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花自青》活珠子

22、红鸾篇

　　09
　　那天喜宴我喝得特别多，回到这个是非之地果然就是特别不得劲，心里烦。喝多了我又没地方放去，就顺着记忆哪来的回哪里去了。

　　\"小孩！快出来！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还是凡界好，人少，清净，不知道月笙这个臭小子晚饭吃的什么，有没有烧我爱吃的糖醋肉。我叫了很多声，月笙都没有出来，我就坐在柴扉旁等着他，一边偷偷喝带回来的琼浆玉露。

　　天上的月亮皎洁得依，好刺眼。

　　\"假的，都是假的！月素，我不想知道你在哪里，我一点也不想知道！\"我是哭了吧，满手都是水，原来喝完酒就能哭出来，就真是个好东西，难怪有人说借酒浇愁，喝进去的是酒，流出来的是愁。

　　于是我不停喝不停喝，一开始酒还是辣的，后来就是甜甜的，我不停喝，酒就像喝下去然后从眼睛里再流淌出来，后来，我好像看见月素了，他还是那样冷静。

　　\"月素，我害怕，我害怕，我现在活着，真的还不如死了算了，我什么感觉都没有，跟死人有什么区别！\"我死死拽着月素的领子，就像小时候那样耍赖，只是现在，是真的因为痛苦而流泪。

　　\"鸾儿，你想我回来我就回来。\"他的声音还是那么的飘远。

　　\"我不知道，月素！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以前我喜欢你我会亲你抱你，可现在，真的太别扭了，我......\"如果我没有断情根，那么我一定还是爱着月素的，我会因为那个误会讨厌他，也会因为误会解开而感动，可是那都是因为我爱他。\"月素，我不知道该怎么爱你了，就算你回来，或者我去找你又能怎么样，那又怎么样？我们怎么能像从前一样？\"这一定是我破壳以来哭得最惨的一次，飞禽本就不善哭。

　　\"鸾儿，都是我的错。\"

　　我看不清月素的神情，看来果然是在做梦，话说回来，我也很久没有梦到过月素了，我梦到他在我喝多之后抱着我，把手掌贴在我的额头上，他掌心凉凉的很舒服。

　　\"月素，如果我的金翎羽还在，那该有多好。\"我后来断断续续说了很多话，可是这句话我是我最后和他说的，我记得清楚，因为这句话，是我一直想和月素说的，是我发自内心最想说的。

　　多少事是咎由自取，红尘中姻缘谱上记载万千，从不是新鲜事，就连高贵如女官者都为情字吃了多少苦，如果我没有拔下情根，也不会这样自苦。同样的，如果我没有喝那么多酒，第二天早上也不会像要死了一样的难受。很奇特，月笙竟然还是我离开时候的样子，这里的一切也都没有丝毫的变化，看来这座凡山的岁月的流动非常接近其余五界。

　　我吐了不下十次，月笙做了多少好吃的我都没有胃口，脸色也是青白的，脑袋瓜子里嗡嗡的，坐着躺着都不舒服，一直想吐。

　　\"我就要死了，月笙。\"我趴在桌子上奄奄一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这么多好吃的摆在面前，却，吃，不，下！

　　\"活该。\"月笙拿出晶莹剔透一盘红色的糕点，\"吃点山楂糕。\"

　　我捏起一块山楂糕，轻轻咬了一口，我现在大动作都不能做，动辄就头晕想吐。不错，味道酸酸甜甜的，让我好受了一点。

　　\"想吃栗子糕，如果我要死了，死前我想吃一块栗子糕。\"我说话声音也不能大，头疼。

　　月笙不说话了，默默的吃饭，没吃几口就不吃了，开始收拾桌子。

　　\"你会做栗子糕吗？小孩。\"月笙这么万能，一定会做出好吃的栗子糕，了了我的遗愿吧。

　　月笙转身拿着碗筷收拾进厨房，没理我，难道是我说话声音太小了？我不死心。

　　\"问你呢，小孩，你会做栗子糕吗？\"

　　\"我不会。\"

　　我绝望的趴得更像一团烂泥，看来我要死不瞑目了。

　　看来老天爷还是心疼我的，久别重逢的人不好意思空着手来，带来了我最爱吃的栗子糕，能这么了解我的人也只有青鸾了。

　　\"你慢点吃，我才来这一会儿都快给你吃完了。\"

　　\"母君的手艺真的是没得说！\"我如同风卷残云一般吃着栗子糕。

　　\"那就常回家看看他们老两口啊，娘一边做糕点一边骂你不孝顺，还要跟着我一起来，被我给拦下了，你知道她是心疼你的。\"

　　我吃着听他说着，动作渐渐缓了下来，喝了口茶，我怎么会不知道母亲她心疼我呢，她对我的好我心里都有数。

　　\"你也是啊，真够可以的，姑娘长大了主意也大了，不辞而别，销声匿迹，要不是昨天你参加女官的婚宴我还找不找你呢。就这我还逮不住你，喝完酒就蹿了，酒后飞行有多危险你知道么？\"

　　\"行了行了，别唠叨了，还没上年纪呢嘴就碎了，我要是待在鸾族迟到被你唠叨死。\"

　　吃了栗子糕的我几乎好了大半，从小就是这样，什么灵丹妙药都抵不上一碟栗子糕。

　　\"你说你选的这个地方，这么破，你从小娇生惯养怎么住下去的我也不知道。\"

　　\"伙食好。\"

　　\"有多好，能比得上娘的厨艺么？娘现在想你想的，做的菜都是你爱吃的，就怕你什么时候回去想吃来不及准备，我们都要吃吐了你知道吗！\"

　　\"我说你唠叨个没完了是吧，什么时候走啊你，族里面大事小情的你不管了？\"

　　\"你就这么烦我啊。没来一会儿呢就赶我走。\"

　　\"哎呀，你不能让我一个人清静清静嘛。\"

　　\"你在这也不是一个人啊，那小孩，怎么，养的宠物啊。\"

　　\"我说你说话怎么那么难听啊，走走走走，赶紧给我走。\"

　　青鸾不敢不走，他现在好歹知道我在哪里，若是我生气起来再一走了之有他瞧的。

　　青鸾走了没一会儿，月笙就从外面回来了。

　　\"月笙，你回来的正好，快尝尝这栗子糕，是我家里人做的，我特地给你留的。\"这可是我从牙缝里面给他省下来的。

　　月笙坐下拿起一块尝，他吃东西还真是斯文啊，真不像是一个山野村庄里的小孩。

　　\"好吃吧，好吃吧。\"我兴吼吼地要他的评价。

　　\"好吃。\"东西这么好吃他也不笑一下，真的是个冷漠的孩子。

　　好东西就要大家分享嘛，何况我在这里白吃白喝了这么久了。

　　就这样，我和月笙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活着，说不出是什么样的诡异感觉，一个冷漠的小孩，一个胆小逃避的神仙，古怪极了。但是日子居然格外的舒心。白天，月笙去山上挖草药野菜，有的时候也会去集市摆摆摊，中午回来给我做饭，我就在家抄经书，时间久了，我真是不知道我在这里的价值，什么也不做，吃的还多，什么忙也帮不上月笙，还好，我并不是一个追求实现自我价值的人，好吃懒做的很是心安理得。

　　然而，总有人想要打破我来之不易的平静生活，不论我在天涯海角。当那个之前被我打得差点没命人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其实是一点都不慌的，唯一有点担心的就是怕吵醒已经睡了的月笙，同时也很庆幸他一向睡得特别早的这个习惯。

　　\"我看你上次没得够教训，又来找死是吧。\"我得罪的人可不要太多了，可是奈何我背景深，又是鸾族的正主，又有月素这个师傅，这样一而再再而三找死的人可是少之又少。

　　我刚说完就感受到了不一般的气息，暗潮涌动，我才意识到这被卑鄙小人集结了一大帮牛鬼蛇神已经把这小屋子包围了起来。这样一来，他们随便一出手，月笙都必死无疑，我非常伤脑筋该怎么保全那个小孩。

　　\"这里施展不开，有种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较量较量。\"我提议道。

　　\"少废话，受死吧！\"结果并没有被采纳。

　　建议失败的我只好争取以最快的速度解决这些鬼玩意。长鞭呼啸，那人却也进益了不少，一时半会儿居然难分上下，都怪这平淡的日子让我一点杀气也没有，同时也不断有魔物来趟浑水，渐渐的，双拳难敌四脚，我开始有些吃力。

　　忽然，一枚毒镖在我肩上留下一道见骨的伤口，魔物们皆把这道伤口作为信号，不约而同的大胆加入这场争斗。坏就坏在这道伤伤的是我右肩，这不仅减缓了我挥舞长鞭的速度，还让我每一次抬手都是剧烈的疼。

　　终于我力不可支地半跪在地，还好到现在他们都旨在攻击我，没有对小屋做出毁灭性的伤害，只要我逃跑，他们也就会被我引走，不过太不容易，瓮中捉鳖比放虎归山可简单多了。

　　我紧张的寻找任何可乘之机，却没发现那个始作俑者也正在酝酿致命一击。当我转念发现时，那柄光剑已经快插进我胸口。

　　然而，千钧一发的时刻，那柄剑死死停下，我再抬头，看向我的正前方，一个周身散发月白色光芒的人悬站在半空，他抬着手伸向我的方向，他掌心的光牵制住那柄剑，接着又将它碎成齑粉。自他双足点地，修为不算太强的魔物瞬间都消失了。留下的惊恐到不能自已，惊声呼叫。

　　\"月素！是月素！\"

　　月素月宫天子之名绝非浪得虚名，那些魔物各个闻风丧胆，可是我已经无心去关心那些，因为毒镖上的毒似乎已经发作了，我眼前开始看不清东西，对于月素迅猛且眼花缭乱的招式也模糊了，在我倒下的时候，我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向月素的方向。

　　\"月素，月素......\"我希望死前能够跟月素说明白。

　　月素朝我过来，我似乎又看见了那样惊慌地眼神，我已经没有力气了，月素抱起我，他呼唤我名字的声音明明就在耳边，可是却好像很遥远。

　　\"鸾儿，别怕，我在这里。\"月素的声音也是明显的焦急。

　　\"月素……\"我用尽余力死死攥住月素的衣角，\"我不是不想去找你，只是我没有信心，我害怕我们回不到以前，我怕我根本就爱不了你，我怕伤害你，我怕......\"一口气像是要把我的遗言说尽，我吐了一口血，再也无力说话，像是一切都要结束了。

　　\"鸾儿！\"我大抵是真的要死了，否则月素怎么会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