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花自青》活珠子

19、红鸾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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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页姻缘谱指的是什么？为什么月素这么在意，青鸾也这么笃定月素会在意。直觉告诉我，那页姻缘谱是属于我和月素的，它和我的情根不同，它记载的是我和月素之间完整的故事，我忽然对这个东西产生了无限的占有欲，我想要看。

　　青鸾本就不是来找月素打架的，他从怀中掏出一页泛黄的纸，掌心腾起金红色的涅槃之火，那页纸浮在上空，只要青鸾一收手，那页纸不消一瞬就会成为灰烬。

　　“你想死。”月素一闪身影就到了我们面前掐住了青鸾的脖子，另一只手扼住了他燃火的那只手的手腕。涅槃之火是从凤凰的血液中燃起的尊贵之火，月素一握青鸾的手腕，立刻被灼伤，交界处冒出烟来，月素却不放手。

　　“你们够了！”我忍不住了，一伸手那页姻缘谱从火中飞到我手里，我推开了月素护在青鸾身前。青鸾差点就窒息了，在我身后不停地咳嗽，我扶住了他让他靠在我身上。

　　“够了月素，让我回去罢，不论是我的星宫还是回鸾族，我在哪都和你无关。我已经什么都想起来了，我们之间，我想没有破镜重圆的必要。”

　　月素的眼睛里显现出震惊，他拉住我的手，很焦急的样子。

　　“鸾儿，你听我说，你听我解释！”为何事到如今都想要解释。

　　我甩开月素的手。

　　“没什么好说的，以后见面，我还会尊称您一句师傅。师傅，告辞。”

　　我扭头就走，虽然拖着青鸾减慢了我转身的速度。我没有再回头，我像当时月素那样也绝情地对待了他，不过我这算什么，月素和徵雩害得我差点丢了修为，我这样做已经算给他足了面子了。

　　我和青鸾回到了鸾族，我帮他处理好了伤口，又哄他睡着，也与青鸾告别了，我得回到我的星宫，那才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地方。其实不得不说，在我和青鸾一起成长的那数百年里，我一直觉得我会嫁给他，直到他的母亲成为我父君的续弦，她对我很好，可是青鸾就变成了我的哥哥，对于禁忌不伦恋我并没有什么兴趣。这也是为什么父亲把我送到月素身边，他怕我不能接受。我对月素的依赖上升成依恋，还有以后发生的那些，都是因为这个起因。

　　我回到星宫，仙侍准备了热水给他们的星君我。我身着轻纱整个人埋在水里。我怕水，可是外面太吵了，我想静静。

　　月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当时的我那样听你，信你，用生命去维护你，我纵然命贱，可金翎羽珍贵，凤凰一生唯种一次金翎羽，这些你怎么会不知道？我不能停止地去想这些问题，我想哭，可是哭不出来，这也是失去情根的副作用。

　　我泡完澡感觉很虚透，坐在榻上喘着气，不经意看见我换下来的衣服，袖子上有血迹，这是哪来的？我没有受伤啊。忽然，我想起来了，是月素的血，他一手握在青鸾升腾着涅槃之火的手腕上却一声不吭，涅槃之火灼伤的伤口很难痊愈，哪怕上神也不能例外，除非有鸾族特殊的药膏。

　　当我找出一盒药膏握在手心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都做了些什么，我还在担心月素。但是我还是去把药膏给月素罢，毕竟他是因为青鸾受伤的。

　　我挑了一个白天，指望能偷偷放下就走，结果我又被好奇心牵绊住了，还是那个炼丹的偏殿，月素夜晚镇守月宫，白天又不停歇地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他不累么。

　　我顺着没合缝的门进去，看着他的背影，他似乎没有察觉到我的到来，还不停把自身的灵力注入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他一直没有动用左手。注入了一会儿，他收了手，看见他身形起伏，似乎在喘息。

　　“鸾儿，你来了。”月素的声音都有点颤巍。

　　我没应声，走到他身边。

　　“我来给你这个。”我把药膏放在掌心摆到他眼前，“涅槃之火的伤不会轻易好的，必须用这个。”

　　月素用右手接下，看着精致的盒子不动作，我开始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后来我醒悟，应该是他的伤遍布整个手掌，以至于用左手拧开盒子都不能了。我又从他手里拿过药膏，打开盖子。

　　“左手。”我说。

　　月素伸出左手，却是手背对着我，他的手长得很好，骨骼线条很流畅，手指修长。我翻过他的手，果然是满目疮痍，我仅是看看都觉得心惊肉跳，这原本掌纹细淡的手掌哪里还有一处好皮，要说这是月素的手，恐怕普天之下没有一人会信。

　　我沾一点药膏在指尖，轻轻在他伤口上涂抹，这药膏有一股月季的清香，我挺喜欢月季，从前在后院月素还带我栽过几株，香水不腻，颜色却艳，妖异中的纯清。

　　月素忽然抓住我为他涂药的手，我与他四目相对，他的眼睛像融化的冰，被哀伤浸透，让我也悲从中来。

　　“鸾儿，就是今晚，我想要给你的，就在今晚。”

　　我根本不明白他的话为何意，只是继续给他涂药，然后用干净的罗帕包扎好。

　　“我走了。”我快走几步想要快点离开。

　　“鸾儿！过了今晚，我不会再强留你！就当你成全我的一个愿望！”月素几乎是在哀求我。

　　我本想说他是月宫天子，又会有什么需要我来成全呢？可是望着他的眼睛，我答应了他。

　　那一晚，月素着了一身漠青色，我仍然是红艳艳的，千万年来，我们都是这样奇怪的搭配着。只是当时我却不觉得我们并不相配，我只是单纯地喜欢着，爱着，想着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最幸福。

　　当我们到了凡山的时候，我看着天上的一轮满月，才迟钝地疑惑，月素离开了月宫，那怎么会有月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月素，为什么……”我指着天上的月要问。

　　“鸾儿，你饿么？”月素并没有让我问下去，反问我，被他这么一问，我确实有点饿了，月素给我买了吃的。

　　“不知道为何，不论在哪里，凡山，神界还是仙庭，都把最重要的，最精彩的留到夜晚。夜晚，他们团聚，庆祝，燃烟花，过节日。”月素和我隐在凡人的熙熙攘攘之中，他说的话，在如此吵闹的地方都能清晰地传到我耳中。

　　“有你以前，我从不觉得月宫是我自己的牢笼，可即使我意识到了，却也不能逃脱。”月素广袖之下掌攥成拳。我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他的神情是悔恨。

　　忽然，空中绽放出烟花，我和月素同时去看。好多的颜色，我这才发现，过了这几万年，我竟然从来没见过烟花，这属于凡尘的绚烂。以前我还小，仙界还不够我玩，后来去了月宫，我一门心思的陪着月素，只要是夜晚，我都在他的身边陪他说话。我听说过的夜晚我从来没有见过，人群，花灯，烟火，从来没有，可是我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因为那时候，我有月素。我望向月素，他看得比我还要专注，我忽然有一刻的心疼，月素的眼睛里充满了直白的新奇和纯粹的美好。我知道，夜晚从来不属于月素，却牢牢地牵绊住了他，在众生休憩，寂静无声的夜晚，常常只有月素一人清醒着，以自身的灵力灌注月宫，给六界以光明。他也从不在乎，直到我勾起他的向往。

　　“月素，我们回去吧，没什么可看的。”我不想再看他的眼睛。

　　“鸾儿，为了这一晚，我准备了千万年，留下看完再走好么？”月素恳求，却不知道我最讨厌的就是这样，这个故事里，我不欠月素的，我也根本就不想留下。

　　“那你看吧，我先走了。”我转身要走，月素拉住我的手，同时他将一切定格，烟火绽放在最繁盛的大小，孩童和老叟脸上笑容和乐，青年握着女子的手也格外有力。

　　“姻缘谱你看了么？或者我解释给你听，鸾儿你别再走了。”月素也不同往日的卑哀。

　　“够了！月素，姻缘谱我要想看早就看了！对于过往的一切我都没有兴趣！你知道情根断意味着什么么？意味着我对你，不恨也不爱，只是没有感觉，不论你做什么，我的心里没有一点感觉。”我其实不想把话说得这么绝，可是我真的不是那种喜欢跟别人不清不楚的人。

　　月素仿佛融入了那静止的画面，只是他眼中的美好，被我摔得稀碎。我头也没回地走开，那满天的烟花，无论多么灿烂都是假的，就像那轮月一样。

　　我回到星宫，又谱了十几年的姻缘，对于破损的那一页再也没在意。月素曾经说过，你得不到代表那不是你的，那么写好的姻缘还能被撕下来，那就是说这段姻缘本就不应该出现罢。

　　青鸾来找我，总是刻意回避月素的事情。月素来找我，总在白日里隐着身，我假装看不见。这样相安无事又过了些岁月，后来突然有一天，月素不再来了。

　　我没有太在意，只是心里琢磨着。我也曾想着去月宫找找他，可是我又以什么名义去呢？我心里的预感很不好，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我趁着一个夜晚去了月宫，我看见月素就坐在正殿与平时一样。原来无事，想必他是想通了，放弃了。