剩一个优雅的撕着棉花糖的贺天晴，让我有些不舒服地皱起了眉。
　　“棉花糖这种东西也的确只有小孩子会喜欢了对吧？”贺天晴突然开口，语气中带了点探寻。
　　“我不喜欢吃，暮景也不喜欢，可他偏要买。“贺天晴语气淡淡，却很刺耳，”拿着回来的路上他一直在笑。“
　　我有些手足无措，因为我明白小女孩表面上笑得和善，心里已经把我千刀万剐了。
　　“……我真不是故意吐在你包里的，要不，我赔你一个？”最后我还是打起了哈哈。
　　“那你可不可以赔我一个江暮景？”贺天晴突然红了眼眶。
　　我一愣，下意识地回了句：“我怎么赔是你自己没有把握机会。”
　　小女孩的表情僵了僵，许久才露出怪异的表情。
　　“他生气走了，就说明你有了一个雪中送炭的机会。”我的确是在惋惜，虽然我一开始就不喜欢这位“未来弟媳候选人”，“可你却只顾着支走你哥给我摆脸色。”
　　“你明知道我跟他只是姐弟，却急不可耐的想在我面前刷厌恶，你太贪心了。”
　　我猛地想起江暮景说的，更喜欢的人会更受伤。
　　贺天晴又何尝不是呢
　　竟该死的有道理。

　　走出游乐场大门的时候正值中午，太阳直直的从头顶照下来，江暮景靠在一棵很大的槐树下，正盯着手上的脆筒发呆，发觉我靠近，他抬起头对我笑着顺手把东西扔进了垃圾桶，我这才发现他脚边有很大一滩冰激淋水。
　　“怎么这么晚？”他问。
　　早秋的太阳太毒，射的我眼睛发酸，我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愧疚感汹涌而来：“我不知道你买了甜筒。”
　　江暮景垂眸，抬手挡住我头顶的阳光，他的手有点凉，还带着冰激淋特有的甜腻味道，像极他闷骚又细腻的要死的性格。
　　“不是你说的不喜欢棉花糖？”
　　“我那是坐完跳楼机想吐……”
　　“我知道你是故意的。”江暮景叹一口气，“可是我不生你的气。”
　　那年江暮景十四岁，已经在我的不知不觉中长成了小大人。

---

作者有话要说：　　迟……来的第三章（笑）
好吧小江还是个孩子……我保证不打死你他马上就要长大啦！
个人觉得撑伞那里挺心动的，可能是我点比较奇怪（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