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花自青》活珠子

20、红鸾篇

　　07
　　几月后，我的星宫迎来了一位贵客，真是让我小小宫殿蓬荜生辉。这位贵客就是刚从凡山返回的女官明空湛大人，听到通传的时候我整个人都要跳起来，恨不得立刻到门口五体投地地迎接。

　　明空湛打量了我半天，她的神色仍然高贵无华。

　　“星君的脸色不好。”只要明空湛一说话我就特别想下跪，也不知道为什么。

　　“多谢女官关心，小仙只是这几日多梦少眠。”

　　“星君可知月宫天子何处去了？本官有事想要问他。”女官说话可真是谦逊，却让我很纳闷。

　　“恩师一直在月宫中从未离开，否则怎会夜夜月光皎洁？”

　　女官盯着我看了很久，最终没说话。送走女官大人我还在感叹，听闻啸霆神君求女官原谅而不得。他们几万年的纠缠，终究化成一杯淡酒，酿造花费的岁月功夫，辛辣而晕醉过，不愿在碰。

　　同时，我亦陷入了沉思。女官说话不会有错，她说月素不知去向，那我在月宫看到的是谁，除了月素，难道还有别人可能支撑月宫？

　　我去了月宫，站在月素面前，他抬头看我，露出了不属于月素的笑容。

　　“你就是红鸾罢？”他果然不是月素。

　　“你是谁？”

　　“我是月烛，我是月素铸造的。”他学着月素的样子看着书。

　　“月素在哪里？”

　　“月素没和我说，可是要找他还不简单吗？姻缘谱不是在你手上吗？就看你想不想找他了？”

　　“你是怎么做到镇守月宫的？”我很奇怪。

　　“这些姻缘谱上都有啊，你自己找答案罢，总之我只能说，月素自由了，再也不用被月宫所束缚，但是这个自由代价有点大。”

　　“什么代价？”

　　“你自己去看啊，我来说哪有你亲自看一遍来的真实呢？”

　　自己去看自己去看！就知道说自己去看！我飞回星宫，启封了那被我禁锢已久的残页。

　　原来我这一半的故事，和真相相差甚远，那个假的月素说的很对，我亲眼见识了一遍，果然效果不凡。

　　命运的交岔口出在徵雩身上，她没有死是因为她是九尾狸猫，她故意让我杀了她，好有一个借口来引起争端，在姻缘谱上显现的影像，是月素被束缚双手，出现在徵雩面前的样子。他仍然清高淡漠，即使手腕上有锁链，所有人见了他却都是那般的诚惶诚恐。

　　徵雩见到月素，娇羞欣喜的笑容让她本就妩媚的容颜亮堂了许多。

　　“师傅，你来了。”徵雩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红鸾在哪里？”月素并没有给她好脸色，同样的，徵雩也收起了笑容。

　　“我知道，如果你不愿意，没有人可以让你去任何地方，让你自愿戴上枷锁的，是我，还是那只蠢鸟？”徵雩明知故问。

　　“你都用她来威胁我了，我自然只能亲自来确认方能放心。”月素处之泰然。

　　“你就这么喜欢她！连我说的话是真是假你都不加辨别就只身前来？”

　　“即算屠你全族，也用不了我一成修为，现在在冒险的不是我，是你。”月素始终低估了一个女人的嫉妒心。

　　“你不知她是否被我囚困，只是我说你就要亲自来验看。月素，你猜红鸾对你，是否也是这样？”徵雩喜欢看月素紧张，千万年前她为他而去月宫，他对她甚至连表情都一成不变。

　　月素忽然眼瞳一紧，手腕一转枷锁粉碎落地，“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徵雩，我提前予你忠告，今日之事，无论你想如何，一旦红鸾受伤，我会断你剩下猫尾八中之七，再毁你修为，放逐你至蛮荒，让你伴随残命和恐惧度过余生。”月素从来不是善类。

　　“师傅，你真狠。”徵雩看着依旧波澜不惊的月素，恐惧油然而生，月素的怒气是阴冷的，长久以来，徵雩甚至没有见过月素动怒。“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月素一回身，在无星无月的夜空中竟然被红光照耀得像是在发烫，天地间最尊贵的飞禽凤凰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着他们飞过来，就算没有尾翎上那显目的金翎羽月素也知道那是红鸾，在他诧异的一瞬间，一支闪着妖异蓝光的飞箭直嗖嗖地逼向红鸾，月素甚至没有捕捉不到蓝光，凤凰的哀鸣却格外刺耳地响彻云霄，月素感受到自诞生以来从未有过的恐惧和不知所措，他看着红鸾坠落，除了追寻他脑子里没有别的反应。

　　月素是极厉害的角色，面对刀口舔血的日子他踏尸骨而生，闲适的日子他伴红鸾而存，可是面对爱人的一句话，他有口无言，他抱着她却感受到正在失去。

　　她说从来没见过比他更加绝情的人，他想要辩解，想要说不是这样，想要解释，可是她拔下那根金灿灿的翎羽的决绝就像是匕首扼住他的咽喉，她狠狠推开他，让他永远失去了解释的机会。他足够聪明知道，那一刻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机会，失去了他的鸾儿。红鸾狠狠推开了他，那样的眼神，绝望而心碎，无数次出现在月素的噩梦里，一次次惊醒后也带给月素绝望和心碎。

　　红鸾被青鸾中途劫走，月素一路追，在黑夜中他通体散发幽白色的光芒，很快就被神徒拦住了去路。

　　\"求殿下速回月宫，还天下光明。\"大片跪倒的神徒个个发声。实际早已暗中准备好若月素不从，则动用一切手段都得带他回月宫。

　　月素将他们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终于凄然地笑着，攥着那带血的翎羽步履蹒跚的回了月宫，那步步离她远去的路途，他居然不得不走。月宫这座牢笼牵绊了他，拆散了他们，当他垂垂失神地坐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他感觉自己的一切都被抽离，游魂而已。

　　之后的日子，月素再也没有笑过，再也不说话，比之前更加冷漠。他的白天寻找红鸾，夜晚却依旧得回到月宫。他越来越疲惫，同时他还在做着一些别的事情，他一直在做的事情，只是想给红鸾一个惊喜，奈何将成未成，却先丢了红鸾。

　　我看完了故事的另一面，心中不知是什么感觉，很憋屈，想哭又哭不出。也不知道有没有曾经历过没有情根的感受，整个人活得莫名其妙，我知道了月素并没有想要伤害过我，反而一直在护着我，可是心里没有感觉，开心，释然，愧疚都没有，只有空虚和憋闷，想发泄也发泄不出，想诉说也无人可倾诉，总之很痛苦。

　　我要去找月素吗？我问自己。我真的不知道，我应该去找他吧，可是又总是有些什么在阻挡着我的脚步。

　　于是我天天去烦月烛，一开始我只是想当作去找月素的练习，可是后来发现，在我心里月素太特殊了，哪怕长得一样，月素就是月素。

　　\"你说你成天来我这里混吃混喝，是想把我吃穷了吧？\"月烛实在是有点不耐烦。

　　\"我能怎么办，谁让我人缘差没有朋友，只能来烦你了，毕竟你是我‘师傅’啊！我一个人待着心里特别烦，而且你不也就一个人么，我来还能给你解解闷是吧。\"我一会功夫已经吃了五个小蜜橘了，哎，真甜。

　　\"不就做一个选择么？去，还是不去，就这么简单，实在不行你就喝点酒，酒壮怂人胆嘛。\"月烛和月素实在是太不一样了，月烛怎么就这么招人烦呢，跟青鸾似的。

　　\"我不和你说了，我走了。\"我和月烛总是这样，话不投机，我当然知道他是向着月素的，月素创造了他，是他的主人，他能这样委婉的让我去找月素已经很难得了。

　　心情闷，想出去透透气，我走着走着就到了那个夜晚，月素曾经带我去过的凡世。今天没有烟花，没有热闹的集市，和被集市吸引的人群，我也没有隐身，变化成普通一个凡人。可能我天生就爱凑热闹，我走进一座花楼，里面有人唱戏，唱戏的人穿得真好看，花花绿绿，整头换面，伶人戏子，传说他们无情无义，可是口念戏文，弯指柔情，面容多变，动人心弦。

　　我也想过去找月素，我一直想去找他，想问问他我该怎么办，我不想一个人这样活着，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哪怕我忘了如何去爱，然而记忆岁月都在，月素无法成为一个不重要的人。

　　要说人倒霉的时候在这么大的天地间都能和几千年没见的仇家狭路相逢，不过正好我心里烦躁，就算他撞在枪口上了。

　　我手握长鞭，想将所有愤怒烦躁都发泄在这个人身上，所以鞭鞭直击要害，他一直处于下风，我不想再浪费时间，我感觉心中的一股涌动的戾气愈发不可抑制，都不像是我自己，挥舞那致命一鞭时挥出去我就后悔了，这一击是我从未使用过的阴狠，可直破三魂七魄，但是我收不住手，那人也躲避不及，突然之间白光乍现，刺的我双目一痛，长鞭脱手，后来的事情我则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