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花自青》活珠子

3、明空湛篇

　　02
　　唤青走入帐中，红鸾星君将所知有关明日战役之事都告知于唤青。她因为担心所以前来。玦川已是疲累了许多天，正趴在桌案上小憩。

　　唤青看着玦川熟睡的模样，她无前事记忆，却唯独记得这个人，她不好奇也不患得患失，看着他的模样，只觉得十分安心。

　　“你应该不是细作罢。”趴着小寐的玦川忽然说话，然后抬起脸笑着看青初，没有质疑和任何其他，这样的笑容是会俘获人心的。

　　“我不是。”唤青也没有慌。

　　“我知你不是，尽管你的出现确实可疑，但是哪有细作进了营帐不偷战略部署，不杀带军主帅，却只是站在这里。”玦川累了，转了转颈子。

　　“确实。只是我知明日契南关一战会有变故，故而前来提醒将军。”没头没尾的，唤青忽然直奔主题。

　　“战场风诡云谲，你如何能得知？难不成姑娘是仙女，会掐指占算？”玦川根本不同她认真，尽在开玩笑。

　　“我……你也可当成是这样的。”

　　“嗯？所以姑娘是算准了今日我会往山中去，才故意等我？才刚又看着我出神，难道是心悦于我，难不成我们曾见过？然后你对我一见倾心？”玦川调笑着，给唤青到了一杯茶。

　　唤青饮茶，长袖遮了绯面。

　　“好了，打仗是男人的事，你只需待在营里，或者你自己的，或者我的。”玦川怎会让女子掺和战事，只是不正经的玩笑。

　　“若对方请了非人之力，人力便弱小如同浮游，我可以替你完成心愿的。”

　　唤青其实没有神力，只不过是红鸾感受到了龙气，觉得蹊跷，便暗中查探。没想到居然是敖氏嫡亲，看来是有人趁着高位者纷纷降凡便伺机寻仇，若是此战败，那么后事也会一道更改。红鸾得阻止，而唤青更是不可能看着玦川输。

　　玦川看着青初那副认真的面孔，忍不住上手抚摸过她白皙娇嫩的脸颊，他拂过的地方一烫。

　　“我没心愿，若说有便是刚有的这一桩。”

　　“是什么？”

　　“要了你。”他手指一勾，轻挑她的下巴。他笑得如同祸水，好像明日不曾要战，此时在他身上的也并不是森森盔甲。

　　她从来最喜欢的就是这个连天气也能因之放晴的笑，还有他所说的话，总是能让她用力维持的平静顷刻间被打碎。

　　“心愿这东西，不就是自己达成才有意思么？”玦川看着军事图，唇角勾着，眼神中是燎燎的野心。

　　“是。”唤青不再说什么，她看的懂玦川的抱负，也知道他的性子。

　　然而如果真的只是玦川和这人族的军马，怎么能撼动得了那敖氏子孙。

　　这场战乱不过是源于权利的争夺。公子玦川是名正言顺的王储，他的王叔靳王在国师敖夺的蛊惑之下誓要篡王位，杀王储。靳王非天子人选，这敖夺却是有些来头。想来宇宙洪荒初定之时，天下三分，除去肉体凡胎，皆知这敖姓乃龙族可用，这敖夺也算是身份贵重，此番下界扰乱万千凡界之中渺小朝纲，也算是事出有因。

　　敖夺是算准了玦川并非凡胎，而是自己的宿仇降凡的躯体，故而寻仇来了。要知道那一位，若不是趁虚而入，是根本没可能报仇的。

　　翌日，玦川端坐战马上，银盔亮眼，他的笑更是轻松甚至顽笑，身后是数万将士。有一人随身形弱小但撑起了一副士兵的盔甲，双手握着一副鼓锤。

　　国师敖夺也筑一台，立于靳王军马之后。敖夺手中幻印，口中念诀，霎时间黑云压城，电闪雷鸣，敖夺继而元神出窍，化出真身，乃雪白长龙，游刃于乌云之间。龙吟骇人，在场之人皆是未见过此阵仗的，除去玦川，军心戚戚，人人面露惊恐。玦川脸上亦褪去了顽笑，手腕一转握紧了长枪。

　　敖夺出招，龙吟声渐轰鸣起来，电色疾闪，天地一瞬白昼一瞬墨夜，两阵皆是哗然。就在此时，玦川的阵中响起战鼓之声。本是为了鼓舞军心的战鼓用着神秘的节奏击打着，在击第一声时就是仿佛响彻云霄的力度。云层之中的敖夺反应更是激烈，龙身不停在云中穿梭，龙吟声振聋发聩，更是一时间飞沙走石。

　　而那不知何处而来的军鼓声也愈演愈烈，此时正是时机，玦川虽然心中也有疑虑那鼓声，但是战机不可失。

　　“将士们！杀！”玦川亦秉雷霆之势出击。

　　两军终于刀兵相接，战场上鲜血漫天，厮杀声，怒喝声此起彼伏，战鼓声累累，龙吟声也毁天灭地。

　　云中雪龙狰狞目色死死紧盯在玦川身上，原是取他性命来的，既然有高人相阻，敖夺应接力不从心被逼上绝路，只得奋力一搏，那一道耀目的闪电则是奔着夺他性命去的，更是比剑锋更快。那闪电朝玦川杀去，玦川在马上看着闪电携煞气而来，唇边浅笑未动摇半分。那鼓声顿急，紧凑如同暴雨，最终一声如同天柱断裂那样巨响，硬是在天地之间回荡再三。

　　而那闪电正到玦川眼前消散如烟，如星点，而星点又反着火，回向敖夺所避之云中烧去，断断续续到云中，竟是燎燃大火，敖夺真身大伤，落回身躯遁逃东海。

　　靳王见大势已去，只得鸣金退兵，落荒而逃。玦川却不会就此罢休，更是率亲兵杀入靳王军阵，直取靳王项上人头。

　　在将士们一片叫好称扬声中，玦川却频频回头想去寻找那敲击战鼓的人。

　　“军鼓是谁人敲击？”玦川还是问了手下的人。

　　可是玦川身边的士兵听闻皆是面面相觑。

　　“公子这是什么意思，无鼓声何来击鼓之人呢？”原来竟是无一人听到刚刚那伴随着战事而生的激烈鼓声。

　　玦川疑惑更深，只能亲自走向那战鼓，却忽然看见一个身影一闪而过，只是那一瀑青丝俨然是一位女子，却穿着军装。玦川更加纳罕，快步追过去却不见那人的踪迹。只见军鼓之前一双鼓槌已经断成了四截，了无生机地躺在地上。

　　玦川不会看错，那么如果说是女子，这军中自然只有那么一位天赐的女子。

　　玦川戎装未脱就赶回为青初准备的营帐。其实他心中已经认准了就是她击军鼓退了敌军的异士，但他不明白她怎么做到的，又是为什么帮自己，那鼓声更是诡异，竟只有他能听得到。

　　“唤青姑娘……”玦川撩开营帐的门帘，却看见美人静静地躺在床上阖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玦川确定了才刚之人就是唤青，否则账外厮杀声雷鸣声震天，她如何能安详的睡着。但她究竟是何人？前头算准敌军有异士相助，刚刚竟能以一己之力与之抗衡，还扰乱天色。玦川并不是会自扰的人，想不明白即放下。三步走至唤青的床前。这女子容貌如此引人注目，却一丝一毫都不过分，总是恰到好处，就好像是她刻意在收敛，如同人一般，说是倾国倾城也算是俗气的描述了。玦川看着出神，不仅仅是因为她极美，却不明白这隐隐透出的一些熟悉和怜惜却不知从何而来了。

　　玦川愣是在她床前待到夕阳金黄，她居然都没醒过来。玦川心中担心，叫来军医又只说是身体虚透，只待休息便好。

　　玦川刚出去，唤青体内就红光泛出，一个高束着发辫的活泼少女出现在青初的身边满脸的焦急，把手搭在唤青的手腕上，慢慢有红色的光渡换入唤青身体里，足足半个时辰后唤青来醒了过来。

　　“你没事罢！何必这么拼呢？你不过是个凡人，那是只龙！我差点救不回你。”红鸾怕极了，这若是耽误了女官的事，那她有几条命可以担待啊！

　　“我……”唤青虚弱到嗓子发不出声音。她一介凡人，竟竭尽全力抵挡了敖夺，若真是纯粹的凡胎十个也死了，红鸾因不得不收敛自己仙气故而也不能太帮她。

　　“他没事，他不仅赢了这场战争，来日班师回朝即会立刻荣登大宝，你要和他回去么？”

　　“嗯。”唤青点头，随后闭上眼睛。这是她替玦川完成的第一桩心愿，她想起来了，她好像是为了完成他的心愿而来到这个地方，又好像是要带他回到什么地方去，她累了，便不再想。

　　晚上自然是庆功，由上至下所有的将军士兵都在纵情的享受这个夜晚，这是他们浴血奋战换来的胜利，没理由不酣畅淋漓地痛饮，宣泄，很快就会见到他们日思夜想的亲人，爱人和孩子。

　　作为主帅的玦川也饮酒微醉，看着自己的部下们如此尽兴也同样笑着，只是醉了，他眼睛模糊，却好像看见了那天下山微雪的时候那个站在他马下的女子，多像是久别重逢，又像是他等候多年才来的人，他怎么想也不明白为何会有如此感受。

　　唤青听着营帐外的欢呼雀跃，嘴角漾出一丝浅笑。可是日后要怎样，玦川并没有对她如何，也没有说过要带她回去，可现在还远远还没有到她应该离开的时候啊。唤青手中流转着一杯将士们送进来的热酒，偶尔微微抿上一小口。

　　直到夜色阑珊，唤青准备降下帷幕，静静躺在榻上。忽然有人闯进了她的营帐。玦川醉得有些深，跌跌撞撞来至佳人帐内。唤青睁着眼睛却背过身去，不知是谁。而玦川则没有出声，只是蹑手蹑脚走到唤青床前坐下，撑着头看了她良久。

　　“女官大人是在等本君么？”不知怎的，玦川忽然脱口而出这前言不搭之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