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花自青》活珠子

23、红鸾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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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么死了我还真是丢人，或许我在这世上最终留下的也不过是一段谈资，可任谁又不是呢，又有谁因为我的离去而沉默不语，不忍再提呢。可是在我生命的最终刻，我最担心的人是月素，我很担心他会不会因为我难过，以后会不会没有人陪他了，他会不会在遥远的千万年以后，忘记了我。别忘了我，月素。

　　故事到这里应该结束了，可是谁让我命不该绝呢。当我再睁眼的时候，我躺在温暖的小窝里。没错，真的是一个很小的窝。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返老还童了。但是我居然还在月笙的小破屋子里，而且还就在月笙的卧房的桌子上。我尝试说话结果是唧唧喳喳，我开始慌了，完了完了我变成了雏鸾，我的修为什么的也就放一边，我的姣好的面容和诱人的身材去了哪里？谁能来救救我！我蹦蹦跳跳跳出了小窝，我不敢出去，我怕有凡人发现我，一只纯种高贵的凤凰，估计胆子大的人敢来尝尝。

　　\"鸾儿？\"我听到门被推开，更往桌底藏了藏，能叫我鸾儿的人，只能是月素，我下意识的不想让月素看见我现在这副样子。

　　接下来的事情真的是山路十八弯，我看到的人是月笙，他居然在叫我鸾儿，而且还一顺手把我捞起来放在怀里，我唧唧喳喳停不下来问他怎么回事，他居然也听懂了。

　　我真的是为自己的智力感动，月笙就是月素，我居然一点都没看出来，也一点都没起疑心，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我父君续弦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了。

　　从\"月笙\"把我带回家的时候就是月素密谋好的，失去情根的我处在非常危险的边缘，极其容易堕魔，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我上回动手的时候为戾气所驱使差点毁人魂魄。那时候是月素接下了我的鞭子并且把我带回家，这个他创造的和凡界类似的地方，然后潜移默化的用佛经来稳定我的仙性。诸多疑点一下子大白，例如为什么\"月笙\"会收留一个好吃懒做的我，这样一来，我有点生气，我和\"月笙\"说了那么多心里话，告诉他我心里的感受，最重要的是我还给他留了栗子糕！

　　知道真相的我沉默了很久。

　　\"唧唧喳喳唧唧？\"你为什么要装成月笙的样子？

　　\"这是我自由的代价啊。\"月素把我当成宠物一样喂水，语气也变得像是对待小孩子一样充满了温柔。

　　我想起月烛跟我说过月素摆脱了月宫的禁锢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的。月素说，他白天时候就变成了他少年时的样子，只有夜晚才能变回本真的样貌，这是因为他一下子用一大半的神力创造了月烛，所以只有夜晚才是他强大的时候，白日就如同凡人。

　　\"唧喳？\"会一直这样么？

　　\"会恢复。\"月素举起勺子伸到我的嘴边，里面有不知名的东西，我瞥了一眼，拒绝进食。

　　“那也没有付出多大的代价啊，反正可以恢复，狗腿子月烛特别紧张你，都快把我逼疯了。”

　　“他已经可以完全代替我了。”他一直抬着手仿佛坚持让我吃那一勺鸟食。

　　“哈！他怎么可能？看他那个小人得志的样子，上次神界婚宴，啸霆神君一下子就认出来了他不是你，不过还好他胆子挺大。”我不停说话也坚持不吃。

　　“张嘴，吃掉。”月素直接命令我。

　　“不吃，除非你告诉我是什么东西！”我怒着嘴偏过头去。

　　“好吃的。我不会骗你。”

　　我狐疑地看了看他，还是尝了尝，甜甜的果然味道不错。

　　“对了，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没怎么伤啊，就中了一点小毒而已，居然幼体化了！”我一点一点优雅地啄食。

　　“那不是一点小毒，六界中毒物榜几乎可以排前三，能保住命已经万幸。”

　　“乖乖，这些不上台面的东西居然还能弄到这么稀奇的玩意儿。那我还能恢复吗？”

　　“估计要很久，你从这么大的幼鸟修炼成形花费大约有个上百年吧。”

　　“那还行，也不长。”

　　月素收起勺子，又拿来一小杯花露。

　　“鸾儿，你要回鸾族还是回星宫？”

　　“我现在回去还不丢脸死了！尤其是青鸾，肯定要嘲笑我，我得去冰凰崖。”每一只凤凰不论种族在由幼鸟修炼成人形时都得去冰凰崖，冰凰崖虽在妖界，但若论天地灵气，日月精华鼎盛之地，冰凰崖算是数一数二。冰凰本是凤凰中的尤物，但在仙界已经不多，剩下的一群在妖界，妖帝亭天就是冰凰一族的族长。

　　“我和你一同去。”月素放下碗。

　　“你去干嘛？那里漫天遍野全是鸟，再说我已经去过一次，还怕再去第二次嘛。”

　　“如今你仙根不稳，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师傅。”月素很坚持的模样。

　　月素说完就拿着空碗出去了，我还没来得及再说。我窝在小窝里头百无聊赖。

　　月素拿着一碟热腾腾的栗子糕走回小屋，这是他一直在练习的点心，想着总有一天，他也能做出让红鸾喜欢的味道。

　　“鸾儿，我做了你最爱吃的栗子糕。”

　　窗户响亮的开合，华丽而又温馨的小窝里已经没有了那只红色的皮毛好看的小鸟，只有一张字条，被窗外吹来的风无情地卷到地上。

　　盘子碎裂在地上，栗子糕滚落一地。

　　“月素，你不欠我的。”歪歪扭扭的字体是那个明艳活泼的少女所谓的红鸾体。

　　月素跌坐在桌边，他似乎失去了一切的力气，那张纸飘飘摇摇又落在地下，就像是他，以为可以再握在手中，却得不到她给的第二次机会。她离开，因为她再不想和他搅和在一起了吧。

　　夜幕降临，少年好像雕像一般不动弹，但却在月光洒地的时刻变化。他的五官更加深刻精致，长发曳地，就连眼睛中的哀伤都更加浓重。

　　冰凰崖恒年有凤凰栖息，我在这里一点也不孤单，我伪装成一只普通的鸾，要不然跟一群比我小几千岁的小凤凰在一起还真的挺为老不尊的。我听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八卦，可是从来没有听过月宫天子的消息，他从来就是隐秘的存在，而且即使我听到关于他的事情，那也不是他，是代替他的月烛。

　　很奇怪，我一直想着月素，想着他变成少年的月笙，会不会采草药的时候摔着，会不会孤单，变成凡人了会不会还觉得自己是月宫天子，所以不加保暖。然而更多的时候，我都会想到以前的事情，以前我和月素的回忆有些多，我的重生就像是将那些过往重新经历了一遍，所有情绪和心思都比之从前浓重很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期待重新站在月素面前的那一刻，再一次的，我怀着少女时崇拜和爱慕的简单心境，站在月素面前，告诉他，我从不曾将他忘怀。

　　我这个人，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最好！虽然我一向都停留在不做，但是对于修炼好歹我是有过一次经验的，况且名师出高徒，不到一百年，我差不多恢复了原本所拥有的仙力。那天，我和冰凰崖上玩的好的伙伴一一告别，穿戴整齐之后就往神界月宫出发，那趟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路，从神界边境我知道有六条路能到月宫去，自然，我选择了最短的那条。我留在月宫的姻缘谱会告诉我月素在哪里。

　　当我路过月素的寝宫，我看见了月素，还有一个很好看的女孩子，他们在亲吻。那一定是月素，我不可能认错，而且就算月烛再大胆，也不会忤逆到鸠占鹊巢。

　　我看着他们亲吻，看得出月素用情至浓，他的手抚在那女孩子白皙的后颈，穿过长发，另只手轻柔地握着她的小手，十指相扣。

　　我多希望倾盆大雨，奈何艳阳高照，不仅掩饰不了我失控的泪水，还让我在这郎情妾意的美画前显得突兀又多余。我可能控制不住哭出了声音，月素一抬眼发现了我，我慌不择路地逃跑，我该去哪？我多么宁愿我从来没有回来。

　　\"红鸾！\"

　　月素追我于一座桥上，我跑不动了，一边跑一边哭让我有些岔气，我一手撑着栏杆一手叉着腰，眼泪还不停往下掉，真真是狼狈极了。

　　\"红鸾你怎么了？\"月素恐怕以为我哪里伤了。

　　\"我没事我没事。\"我捂着脸不停地哭，不停地抽泣，说话也上气不接下气。

　　\"红鸾，你听我说，一百多年过去了.....\"

　　\"我知道月素，我，我，我没事，那个女孩子挺好看的，真的，我就是回来看看你，们，你们过得好不好，我先走了。\"

　　\"红鸾，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别说了月素，我本来……没事，已经，已经不重要了，月素，真的，不重要了。\"

　　\"红鸾，你听我说......\"

　　\"月素我想起如何爱你了！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想起来了如何去爱，这些年里，我一直都想着你！但是，不重要了，真的，祝你们天长地久。\"我咆哮着说出我的内心，然后准备潇洒的掉头离开。

　　\"红鸾！我是月烛！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你这嘚不嘚嘚不嘚，好歹让我说句整话啊！\"

　　\"怎么可能？\"这不可能，月烛怎么可能以假乱真到这种地步！

　　\"刚开始我就想说，一百多年了，我就算每天学月素一个小动作也把他学几百遍了。当然了，我是没想到能把你也给蒙住，看来我已经模仿月素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了。\"月烛沾沾自喜起来。

　　\"是谁让你住在月素的寝宫的！你好大的胆子！\"

　　\"是月素啊，不是他命令我哪里敢亵渎，就是一不小心听到你的心里话了，哈哈，我真的是太厉害了，我居然在月素之前听到。\"

　　我用一种寒气逼人的眼神瞪着月烛，要是我以前的脾气他已经被我用鞭子抽死了。

　　\"你，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啊，你赶紧去找月素吧。\"月烛还知道怕。

　　\"你给我小心点！我的姻缘谱呢，给我拿出来！\"

　　\"姻缘谱月素拿走了，没有姻缘谱你就找不到他了？他说他会等你，他才不会像你一样，躲到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我知道了。\"我大概知道月素在什么地方了，但是我还是不放心，\"今天的事情你最好忘得一干二净，否则你知道下场！\"

　　\"今天什么事儿啊，啥也没有啊。\"

　　\"算你聪明。\"

　　月素，我来了，你不用再等了。这么多年的分离，让我在向他奔去时不留余力。

　　凡人曾记录的桃花源，远远比不上这里，这是月素心里的地方，干净，淳朴，有小径，小石头规律整齐地被埋在干泥里，却露出花纹最鲜艳的一面，旁边的花很细小很精心，却都是艳艳的红色。月素千万年被禁锢在月宫的宫殿里，心里却是简简单单的一块地方，是啊，他出生在亘古之初，那时候是没有宫殿的，可能月素心里一直记挂着最初的来处。

　　月烛说的对，月素从来都会站在最显眼的地方等着我，以前我年纪小喜欢闹着玩，玩捉迷藏月素是最无趣的玩伴，因为他不躲不藏，也不告诉我别的仕者在哪里，就那么心安理得的喝茶，看着我抓耳挠腮的。

　　我站在那小院的门口，柴扉洞开，还是那样浅棕掺金的颜色，披了件深棕的褂子，他的长发还是那么的随意又得体。他背对着我，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只是有一股栗子香味飘出来。月素从厨房不停进进出出，很专心，都没发现我悄悄走近。

　　我趁着他又进厨房，坐到小石桌边，撑着下巴看着他，视线就模糊了。他吃苦了，月素吃苦已经够多，可是我却从没让他省过心，幼时去到他身边，顽皮任性，他宽严并济教导我，知道我家中变故，交心地宽解我，平心而论，月素是我认识的所有人中最了解我的人，包括我爹，因为他，爱我。想着想着，眼泪掉着，我不停用手擦，我想他看见我的时候我是快乐的。

　　当他终于回头，看见我。阳光好，透明而晶莹，流淌在我们之间，或许放大了我眼中的泪，也或许会让他看清我唇边的笑意也说不定，而我，却能够清清楚楚看到月素眼睛里的因等待了百年而死寂的星光被唤醒，是银河里倒影的月啊，波光粼粼，是凡尘中如画的月啊，淡泊中一点惊心。

　　我想说，月素，抱歉，让你久等。

　　我还想说，月素，我会一直爱着你，和我一并重生的还有金翎羽。

　　最终，说话不经大脑的我，居然因为一句话踌躇了半天后蹦出这样一句。

　　\"月素，这栗子糕是给我做的罢。\"

　　月素跨步过来搂住了我，在白光里，我们亲吻地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