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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登基 ...

  •   新帝即位,改元昭华,为太祖季脩加谥为“大”,并宣布为期一月的国丧结束。
      接着便是登基大典。前太子季晖意外身亡,为他登基所作的一应准备尚未动用,只是女帝的礼服需要重新量体裁制,朝冠也要改为凤冠。不过宁江王既然决定扶持女帝,便早已有所准备。
      昭华元年元月二日,女帝登基。
      半夜就被云屏叫起,季曜一直端着张面无表情的脸,伺候她起身的宫女们在她的冷气压下都格外小心。
      云屏与季曜相处了几日,尤其是见过她与宁江王之间的温和气氛,倒觉得皇上也还是个孩子。她去了殿外一趟,回来时将一只小巧的盒子呈上:“皇上,王爷为您备了这个。”
      季曜稍微提起点精神,把那盒子打开,见里面是几颗糖果,拈了一粒放到嘴里,一股清清凉凉的味道弥漫开来。
      被刺激得微微蹙眉,嘴角却有些上扬,她问道:“这是什么?”
      “回皇上,江南民间有一吃食,名为薄荷糖,王爷觉得有意思,便命人改良了配方,制成这种糖果,”云屏道,“食之可提神醒脑。”
      季曜莫名想到吃着薄荷糖的暗卫们……
      “可有名字?”
      不就是薄荷糖?云屏摇了摇头:“并无。”看来皇上是想取个名字?
      季曜想给赐个名,转念一想,这种糖果说不定季瑾也给过别人,便暂且将此事按下。
      “罢了,”女帝的心思非常变化无常,“替朕更衣。”
      大虞皇帝的礼服以玄色为底,纹以日月山海,饰以金羽凤凰,衣裳层叠,有九重之多。凤冠则以虞国珍宝之一的“赤心檀桐”为底座,錾金镶玉,中央为凤翎状,两侧如流云托羽,此外并无冗杂装饰。
      季曜看似在打量镜中的自己,实则已经开始神游。这个时辰,外面最是寒冷,典礼要持续到午时,这么久时间呆在外面,而且今日大典,季瑾想必不会穿狐裘……她招了云屏过来:“凤阳宫已经收拾好了?”
      按制,皇帝居于凤阳宫,皇后居于凰月宫。季曜昨晚仍宿在栖梧宫,但马上就要搬走了。
      云屏回道:“是的,一应用具皆是按皇上喜好来的。”
      季曜道:“朕记得凤阳宫中有一件火蚕衣,多年前西域那边进贡的,你即刻命人去找,找着了给王爷送去,看他是否用得上。”
      火蚕丝产于西域,极为保暖,不过季家人的内力通常是霸道阳刚的路子,这件火蚕衣便搁置在凤阳宫中了。她当年也只是赏玩过。
      她总觉得季瑾畏寒,或许用得上。
      待季曜这边准备得差不多了,季瑾便寻了过来。
      他今日也是一身玄衣,饰以流云,金冠束发,垂下两条赤色丝绦,衬得那张脸越发容光摄人。
      “凤卿。”季曜走出殿门,一把握住他的手。暖的,很好。
      季瑾唇角微扬:“多谢皇上的火蚕衣。”
      季曜点头:“若是好用,日后再寻来给你做衣裳。”
      季瑾有些习惯了,也不说推辞的话,只道:“时辰不早了,去天启殿吧。”

      天启殿是宫内最高规制的朝殿,白玉须弥座,高台十八阶,重檐庑殿顶,百鸟朝凤拱,殿前矗立着一对凤凰幡,以示恭贺。
      在天启殿接受百官朝拜之后,羽林军开道,季曜带领群臣出宫门,先祭祖庙,后拜社稷。摄政王始终跟随于帝王之侧,地位非同一般。
      站在社稷台上的时候,季曜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画面,就在这高台之上,季瑾的位置仍然在她身后,只低了一级台阶,但她的目光沉沉,他垂首静默,二人之间似乎有极大的隔阂。她听见“她”在心里质问季瑾:五凰主朝堂,你身为凰主,为何没能阻止宫变?我母妃到底在哪里?
      不,这当然不怪季瑾,是宋姜,是昧谷,是……还有谁?
      天风呼啸,季曜猛然清醒,只觉方才如梦一般,赶紧回头看去。
      季瑾在她身后,目光与她相接,有温然安抚之意。
      仿佛前尘种种终成云烟。她想,总之护住这个人就是了。
      一系列祭祀完成之后,已经接近午时,女帝的辇车沿御街朝皇宫而行。回宫的路上百姓夹道,议论声虽低,却瞒不过季曜的耳朵。她自小便是京中一霸,爱好“行侠仗义”,也自知并没有“贤良淑德”的品质,没想到百姓对于她登基为帝竟然并不反感,想来也有季瑾暗中引导舆论的功劳。
      但不和谐的声音还是有的。
      “皇上年少,又是女子,我看这摄政王……”
      “不过一介郡王,也不知是怎么蛊惑了帝心。”
      “只怕是挟天子以窃江山。”
      “何必将公主牵扯进来,堂堂七尺男儿,玩这种把戏,还不如光明正大……”
      “如何光明正大?没看这位王爷连站都站不起来么,啧。”
      “嘘,小点声儿。”
      季曜先是皱眉,而后若有所思。听起来是几个年轻士子,他们背后一定有人,是谁?除了宋姜和昧谷,上京里一定还有谁是要被除掉的。
      是的,女帝就是这么凭直觉做判断。
      回宫还有好一段路,就这么让季瑾在外面听这些闲言碎语,女帝想想就非常不高兴。左右大典就要结束了,她叫停了辇车,命云屏去请宁江王上来“伴驾”。
      季瑾倒是关心起她来了:“皇上怎么了?”
      季曜道:“雪砚没陪在你身边,朕怕你累着,上来歇会儿。”
      季瑾面上有些无奈:“这样不合规矩。”
      “也没有违反哪条规矩,”季曜笑眯眯道,“要朕抱你上来吗?”
      季瑾乖乖上车,云屏将他的轮椅收到车架上。女帝的仪仗继续前行。
      辇车内宽敞舒适,季曜照例先试了他手上温度,然后给他倒了杯热茶暖手。虽然有火蚕衣在身,季瑾还是有些受冻。
      季曜问道:“凤卿,你的脚是怎么伤的?”
      “是多年前的事了,”季瑾声调平平,似乎不愿多说,“皇上不必挂心,并无大碍。”
      季曜眨了眨眼睛:“凤卿,现在是私底下。”
      季瑾微顿,然后放松了神色:“嗯,紫熏不用担心。”
      “平日里会有不适吗?”
      迎着她关切的目光,季瑾有些不自在地蜷了蜷手指:“偶尔会有,不过有青凰帮我调理。”
      季曜蹙眉:“可以让我看看吗?”
      “不用……”季瑾感觉女帝越来越不矜持了,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季曜软软地看着他:“你不让我看看,我不放心。”一边说着,一边试探地伸手去褪他的鞋,见季瑾似乎并不是很抗拒,便果断下手了。
      “你知道,我母妃曾是青凰,我随她耳濡目染,也学了些皮毛,”她轻声说着,将摄政王的袜子也脱了,露出劲瘦的脚背,“青凰是以内力帮你梳理经络吗?”
      季瑾觉得耳朵尖有些发热,他很想说男女授受不亲,但又想到季曜经常在江湖行走,大概是不会听他的。最终他只能答了一声:“嗯。”
      “是不是这样?”
      季曜年纪尚小,内力却已有醇厚之感,细长的手指按在穴位上,带来非常舒适的热度。
      拒绝不得,季瑾干脆心安理得地享受了:“紫熏的功力倒是比青凰更胜一筹。”
      那是,她好歹是凤主。季曜有点小骄傲,索性用另一只手收起两人中间的小案几,坐到季瑾面前,专心地帮他按摩起来。
      季瑾心下好笑,还好外人看不见,堂堂大虞帝君,像个什么样子。他拍了拍她的额头:“好了,不累吗?”
      季曜哼哼唧唧:“我才不累,不像你,处理那么多事,每天都要半夜三更才睡。”
      季瑾“嗯”了一声:“所以皇上要赶快长大,为臣分忧。”话里有低低的笑意。
      季曜头大,手指轻轻一掐:“这么多话,不会好好歇息一会儿吗。”
      最后,辇车直接驶到凤阳宫前,女帝将摄政王横抱在怀里,轻手轻脚地下了车。
      季瑾靠在季曜肩头,安静地闭着眼睛,呼吸浅浅,竟是睡着了。
      季曜眼神一扫,宫人们便都不自觉地垂下目光,放轻了动作。她满意地带着怀里的人直接进了凤阳宫内殿。
      下午还要折腾,让凤卿先休息一下。

      上京郊外有一皇家苑囿,名为崇花苑。因着季氏崇拜凤凰,太祖登基时在崇花苑手植梧桐一棵,形成例制,于是季曜也得去种树。
      季瑾在凤阳宫睡了午觉,吃了午饭,然后又被季曜强行拉进帝辇,一起前往崇花苑。他觉得这样下来,他都要怀疑自己是想当皇帝了。
      季曜对此仍然一脸正直:“父皇当年也这样宠信过宁江王。”
      季瑾:但他们都是男子。
      季曜:“左右都有人怀疑你居心不轨,你又何必委屈自己。”
      季瑾:不,堂堂摄政王有什么好委屈的。
      季曜:“还是你真的不喜欢?”
      季瑾:“……没有真的不喜欢。”
      季曜满意了。
      季瑾看着她微微眯眼,心情愉悦的样子,不自觉地也带上笑意:“皇上就不担心臣果真心怀不轨吗?”
      季曜目露期待:“凤卿但有所求,朕无不允。”
      季瑾:嗯,她就是说说而已,要淡定。
      虽然他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一点。
      此时女帝的车马已经进入崇花苑,季曜撩起帘子,看着一片光秃秃的树林,突然皱眉:“这个时节种什么树?凤卿,你在打算什么?”
      季瑾的目光掠过窗外:“既然皇上信任臣,臣便要专心铲除异己了。”
      季曜下意识道:“宋姜的内应?”宋姜远在西南边境之外,却能在上京暗中调换质子,带入蛊虫,朝中必有人接应。脑中闪过模糊的人选,但她一时没抓住。
      凤凰宫内,五凰主掌朝堂,五凤主掌江湖,她父皇看好的是她的武学天赋,并不指望她能打理朝政,因此她对江湖上的势力非常熟悉,对上京的掌控就远不如季瑾了。
      这种事她只能跟着季瑾的脚步走。
      偏偏季瑾还跟她提要求:“一会儿若是出事,请皇上收敛些,听臣的。”想了想,他又安抚道:“紫熏,我有把握,你不要担心。”
      季曜不说话了,她有些不高兴,更多的却是暗自戒备。
      太祖种梧桐的地方是背山面湖的一片平地,到了地方,季曜打量一眼,若当真有人行刺,那面山崖上倒是个设伏的好地方。
      季瑾从轮椅背后抽出一根乌金杖,支撑自己站起来,帮女帝扶着这棵注写种不成的梧桐树。季曜心不在焉地给树填坑的时候,背后的山崖上突然有箭雨落下。
      季曜愤愤地看了季瑾一眼,自己先施展轻功脱离了箭雨的攻击范围,同时对随行的羽林军命令道:“去保护王爷!”
      一队亲卫留在了她身边,女帝已经安全了,其余的人自然去救宁江王。季瑾左手拄着乌金杖,右手甩出一道暗色丝线,将袭至向前的利箭绞落,一时倒也安然无事。箭雨后面紧跟而来的是落石和埋伏在此的刺客,季瑾且战且退,逐渐靠近湖水边缘,看得季曜暗自捏紧了手指。
      心神紧绷之时,她感觉有人在说话,在提醒她,有一个刺客很危险,他带着蛇腹香,此物季瑾最是碰不得,一定不能让他接近季瑾。
      季曜从怀中摸出两颗珍珠砂,紧盯着一直往季瑾跟前凑的刺客,狠狠地朝他的死穴打过去。在旁人看来,就是一个刺客突然晃了晃身形,然后被羽林军的人一剑封喉。
      季瑾见时机差不多了,故意卖了个破绽,让左臂挨了一刀,便利落地解决了这批刺客。
      季曜直直地朝他走去,一把扶住他:“王爷可有大碍?”颇有些咬牙切齿之意。
      季瑾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语气却是严肃的:“竟有人在崇花苑行刺,此事臣定要彻查。”

      女帝与宁江王在崇花苑遇刺,宁江王负伤,乘女帝御辇回宫。
      相信这个消息很快就会被有心人收到了。
      暗中跟随的青凰出现在马车里,为季瑾处理沾了些毒素的伤口。季曜冷脸,半天没说话。
      季瑾朝青凰示意,青凰只得清了清嗓子道:“皇上,刀上的毒并不烈,王爷以内力抵挡着,很快就会没事的。”
      背后之人与宋姜勾结,算计皇室,想必是觊觎大位。季瑾打算引蛇出洞,佯装与女帝貌合心不合,再隐藏一部分凤凰宫的力量,示之以弱,引得那人自己站出来,如此既能抓到罪证,又可以将上京里不安分的势力一网打尽。
      既能插手后宫,又能掩护昧谷的刺客进入崇花苑,季瑾心里已经确定了几个怀疑对象,只待对这几人再逼迫一番,相信不久就会有结果。
      季曜虽然理解他的做法,但一点也不愿意由季瑾做饵。她现在非常后悔完全将朝堂交给季瑾了。
      季瑾见她仍然不说话,也不看他,不知怎的有些失落:“紫熏。”
      他这一说话,季曜便发觉他声音有些发哑。明明青凰就在马车内,她却没来由的心都揪了起来:“青凰!王爷真的没事?”
      青凰被她严厉的目光看得头皮一紧,下意识地搭上了季瑾的脉,这下他也紧张了起来:“王、王爷有些发热,似是余毒被诱发了,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不知道?”季曜眼前突然掠过季瑾病发的一幕,好似看过很多次,“余毒又是怎么回事?”抓着季瑾的手掌,心慌意乱间,一个词脱口而出,“是蛇腹香?”
      “王爷接触过蛇腹香?”青凰不敢隐瞒,“皇上,王爷曾中过顶厉害的蛇毒,至今有余毒在体内,好多东西都碰不得,蛇腹香尤甚!”
      季曜直接气红了眼睛,怪她反应慢了,一定是那刺客身上的蛇腹香,还是让季瑾沾上了。青凰仔细替季瑾把了脉,却是稍微松了口气:“皇上,王爷的症状并不重,想来吸入的蛇腹香不多。”
      他们两个说得热闹,季瑾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不适之处,于是从怀中掏出一只胆瓶,不急不缓了取了一粒药丸服下,然后看向季曜:“紫熏,我困了。”
      那眼神莫名有些可怜巴巴的味道,季曜又心软又心疼,也没管青凰还在,直接将人拉到自己怀里靠着,手指拂过几处大穴,替他化解药力:“困了就睡,有我在呢。”
      季瑾听话地阖眼。
      青凰识趣地遁走。
      季曜轻轻抚过怀中人的眉眼,神色慢慢沉凝:凤卿,没有下一次。

      这次回到宫里,御辇停在了重明宫外。
      雪砚巴巴在门口候着,便见凤主将自家凰主护在怀里,小心翼翼地朝重明宫走来,顿时默不做声地去御辇上取轮椅了。
      季瑾这回是醒着的,脸色却有些苍白:“皇上总是这样,叫臣习惯了可怎么办?”
      见他还有心思打趣,季曜泄气地将人抱得更紧:“那你可快些习惯吧,朕一放手你就不安分。”
      季曜很少在他面前这样自称,季瑾有些好笑,却不小心岔了气,低低咳嗽起来。
      季曜吓得两步飘进内殿,将人小心放到床上,伸手给他顺气:“伤口疼吗?头还晕不晕?”
      “没事了,不要紧张。”话是这么说,季瑾的脸色仍然不好看。
      季曜看了看天色,到吃晚饭的时辰了,继续担忧:“有胃口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季瑾觉得他必须给皇帝找些事做:“但是书房里还有些折子没处理……”
      “不许下床!”季曜瞪了他一眼,恨不得咬他一口似的,“朕去处理就是了。”
      季瑾微笑:“辛苦皇上了。”
      并不觉得辛苦的皇帝已经开始给他脱鞋脱袜,飞快用内力捂暖了被窝,然后把人稳妥地抱进去塞好:“我叫雪砚准备晚饭,你若有胃口便用些。”
      季瑾着实是头一次被人这般照料,有些晕晕乎乎,只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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